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柳芊耳畔是喋喋不休的小树人，面前是脸色黑得彻底的林夏天，她掐了掐腰间的绿色藤曼想让小树人闭嘴，但是根本没有，弄得她只好紧紧地拽住林夏天的衣服，生怕她生气了，真的去把那只熊猎犬杀了。
但好在林夏天还是有理智的，她一只手抱着柳芊，一只手拿着剑，冷静的吩咐了下去：“把它赶出去，切莫惊扰到公主！”
未曾受伤，正在清理之前战场的人们飞快的动了起来，他们明确的分成了数个小队，分批次，分顺序的接近了这头以为可以滑冰而异常兴奋的熊猎犬。
不过说真的，这真的是一只极为漂亮的熊猎犬，她有着光滑的皮毛，明亮且乌黑的眼睛，身上被按上了一块用金子雕刻的马鞍，鞍的下面还垂落着昂贵的丝绸，正随风飘动着。
甚至她身后拖着的那块木板，看起来用的都是极佳的木头，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的光泽，虽然多数被黄沙掩去了——之前漫起的无边黄沙，也是因为这块板子一直在地上拖才引起的。
而柳芊看着所有人那么小心翼翼地接近着熊猎犬的模样，又看了看熊猎犬满脸的兴奋，还有快乐摇着的尾巴，终究是没忍住小声地和林夏天说道：“那个熊猎犬是树人叫过来陪我滑冰的，它应该没什么恶意，只是……”
柳芊说的底气不足，却不想脸色依旧铁青的林夏天完全不在意这个，反倒盯着她那被她捂住的伤口，努力温柔的说道：“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你不能受伤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下次碰到异兽第一反应是躲开，躲得快一点，不然被冰柱砸到了，是会受伤的。”
柳芊看着林夏天那张依旧铁青的脸蛋，再听着她明明生着气，却努力温柔的劝着她的声音，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然后飞快的把那句“其实那个冰块是我自己插上去。”的话咽了下去。
然后在心里想着：“千万千万！！不能和她说我之前把自己的小腿砍掉了的这件事！！！会直接被她直接丢到地上的吧！”
这么想着柳芊恐惧地拽了拽林夏天的衣服，不说话了。
但林夏天的话反倒多了起来，她一边抱着柳芊走进正在被驱赶的熊猎犬身边，一边柔声的说道：“你是想滑冰吗？”
柳芊纠结了一下，还是准备遵从本心的点了点头：“对……我以前没玩过这个，想玩。”
她想做很多的事，不光是滑冰，她还想去滑花，滑水，滑浪，想把所有没做过的东西都干一遍！
只是柳芊想了想终究是没把这个话说出来，她只是按住了腰间还在喋喋不休的小树人，努力忽略掉小树人的声音，然后将自己整个人脑袋靠到了林夏天的胸上，她靠着那温柔的胸，努力安静地听着林夏天的心脏跳动。
“砰砰砰。”
一下一下的，沉稳的，鲜活的，比滑冰，比一切她曾经奢望的东西都还要更重要一些，也更有意思一些。
当柳芊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仿佛自己也如这个心脏一般鲜活且跳动着。
而林夏天更温柔的声音也在此刻从天而降：“母亲以前也喜欢滑冰，她还喜欢滑雪，所以家里有专门为此建了一个滑雪场，一年四季都有冰，也都有雪，你如果真的感兴趣，你到时候直接去那儿玩就事了，而且哪里用这种未驯化的东西拉你呢……”
林夏天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她想和柳芊说：“其实母亲很早就给你准备了专门的雪橇犬，是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的大家伙，你回去想什么时候滑就什么时候滑。”
但最终不知为何林夏天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只是闭了嘴，抱着柳芊走到了那头已经被网抓起来的熊猎犬的旁边。
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头已经不开心，甚至有些挣扎的魔兽，对所有人吩咐道：“把这畜生弄到远处去。”
“是。”众人应下了。
而柳芊在林夏天的温暖的怀中渐渐有了困意，她听着林夏天有条不紊的吩咐声，听着她温和且极为有力的声音，不由得陷入了梦乡。
只是在马上睡着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拽住了林夏天的衣服，小声地呢喃着：
“家里……家，那是哪里啊……”
林夏天身形一顿，面色却是分毫未露，甚至更加平静的指挥着众人整理这已经有些混乱的现场，像是一尊永远立在广场的雕像，永远前进，永远树立，也永远会带领着大家走向胜利。
所以，永远也不可摧毁。
只是在日色渐晚时分，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混乱的战场被清扫，死去的人们被埋葬，驻扎的营地再一次被建起的时候，林夏天一个握着她的剑坐在营地的最外面——她永远是坐在这，这个魔兽来时最危险的，最恐怖的地方，握着她的剑，沉默的守护着这里。
但今日，她的怀里还有一个睡着了的柳芊。
