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贵宾等候室。
A08的买家背靠座椅，闭着双眼，右手四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哆哆哆”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砸在面赔微笑的经理心上。
每敲击一声，经理的心就抽搐一下。
买家身上鸦墨色的帝**官装，庄严、肃重，压得他同时喘不过气。
不知道心抽动了多少下，下方的员工终于告诉他，拍卖品被找了回来。
经理即刻感觉到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心脏也不难受了。
他告诉买家，物品很快就包装好拿过来。
几分钟后，装载了标本的盒子被铺了红色丝绒布的小车推了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从小车上拿起半米长宽的特殊材质盒，面无表情地打开盒盖确认。
合上后，提笔就在平板上签字付钱，看不出丝毫拍到物品的喜悦。
不过这都和拍卖场经理无关了。
拍卖品出手，钱也到账了。
等男人带着他的人离开后，经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这颗心没有放下多久，大概吃了顿饭的功夫。
男人带着人找了回来。
不明原因的经理搓着双手，讪着笑迎了上去。
明明买家一样的面无表情，经理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下一秒，装了标本的盒子，就被扔到了他的脸上。
半米长宽的盒子砸到他脸上，他的鼻梁骨差点没能承受住。
还未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看到标本盒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打开了。
原本斑斓异彩的生物，此刻像是褪去了一切的色彩，整个标本变得枯瘪暗黄，像是一柄巨大的枯叶。
发生了什么？！
“除了你的人以外，谁还碰过我的东西？”男人质问道。
经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标本”出逃的事情给憋回了肚子里。
一旦开口，这笔巨额赔偿它们绝对洗不脱。
他想起出去抓“标本”的员工说，中间遇到了提供标本的星盗们，是他们帮忙要回了出逃的“标本”。
那么会不会是那些星盗，对拍卖品动了手脚？
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干净，再动点歪脑筋也是正常的。说不准，拍卖品出逃，也是他们策划的。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就解释通了，责任也找到了推脱的对象。
“……这个标本，是一伙星盗集团的成员提供的，我们在给您前，他们其实有接触过。”经理张开即来，“真的十分抱歉，之所以会拖延给您的时间，也是因为他们中间接触过这样物品。如果不相信，您可以去找他，那个叫里维的星盗舰舰长可能把他的星盗舰还停留在空间站。”
这句话，在他看来，没有一句是假的。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将“里维”这个词在嘴里碾过，挥了挥手让人捡起标本转身离开。
******
白星苒刚上星辰号，就遇到迎面跑来的程之。
他的身后是双手变成灌木剪“咔嚓咔嚓”大步走来的玛丽。
“你的机甲擦破了舰长，不可原谅！”
“白学妹救命啊，你家仿生人要杀人了。”
一见到白星苒，玛丽的剪刀又立马变回了正常的人类十指，状做端庄地拍了拍自己的围裙：“呀，白小姐你回了呀。”
白星苒：“？”
简单解释后白星苒明白了大致经过。
程之在云暮晟派去的玛丽的帮助下，避开了星盗，跟随玛丽躲回到了星辰号。
由于驾驶的机甲体型有些大，去停放机甲时不小心擦到了舰舱壁，也就铸成了“擦破了舰长”一说。
作为星辰号的园丁，玛丽自然生气了，也就从星舰尾追到了星舰头。
“……擦到哪里了？”
由于在玛丽描述经过的整个过程中，云暮晟一直没有“现身”，也没有出声。不清楚“伤者”本人的意思的白星苒不好随便定夺，便亲自来到了“案发现场”。
只不过“案发现场”似乎有点隐秘，玛丽本人盯着金属舱壁瞅了半天，也没把刮痕的位置指出来。
玛丽支支吾吾半天，金属手臂一横，指了一处平整的没有一丝痕迹的光滑面：“就那附近。”
程之感觉自己被讹诈了：“你自己再仔细看看，别说附近了，连隔壁的舱壁，对面的舱壁，都没有任何痕迹！”
白星苒都快被逗笑了：“阿晟？”
话音落下，云暮晟出现在了她身边。
突然出现的身影把程之吓到了，也把白星苒吓到了。
