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喉咙不自然地吞咽了下，然后背过身去。
万司灵弯身抄起床上那件方才脱下的白T套上，随后抵唇轻咳一声。
房间里静得只听得到中央空调和新风系统运作的微弱声音，江砚心想必定是房间里面的冷气不够足，否则刚才看到万司灵的身体时，怎么会有一种轻柔羽毛扫过喉间的若有似无的痒，莫名有股燥热之意。
江砚重新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即将靠近万司灵时，俯下身掀开被子，那串沉香木手串果然掉在床上。
江砚拿过沉香木手串，直起身，“东西丢这儿了。”
万司灵觑他一眼，故作轻松地问，“刚才是你送我来酒店的？”
江砚抬眸看向万司灵，语气讥诮，“万医生以后还是适量饮酒，毕竟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幸运。”
万司灵挑了挑眉，退开一些，哂道，“有劳江先生了，房费多少？我转你。”
江砚垂着眼将那串沉香木手串戴在突出的腕骨上，闻声勾了勾唇，他看向万司灵，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说到钱，万医生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一万二的宠物体检费是怎么回事？”
万司灵撩起眼皮睨一眼江砚，他知道江砚估计是知道了自己坑他钱的事。
万司灵沉沉一笑，“江先生既然觉得我是个骗子，那我也无妨当一回骗子，既然是骗子那不就是骗钱的么？江先生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江砚心想果然是个出来骗钱的小白脸。
江砚嗤笑，脑子浮起万司灵为了钱陪中年女性喝酒的画面，意味深长道，“万医生悠着点身体，毕竟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
万司灵一时没明白江砚的话中有话，微微颔首，风度款款道，“不劳江先生费心。”
江砚走后，万司灵换好裤子便去退了房，他的车还停在酒吧那条街的某个地下车库，但想着保险起见还是选择打车回家。
等网约车的间隙，万司灵给董芋打了通电话，问她那杯“美丽错误”到底怎么回事。毕竟从前自己也不是没喝过Vic调得烈酒，但从来也不至于醉成今晚这般。
听筒里传来一种独属于成熟女性的低笑声，“这你得要去问Vic，酒是他调的，我可不清楚。”
万司灵冷冷出声，“挂了。”
董芋在电话那头“哎”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调侃，“那个帅哥谁啊？”
万司灵刚想开口问哪个，立时就明白过来董芋口中的帅哥就是江砚。
“哦，一个客户。”
电话里有风灌入的声音，随后又响起打火机砂轮滑动的声音，想必董芋是去阳台抽烟，吸了烟的嗓子要比方才沙哑些，董芋说：“说真的，要不是你是直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和那帅哥有什么。”
万司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你从来也不让别人碰你，你可别忘了，就连咱俩相识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次你有些醉了我扶你一下，你那反应大得都跟什么似的。可你今天却让那帅哥扛着你走。”
万司灵脸色沉了沉，“我那时没意识了。”
“哈？不是吧。”随后电话里响起断断续续的风声和董芋的笑声。
万司灵毫不留情地将电话挂断。
网约车抵达，万司灵坐到后座，阖眼假寐，他想到方才董芋电话里说的话，一股烦躁感涌上心头。
董芋没说错，哪怕自己以往有醉过，但意识向来清醒。
还有就是，不管是上一次在宠物医院，还是这一次，为什么江砚碰他，他丝毫没有反感之意？
万司灵眉头紧锁，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烦不可耐。
*
这天万司灵上门替预约客户的宠物进行入梦疗愈。
客户的宠物是一只银渐层，平日里性格偏安静，但相对粘人。
“我家猫一直都挺粘人的，但这两周粘人粘得实在是离谱，我连工作都得带着它出门，否则在家就焦躁不安，不停地上蹿下跳，食物也不吃。”客户是个肥头大耳的青年男性，他垂眸看了眼此刻正窝在自己怀里的猫，叹了口气，“万医生，我也是实在没辙了。”
万司灵“嗯”一声，刚打算伸手接过猫，就见猫主人急忙往后退一步。
猫主人尴尬地笑了笑，“万医生，别误会。我家这猫最近只认我抱，前几天家里佣人想抱它，差点被咬伤。”
万司灵乜一眼猫主人手里的猫，而后淡声说，“没事，给我。”