她应该是睡得很宁静，也睡得很沉。
是的，是的应该，因为在这暮霭沉沉的黄昏时分，在这片已经不被阳光照亮的地区，林夏天已经分辨不出任何东西了，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黑色。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感觉着外面的风，外面的草，外边的魔兽，以及……怀里的柳芊。
在想到这的瞬间，林夏天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剑，身体进入了一种莫名的警戒的状态，她观察着周边所有的一切，小心地注意着远处的风，中处的物，近处的景，以及，怀里的人。
林夏天的没有忍住用她那双拿着剑的手，摸着黑摸上了柳芊的脸。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先是缓缓地像摸小动物的头一般，慢慢地揉了揉妹妹的头，然后是妹妹高挺的眉弓，再下面是那双深邃的，金色的眼睛，林夏天摸到了柳芊很长，很软的睫毛。
挠着她的指腹，让她不由地为此停下。
林夏天忍不住想到今天她好不容易找到柳芊时，柳芊那一滴一滴落在她脸颊上的，温热的眼泪，还有那一下又一下的，无声的哭泣。
她抱紧了柳芊，手指一点点往下描绘着柳芊的模样，在摸到柳芊的眼下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地觉得，那儿应该会有着柳芊还未散去的泪痕，也许很淡，但是一定还在——毕竟那个时候，她哭得那么地可怜，又小只，又可怜的，像只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动物。
但……
林夏天狠狠地叹了口气，她低头在妹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忍不住想起了今天柳芊左臂受的伤，在柳芊受伤的瞬间，她的左臂也猛地痛了起来，痛得她几乎发慌！痛得她在那一瞬间几乎有些无所适从。
明明，她不只是已经把柳芊找回来了吗……怎么她还是受伤了，怎么还是保护不了她呢，怎么还会让她害怕呢。
林夏天望着远方，望着眼前一片的漆黑，脸上，耳畔却都是那时柳芊抑制不住的，小声的哭泣。
清晰如斯。
像是有下雨一直在落，一直落在了林夏天的身上，耳畔，还有她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心间。
“别再让她哭了……”
黑发金瞳少女的呢喃自语，轻得像风一样，便被突然刮起的风飞快地带走了。
却也因为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哪怕无人知晓。
******
柳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她被吓了一跳！
她不由猛地坐了起来，脑袋直接撞上了林夏天的下巴，疼得她捂着脑袋直抽气。
而后是一只滚烫的手覆盖到了她疼痛的地方，轻轻地帮她揉着，一下，一下地，揉到了她不疼为止。
柳芊忍不住顺着这双看了过去，然后她看见了林夏天那双温柔的金色眼睛，在这墨蓝色的夜晚，像是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水雾，就这样无声的将柳芊包容了进去，也让她深陷了进去。
柳芊被诱惑住了，她忘记了令她恐惧的黑暗，也忘记了不安，甚至忘记了脑袋上的疼痛，就这样缓缓地坐起，然后双手撑着林夏天的大腿，就这么一点一点，像被蛊惑了一般前倾着身子，一点点地靠近着林夏天。
她离林夏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能看见林夏天纤长的睫毛，看见她鼻梁上那颗不一样的痣，以及那金色的眼睛，看见这双眼睛里盛放的温柔，能看见其中无边的宽容，以及那里印着的，自己的倒影，清晰的，带着痴迷的，倒影。
柳芊，想吻上这双眼睛。
于是，她便直接吻上了。
不顾一切地，轻柔地，吻了上去。
林夏天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容忍了这个轻柔的吻。
不再去强调什么，你亲吻别人之前要告诉我，也不去说什么你不能随便去亲别人，她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柳芊的头发，然后抱住了柳芊的腰，轻声地说道：
“别再哭了……小家伙。”
我会心疼的。
这句话林夏天没有说出来，但她那紧紧地，颤抖地抱着柳芊的双臂里，却全都在为这句话叫嚣着。
盛大且无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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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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