“我同学在这里没关系吗？”白星苒以为阿晟从未打算在其他人面前现身，毕竟他用的外貌是原来自己的。
“没关系的。”云暮晟听懂了她的意思，走到白星苒身边，温声回答她。
“那你来说吧，需不需要他赔偿碰擦的地方。”
“确实是碰到了，只是痕迹很淡而已，没关系的。”
“真的有痕迹？”
“真的有，但是我是非疤痕体质，恢复的很快。”
程之被这一问一答弄懵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他发现男人虽然和白星苒贴得很近，却和她没有产生一点接触。
这名学过相关知识的三年级学生，说出了心中一个最符合科学的猜测：“白学妹，这是这艘星舰的人工智能模拟人像？”
程之问完便看她，等她解答困惑。
云暮晟也凝视着她，嘴角颇有兴味的勾起，似乎也在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不是模拟人像，阿晟就是我提过的男朋友。”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坦诚地回答，甚至抢答了程之的下一个问题，“他会以这种形式出现，是我和他之间的某种趣味爱好。”
她说完，在程之看不到的角度朝云暮晟努了努嘴，换来对方含笑眨了眨眼。
趣味爱好？
听到男朋友这个词，再结合刚才仿生人口中的舰长。
程之立马想起了上次空间站上的事情。如他所想的，白星苒的男朋友确实是他。
眼见为实，程之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
他主动和云暮晟介绍了自己，并感谢了他的帮助。
“不用谢，只要你的父亲偿还我需要的就行。”云暮晟告诉他。
程之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食言，他便想询问星舰上有没有哪里可以洗澡。
在离开运输舰后，他已经快10天没清理过自己了。
他的问题，换来了玛丽嫌弃的眼神：“有个地方可以用水，你跟我来吧。”
她当然不会让其他人进舰长专门给白小姐建造的卧室。
医疗室内，程之看着感应龙头意识到了，可以用水，确实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正想问有没有浴室，仿生人已经飞速给他拿了块毛巾，转身就离开了这个舱室。
程之：“……”
*
白星苒也简单清洗了一下，环抱双膝窝在娱乐室的沙发上查看姚晚发来的消息。
小姑娘戚戚哀哀地用着丰富的表情表达自己为了姐妹赶场签到赶到心力交瘁的伤感，又强调自己痛并快乐着，还可以继续赶，让她在外面不要太担心学业。
回头还说如果真的心疼她就给她带点外太空的礼物。
这时，她想起了程之父亲的另一项委托，放下了智脑。
“阿晟，幻隐蝶怎么办？”
云暮晟估测了一下白星苒所在的沙发无法再挤下另一个人后，只好有些遗憾地选择将自己的影像投放在她隔壁的沙发上。
“在知道程军科要找回的是这种生物后，我便不打算替他带回了。”
“因为不想让人类找到那座星球是吗？”白星苒不认为云暮晟会因为某种私心才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人类还是那座星球？”
云暮晟望了她片刻，因为她说出的话，而展露出几分笑意：“都有。人类还无法掌握这种技术，那座星球也不应该被掠夺。”
但总有一些幻隐蝶会出现在宇宙中，被人类捕捉到。
他至今也没有弄清楚原因。
“其实，我第一次找到那颗神秘的星球，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不久前。我是在返航途中被你的养父抓走的。星盗舰上仪器有限，我对那类矿石的了解很浅，只有在这几年慢慢有了些研究上的理论和实践。首先它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随意延续人类的生命，它对精神力的要求很高，先有的科技也很难与这种矿石结合，我只能说是个个例上的奇迹，应用不当很容易造成精神力的损伤和崩溃。其次，帝国的人现在在研究这种矿石和人工智能的结合，试图通过矿石去提高人类的作战能力，但是结果你也看到过。如果人类一旦掌握了这种矿石，将会有更多人体实验出现……还有那颗星球，其实很美，有机会的话，我想带你去看一看。”
白星苒听完他的阐述，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让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支持你的决定。”
“对了苒苒，我其实有在想给这种矿石起个名字。”
“你想起什么？”白星苒很耐心地望着他。
云暮晟不太确定地问道：“星辰石这个名字怎么样？”
白星苒：“……是不是缺少点创意？”
她想起了曾经有一次去找阿晟时发现他的桌上摆着一只机械老鼠。
