清晨,天边泛起微光,沈澈和族长沈卿翰一起踏上了通往星宿海的路。
星宿海,虽名为“海”,却是由数百个大小不一的湖泊组成,纵横百余里。参天池杉映在湖面上,光影交织,阳光透过层层叶隙洒落在水面,仿若人间的星宿。也正因如此,这片湖泊群才得名“星宿海”。
“这些湖泊,传说是镇妖塔下与九婴激战留下的深坑,后来雨水汇聚,形成了这片湖泊群。为纪念那场战斗中的英勇之士,族人特地在湖边种下池杉,愿他们在天有灵,继续守护镇妖塔。”族长沈卿翰低声说道。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二人的脚步声,仿佛世间只剩他们。没有鼓乐喧嚣,也没有人山人海的贺礼,只有清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镇妖塔,屹立在星宿海中央。越是重要的传承,越显得庄重而寂寥。
穿过树林,他们来到林中最大的一片湖泊边,远远便看见湖心矗立着一座不过数米高的石塔。走近一看,石塔样式古朴,底座刻满了古老的咒文,散发着岁月积淀的气息。
湖边,上一代守塔人沈西灏正静静地等候。他满头白发,却神色安宁,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沈澈走到他面前,沈西灏缓缓开口,语气深沉:“那石塔上的符咒,便是人族大能设下的禁制。千年来妖族不敢来犯,正是因这禁制的威力。而塔下更是内有乾坤,被墨家最精妙的机关术封印,不仅防妖,更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侵入……人心一向是最难测之物。所以选你,不仅是因你的才能,更是因你的本心纯良。”
沈西灏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的大限已至,这重担,今日便交给你。”他停顿片刻,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舍与期待,缓缓说道,“镇妖塔非凡之物,守护它,便是守护人间平安。这份职责,沈家一脉相承,不可懈怠。”
沈澈低下眼帘,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族长沈卿翰继续嘱咐:“守塔人不仅是沈家的荣耀,更是天地的屏障。妖族之力不可轻视,你需时刻警惕,随时准备为镇妖塔而战。勿忘沈家的使命,勿忘你的初心。”
沈西灏指了指湖边的小屋道:“那便是你今后的居所。守塔既是责任,也是修行。里面一应俱全,有我留下的一些书籍,想来能对你的修行有益,切勿松懈。”
话毕,沈西灏将溟癸剑缓缓递到沈澈面前。剑锋寒光凛冽,仿佛带着千年前的战意。沈澈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定不辱使命!”然后双手接过溟癸剑,握在手中,一股庄重的使命感顿时涌上心头。
最后,沈西灏与族长沈卿翰缓缓地向沈澈躬身行礼。这一拜,不是拜年轻的沈澈,而是拜守塔人这个身份,拜他肩负的重任。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沈澈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真实。就这样怔怔地想着,他不知不觉走进了木屋。
木屋内陈设极为简朴,一张小塌,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旁边是茶桌与孤零零的一把小椅,桌上仅有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墙上悬挂的字幅上,书写着一个‘静’字。屋内清冷,连茶杯都只有一只,显得格外清幽孤寂。
他怔怔地环顾四周,仿佛一下子被送入了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从人世的喧嚣中隔离开来,四周寂静而肃穆。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灵舟之声。他走出小屋,轻轻一跃至树尖,极目远眺,几艘灵舟正缓缓划破天际,飞向遥远的方向。他知道,那是送士兵去往砥洎城的灵舟。
他站在树尖之上,默默目送灵舟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天际。他心中平静,又不免泛起淡淡的失落,像是与往日的一切逐渐远去。
……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
除了树叶和风再也没有人同沈澈说过一句话。
日复一日的寂静与孤独让沈澈的热情逐渐消退。没有妖怪,也没有战斗,只有漫长的等待。星宿海的静谧压得他透不过气,曾经的雄心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烦躁。
沈澈开始怀疑自己:“我不过是这座塔的看守人罢了。”他试图挣脱,但家族的责任如铁链般紧紧束缚着他。
这一天,终于让沈澈彻底崩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镇妖塔上,沈澈的心情本来还算不错。忽然间,他远远听到了祭天号的声音,低沉悠长,仿佛从天际传来。他一跃而起,站在池杉的树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星宿海缓缓行进。
在队伍最前方,巨大的祭天号被一次又一次地吹响,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那是皇室专用的祭天礼器,只有皇帝驾崩或每年祭天时才会使用。紧随其后的是四对鼗鼓和八对大镛,队伍边走边奏,乐声沉重而庄严。
