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儿童医院，下午。
童亲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低头再看了一眼海残衣发来的“我们谈恋爱吧”，不由得高兴得晃起了双腿。
她嘴里哼着歌，眯起眼睛，还没高兴多久，身后的病房就传来轻轻的呼唤。
“姐......你在哪......？”
听见这声，她瞬间站了起来。
推开房门，门左边的病床上，妹妹脑袋上贴着退热贴，正吃力地起身。
“小染？我来帮你。”她走到床边，伸手拖妹妹的背。
妹妹靠在床头，眯着眼睛，难受地扭着身子。
童亲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妹妹推开她来。
童亲帮她放好枕头，抓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这是我昨晚熬的莲子木耳粥。加了糖的，吃一点？”
“不吃。姐你没朋友吗？出去玩吧。”她摇摇头，推开了保温杯。
隔壁床的奶奶笑着看向她，“童亲可真懂事啊。我家孙子就来看过我一次，哪像你，就跟住在这一样。”
童亲讪笑了两下，她当然有朋友，也确实想和她们出去玩。可她怎么好意思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医院呢？
妹妹缩回了被子，这时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门再次被推开，妈妈来了，“小染醒了啊。”
“妈你快让姐姐走，天天粘在我这，都看累了。”童染撵着她。
妈妈也帮着妹妹，“你都待两天了吧。回家歇歇吧。”
童亲知道她们是心疼自己，不过有什么可心疼的呢？
这是她身为姐姐的责任，童亲执意留下，妹妹和妈妈执意要她回家，也是被说得没办法了，童亲才一边嘱咐着妈妈，一边退出病房。
累吗？
确实很累。
妹妹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个寒放到现在16天，却已经发了1次低烧，2次高烧。
但累又能怎么样呢？
家里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康，爸妈为了养他们起早贪黑，她哪好意思开口再要她们照顾妹妹？
照顾童染是她身为姐姐的责任，所以累一些也没什么怨言。
话也虽这样说，可有时......她也确实真的很想像孩子一样撒娇。
或许这可能是喜欢上海残衣的原因？
想到这童亲掏出手机，看着置顶的对话，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嘴角带着笑，抿了抿唇，问道：我能去找你吗？
忽然一滴雨落在手机屏幕上，童亲仰头，撅起嘴巴。
怎么偏偏今天下雨了呢？
手机震动了，海残衣只发来两个字。
-不方便。
童亲埋怨地跺了下脚。
-不要。我想见你。
-可是下雨了。
-就要就要。
-真的不行。马上就开学了不是吗？
童亲生着闷气，指甲戳在屏幕上，啪嗒地响。
-哼。不理你了。
*
海残衣发现和童亲很喜欢说“不理你了”。
一开始她还有些慌，害怕惹童亲不高兴，手忙脚乱地对她说：“你不要不理我”。
可时间久了她就发现，童亲不会真的不理她，而是在不回消息半天后自己说：你快来陪我聊天。
她说话总像撒娇，有些傻。
不过海残衣也不讨厌。
开学这天南城下雨了。
早上醒过来，看了眼手机，童亲一大早就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今天要下一天雨，天气冷，多喝些热水，多穿几件衣服，路上记得打伞。
爸爸没死前也会这样和她说，她不觉得烦，却也不觉得这些话暖心。
要说暖心直接喝一大杯热水反而更直观，现在热水却可以喝，身边却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
海残衣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堵，拿书包走到玄关，往右瞅了一眼主卧的门，犹豫一会，她走了过去。
咚咚咚。
“什么事？”有气无力的声音像被风吹落的枫叶一样憔悴。
“我上学了。”
“那你去吧。”
海残衣并没有走，而是在门前站了一会，“你要喝热水吗？”
“不用。”
意料之内的回答。
她咬了咬唇，离了家，撑着伞走入雨中。
*
南城一中高二七班，学生大多都是从高一就升上来的。
班上的学生都是第一次做学生，班主任樊老师也是第一次做班主任。
高一分班时老师一把鼻子一把泪，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舍不得分开，还是和学生一样害怕走进新环境，最后整个七班大部分人都哭着说，不走了，大家一起待到毕业。
只有一个人除外。
海残衣在当时既没有动也没有哭，在樊老师和学生一起煽情的时候，她一副冷漠疏离地坐在位置上，默默地看着书。
当时的同桌问：“你不喜欢樊老师吗？为什么不哭？”
海残衣头都没有抬，“我为什么要喜欢樊老师。为什么要哭？”
同桌什么也没有说，再往后，班上的人就开始默默疏远她。
时隔半个月走进校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寒假前还在装修的楼已经竣工。
海残衣拐上主干道左边的岔路，在学校的最南，就是高二所在的教学楼。
七班在二楼最东侧，海残衣到后门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人。
“宿舍真的建好了，但走读生就一间宿舍。”
“那果然两个人一张床吧。”
“诶......我不会和海残衣分到一张床吧。”
这时海残衣推开门来，吱呀一声，讲台前一排的女孩子转向身后，六目相对，海残衣瞥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她听见了吗？”一个蚊子般的声音响起。
“听见了又怎么样，不就是学习好了点，第一名了不起吗？天天一个臭脸，谁想和她一起啊......”