好奇地拾起后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便清楚这只老鼠一定有特殊用途。
她装做什么也没发现，笑盈盈地听着他解释说这是用她给他的手工材料制作的，如果她喜欢可以拿走。
“那它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宠物鼠了，作为制造者你想不想给它起个名字？”白星苒托着机械鼠与视线平视，发现阿晟还给它装了尾巴。
“……那就叫它鼠鼠怎么样？”云暮晟建议道。
“……”
白星苒本以为那个时候的阿晟是不走心，未曾想到他原来真的是起名废。
玛丽和威尔森的故事来自她的童话故事，宠物机器人的名字来自她喜欢喝的饮料，现在还想用同样的名字给外星矿石起名……
骤然暗下的灯光和两侧缓缓升起的玻璃挡板将白星苒从回忆中拉回。
浩茫的宇宙像是深邃无际的深海在窗外涌动，未知的星体和物质宛如这深海中潜伏的游鱼无声地飘游。
“马上就要到了。”
“到哪里？”白星苒目光所及处没有星球和空间站。
云暮晟却递来了一个“我以为你能猜到”的表情，一展虚拟屏幕出现在白星苒的面前。
以星辰号为原点的不远处，是一个小红点，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
“这是……里维的星盗舰？”这是白星苒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嗯，我留在空间站的人告诉我，星盗舰和幻隐蝶买家的星舰都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有场好戏要开演了。”
白星苒：“你留在空间站的人？”
云暮晟：“我不是刚买下了一个赌场。”
白星苒：“……”
娱乐室内的灯光又暗下去了一个度，一层带着电流的光膜从舰头向两侧延伸，将星辰号的表层全然覆盖。
玻璃外的光膜闪动了几下，又逐渐趋于透明——星辰号的隐形防护网打开，就像是这片深海中拟态的捕食者，硕大的舰体与宇宙完美无瑕地融合在了一起。
几乎是隐形防护网展开的同一时刻，黑色的星盗舰出现在了白星苒的视野内。
正是之前在空间站时，威尔森展示给里维看的那艘星盗舰。
星盗舰此时正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前行，一点没有发现尾随在其后的星辰号和即将到来的灾难。
而在左手边更远处，一个黑色的小点正朝着星盗舰趋近。
星盗舰内，吵闹的摇滚音乐席卷每一个角落，大赚一笔的喜悦让舰长和船员都陷入了狂欢与放纵中。
放在角落的啤酒被一双黏糊糊的大手从纸箱内够出，瓶内的气体涌动，清脆的兹响后瓶盖跃入空中，在碰到天花板后又落回堆着纸牌的餐桌上翻滚，被正在出牌的手顺手一拍，又掉落在地被一双正在左右跟着音乐跳动的鞋底采扁。
坐在舰桥的星盗里维抓起桌上金属盘里的零食塞进嘴里咀嚼，又举起玻璃啤酒杯猛喝了一口，异味和烟味的饱嗝下，过去的碰壁和追丢机甲的气恼此时全部因为账户里的一串九位数数字被全权抛之脑后。
他正在和他那位不可一世的父亲通讯，对方听到他说自己卖东西赚了一个亿后还让他醒醒。
就和上回带人来捞他被困在太空中的星盗舰时的口吻一模一样，说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仅让二皇子跑掉了，还被人半路打劫。
修复星盗舰时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退出父亲的星盗集团出去自立门户。
星盗舰舰头模糊的标志就是他气愤时乱喷涂的产物。
获得这一个亿的启动资金后，他现在终于有底气带着自己的人退出父亲那过时落后的破集团了。
不用总是看老东西的脸色行事，也不用听那些狗屁帝**人的指挥。
“到底谁才是那个该醒醒的人啊，老东西。”里维嗤了一声，挂断了通讯，和他的话语一起被音乐掩埋。
直到警报声将音乐声盖过，他才如梦初醒。
“怎么回事？”他对派对时分被打扰感到不满
“啊，老大，有艘星舰三分钟前向我们发起过通讯，我们没有人发现，它现在直接锁定了我们。”左手还依依不舍抓着一副好牌的船员回复道。
操纵台面前的屏幕上，是一艘暗黑色的重型战舰。
“什么玩意？怎么还有人不长眼想朝我们开炮？”里维嘲讽道，“真以为谁都能骑到我头上？不用回通讯，直接开启防御和武器系统，既然撞到枪口上了就想走了。”
金属音乐被调低了一些，但没有彻底关掉。
他们的星盗舰上，装载的可是帝国战舰的军事防御系统，可不是其他星盗舰可以比拟的。
里维甚至选择了先行发动攻击，他没有抬眼去看屏幕，电磁炮发射的几秒后，他漫不经心地问船员：“怎么样，是不是炸成了太空垃圾？”
船员满脸惊讶地摇了摇头：“老大，对方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它们干/过联邦战舰的电磁炮，又一次碰了壁，就像是掉进泥潭里的石子，直接陷了进去，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会？”里维这才径直站了起来，椅子在他背后朝后倒去。