沈澈心里一沉。他看着那长长的送葬队伍,心中已经明白,整个冥川的人都来了——这是他的太叔公、上一代守塔人沈西灏的送葬队伍。
整个星宿海被这队伍包围,哭声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天地之间仿佛都笼罩在这无尽的哀思中。沈澈站在高处,俯视着这场送别,但仅仅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队伍的方向。
送葬的队伍从日出走到日落,缓缓绕过星宿海,才终于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
这一晚沈澈久久无法入睡,祭天号的声音不断在萦绕在耳旁。他崩溃了,他想要逃跑。他没拿任何行李,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星宿海。他只是想逃无论去哪里,他拼命的跑着,没有目的。
然而,几日之后,沈澈站在山顶,回头望向远处那座古塔。塔依旧伫立,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责任感如同铁链,牢牢束缚住他的脚步。他知道,塔下封印的妖皇仍然存在,家族的命运依然压在他肩头。他的逃跑不过是暂时的挣扎,无法真正摆脱命运的束缚。
沈澈最终叹息一声,转身向星宿海走去。湖泊如镜,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这片土地在无言中等待着他的归来。
回到星宿海,他站在古塔前,仰望那座塔,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他恨这座塔,它夺走了他的青春与梦想,却也无法否认,这座塔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直到沈澈十八岁时,父亲因被人陷害身死。沈家一度面临着危险,幸而因为沈澈的守塔身份,家族得以保全。那年,沈澈在父亲的葬礼上,忍不住在母亲怀中痛哭。他的泪水不仅是为父亲的离去而流,更是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痛苦。他没有像其他儿子一样为父亲守陵,接待吊唁的宾客,而是匆匆一瞥,便又回到了那座古塔前。
母亲安慰他:“澈儿,是你保住了沈家,是你的守塔责任保护了我们。”
就在一年后,母亲也因病去世。沈澈得知消息时依然像上次一样,匆匆赶来参加葬礼,匆匆离开。那一刻,沈澈心中的希望彻底熄灭。
池杉的叶子依旧红了又绿,绿了又红,而沈澈依旧被困在这片古战场的遗址上。石塔不动,时光无声流转,他的意志也随着岁月的长河渐渐沉寂。曾经炽热的梦想,如同火焰般逐渐熄灭,剩下的只是灰烬,深埋在他心底。
不知哪年,沈澈开始迷恋上了星宿海里的鱼。起初,他只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随手用树枝做了一根简单的钓竿,坐在湖畔边等着水下的动静。
渐渐地,钓鱼成了他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他会将一个湖里的鱼钓上来,又放生到另一个湖里,仿佛在给这些自由的生灵找到新的栖息地,这种小小的行动让他感到了一丝满足。
直到这一天,沈澈听见杉树林里传来轻微的簌簌声。他立刻起身前去查看。步伐轻盈,敏锐的听力让他确信那里有动静。然而,当他四下搜索时,树林里却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一丝妖气的迹象,这让他不禁感到疑惑。
正当他纳闷时,他在树脚下发现了一只白猫,静静地躺在地上。沈澈眉头微皱,正准备上前查看,那只白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猛然间惊醒,挣扎着要逃跑。可是,由于后腿折了,没跑几步便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步伐混乱,却依然努力向前爬行。
见状,沈澈身影一闪,轻松跃起,落在白猫身旁。他低身将白猫捡起,白猫挣扎着想逃,被沈澈温柔地抱起,渐渐安静下来。
沈澈低头看着怀中的白猫,最初,他只觉得这是一只普通的受伤小动物。然而,当他手指缓缓滑过那柔软的毛发,心中竟生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回到茅草屋时,沈澈的脚步不再如往常那般沉重。星宿海的寂静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压抑。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猫放在床榻上,替它检查伤口。动作轻柔而耐心,仿佛怕弄疼它。白猫的眼睛半睁着,懒洋洋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会伤害它。
夜渐深,白猫已经沉沉入睡,呼吸平稳,仿佛完全信任了沈澈。沈澈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白猫,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与安宁。
之后就是恋爱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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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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