猫主人往前走了一步，将猫递给万司灵时，为防止猫会张口咬人，他一手轻轻搭在银渐层的下颌处。
细腻的心思倒是和他本身肥硕的体态形成了反差。
但令猫主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只银渐层竟丝毫没有反抗，反倒是很顺从地被万司灵拥在怀里，一双透亮深邃的眼微微眯起。
“我需要和它独处一会儿。”万司灵说。
猫主人连连点头，“好，这边请。”
猫主人将万司灵带到书房，离开时看了眼被放置在木质书桌上的猫，而后将门带上。
银渐层慵懒地伸了伸腰，铜铃般圆溜的眸子直直望向万司灵。
万司灵笑了笑，启唇的音质温和低沉，“坐好。”
小猫撒娇一般“喵”一声，旋即端坐，一双粉嫩可爱的前爪肉垫老老实实在桌上摆好。
虽然眼前这只银渐层的身上找不到一丝灵兽的影子，但万司灵仍将手伸出手心覆在小猫脑袋上，闭上眼，在他意料之内的，没有看到灵兽的灵相。
万司灵睁开眼，掌心在它脑袋上轻揉了揉，“小朋友，我们开始吧。”
那只复古珐琅彩鎏金怀表再次凭空出现在万司灵摊开的掌心里。
……
万司灵抱着小猫从书房出来时，猫主人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眉头紧蹙地打着电话。
猫主人在电话那头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朝万司灵走来，“怎么样？是什么问题？”
被万司灵抱在怀里的银渐层抬头朝万司灵“喵”了一声，万司灵抽出一只手顺着它毛发密集的背抚了抚，低头轻声道，“嘘。”
银渐层听话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猫主人看着自己这只被驯服得乖顺的猫，失笑道，“我家这猫虽然粘我，但可从来没这么听过我的话，知道我宠它，平日里任性得很。”
万司灵勾了勾唇，掀起眼皮睨猫主人一眼，“你们家最近经济压力很大么？”
猫主人愣怔一瞬，唇角处僵硬地扯起微小弧度，“它告诉你的？”
万司灵点头。
猫主人无奈一笑，“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而后又似反应过来什么，臃肿的脸上浮上讶异之色，“难道说，这段时间它如此反常是因为这个？”
“是。”万司灵不置可否。
猫主人重新将那只银渐层抱回，两手将它的身体举高，小猫身体像弹簧一样，悬挂在空中，被拉得老长。
他将小猫的脸与自己的贴近，语气带着宠溺，“平日里看你没心没肺的样，没想到你还挺多愁善感的啊。真是一只傻猫，我就算哪天变穷鬼一个，也不至于不要你，倒是你到时候可别嫌弃我。”
银渐层好似听懂了，“喵”一声，吐了吐/舌。
猫主人将猫放下，小猫蹲在地上舔自己的前腿。
“想必是我前段时间总是当着它的面打电话，它听出来我经济出了问题。”猫主人转头看了看四周，笑意里带着些释然，“万医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的资金链确实出了状况，这套房子也抵出去了，还能住几天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我的猫，它是我唯一的家人。”
这种煽情的场面万司灵不太擅长，他只是“嗯”一声，然后说，“你现在不妨试试和他短暂分别。”
猫主人能懂万司灵的意思，蹲下身和自己的猫说，“宝宝，爸爸现在要去工作了，晚上回家陪你好吗？”
小猫舔舐身体的动作停下，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然后靠近，额头贴近主人的手背蹭了蹭。
猫主人面露惊喜，他站起身，“万医生，它竟然同意了。”
万司灵勾了勾唇，方才这只银渐层的梦境有两种颜色，红色和黑色，代表着暴躁不安和阴沉。
梦境里面唯一传递的信息是无数的金币，像是这只猫迫切地需要着这些金币。万司灵便有所猜测，许是这家主人正有经济方面的困扰。
在疗愈过程中，万司灵重新编织了一个梦境，让小猫感受到无论何时，它的主人都不会轻易将它抛弃。
猫主人伸出手，想同万司灵握手表达谢意，万司灵就将手放在了背后。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肢体触碰。”
猫主人不知为何脸竟有些红，尴尬地说，“是我冒犯了，万医生。”
万司灵蹲下身摸了摸那只银渐层，然后起身告辞。
“那个。”猫主人往前走了一步，挠了挠后脑。
“还有事？”万司灵半回过头问。
猫主人的脸越来越红，“万医生，能加个微信好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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