椅背落地的那一刻，又因为巨大的振动弹动了几下。
对方的反击让整艘星盗舰剧烈抖动，桌上的扑克牌和啤酒水撒了一地，和裹着碳水甜粉的零食混在了一起。
“老大，我们的防御系统完好度直接降到了0%！”船员手里的一副好牌也纷纷零零地飘落在地，“对方……对方又发起了一次通讯。”
“接！快接！”里维几乎是踉跄地跑向了控制台，“快特么把这该死的音乐关上！”
金属乐戛然而止，派对停歇，整个星盗舰一片狼藉。
……
白星苒亲眼目睹星盗舰射出的光束，气势恒扬地直击银色星舰，却被防护网坚韧地防护住了。
又仅仅面临了一击，自身舰体就剧烈震荡。
而回击了星盗舰的星舰看似也不简单，灰黑色方正状的长形舰身，配置了武器的双翼，和与众不同的多边形舰头
这是一艘战舰。
谁优谁劣，一眼便知。
“这两方的武器系统都是什么来历？”
同样的电磁炮，白星苒曾经在学校的实践活动时见过，当时的星盗舰，配置的也是这种武器，将联邦淘汰下来做训练的战舰打得还不了手。
看来就算不是同一艘，就是同一势力下的星盗舰。
只是未曾想到，这种强势的武器尽然在星辰号和这艘幻隐蝶买家的战舰前都吃了瘪。
“一个是帝国最先进的武器，一个是帝**方淘汰下来的武器。”
云暮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椅背后，双手自然地垂落在她肩侧。
帝国的先进武器？
白星苒的目光落向灰黑色的战舰，那是帝国的军舰？!
那岂不是说明，当时在拍卖场和他们竞争的人，云暮晟故意抬价戏弄的人，是帝**方的人。
“这个帝国的人和当年想要杀死你的人是什么关系？”白星苒意识到了关键。
这个问题，让云暮晟的目光，从白星苒的身上，落到了窗外正在展开的戏幕中，他的眸色渐深，声音也清晰落在了她的耳边：“他不是幕布最后面的指使者，但是当年炸毁你养父星盗舰的，就是他。”
这句话如嗡鸣穿透白星苒的耳腔，她从未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她在宇宙中，见到了当年围猎者。
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回荡在她脑海间。
她又想起了某个模糊的画面：墨色的军裤和长靴一点点靠近她，将碎裂的宝石屑踩在脚底……
这一次，她很清楚的认知到，这可能是被人强行删去的一段记忆。
“苒苒，你还好吗？”云暮晟担心地问道
“阿晟，我没事。”白星苒摇了摇头。
和过去不同，现在阿晟在她身边，她就能安下心来。
她又将目光移到了星盗舰上，尽可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帝国淘汰下来的武器？
“帝国竟有人将淘汰的武器卖给星盗吗？”
军事武器都视为机密，不管有没有淘汰，售卖和泄露都是两国法律上都绝对禁止的。
“本来我也没有想通，但是苒苒你刚才说这艘星盗舰属于的汉森集团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我有了一个猜测。”云暮晟思考片刻后道，“如果说你口中的星盗汉森就是当年联合帝国方围剿你养父的星舰和出现在行程记录仪画面中星盗舰的领导者，那么以我为目标的这个人，到底向汉森开出了怎么样的报酬才会让他愿意冒这种风险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当年想杀死你的人，提供了这些帝国的武器给汉森的星盗集团。”白星苒了然。
汉森是知道老爹的实力的，也知道和帝国人合作的风险。
他肯这么做，一定是对方开出了无以伦比的诱惑，比如，提供帝国的军事武器，供对方成为宇宙中数一数二的星盗。
这是个漫长的协议，当年试图杀死云暮晟的人，承诺给汉森不断提供先进的帝国武器，汉森则隐瞒当年的勾当，并继续帮助他们试图杀死又一位皇子。
怪不得短短几年，当年不起眼的星盗汉森，成为了令货舰闻风丧胆的名号。
“只不过我不清楚这些星盗知不知道，那个人提供给他们的武器都是帝国淘汰的。”云暮晟的口吻中夹杂着一丝嘲弄。
“我倒是更加好奇，正坐在那艘帝**舰上的人，有没有觉得这艘星盗舰的武器系统非常眼熟。”白星苒忽然有些期待，阿晟口中的好戏了。
当年合作的两方势力，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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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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