海残衣无视她们，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响起。
一个人抱起手机，“是童亲说来学校了。”
“诶。八班那个童亲？你怎么和她认识的？不是说所有人问她要□□都被拒绝了吗？”
“寒假的时候碰上了，你不知道！她真的好可爱。而且还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
听见童亲这个名字，海残衣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却不小心迎上她们的视线。
似乎被误认为挑衅了，两个人的眉头紧皱，海残衣移开视线，把手机放在桌上。
不巧，她的手机却在这时也响了。
-一起上学吗？
-我买了烤山芋，等会分你一个。
-但是要等一会，我妹妹真的是太慢了。
-从早上收拾到下午。
-还丢了几样东西。
-一问，作业也没写。
-唉。
-一起上学吗？
童亲似乎很想和她一起上学，海残衣也有些无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一条发送的消息要分好几条，这也就导致手机放在桌子上因为震动嗡嗡地响。
她抓起手机，回：我已经在学校了。
童亲发了一个猫猫丧气的表情包，像是撒娇一样回了一句：好吧。
“装什么装啊，某些人一辈子可能都认不识童亲这样的朋友吧。”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嘴。
海残衣抬头，愣了一下。
刚想说她确实认识童亲，前坐的两个人就低头补起作业。
这样又过了一会，一个清澈可爱的声音慢慢靠近后门。
她看向走廊，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童亲和她的同桌。
童亲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上半身是白色羽绒衣，下身一条黑色的宽松牛仔裤，脖子上一条墨绿的针织围巾，后脑扎着长长的吹马尾，两只肉嘟嘟的手正捧着装在棕色牛皮袋里的烤山芋。
海残衣正要打招呼，这时前排那两个女孩却跑出去。
“亲亲！你来找我玩吗？几天不见，你是不是胖了！”
“哪有......！胡说。”童亲的声音很大，瞟了她一眼，似乎在疯狂解释：我不胖。
“这是烤山芋吗？能给我吃一口吗？”
“不行！这是给别人买的。”童亲护烤山芋。
两个女孩不依不饶，“哎呀就一口。又吃不了多少。”
“不行，还要给别人！”
“那是给谁的？那么小气干嘛。”
童亲急得团团转，“真不行......”
“就是不给你又怎么样？行了。”
凶她们的是她的同桌
那两个女生终于从前门进来，还炫耀地看了她一眼。
海残衣没有理会，手机又响了，童亲发了一条消息。
-你出来一下o(*￣▽￣*)ブ。
她擦着同桌的肩从后门出去，一股好闻的靠近。
“海残衣！”
恋爱谈了快一周，这还是海残衣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朋友。
离得这样近，她也才发现童亲确实蛮可爱。
脸蛋比记忆中的更肉嘟嘟，个子也比印象中的小，嘴巴藏在围巾里，有些像傻傻的小朋友。
她双手捧着一个烤山芋，“给你。很好吃。”
海残衣伸手去抓，童亲往上递。
她垂了一下眼睛，刚好蹭到童亲羞涩的视线。
似乎是吓到她了，小孩的嘴里“呜咽”一声，海残衣没有抓到山芋，而是抓到了一个温暖的手。
童亲的手很软，虽然捏起来肉嘟嘟的很舒服，可海残衣的身子骨还是一紧。
她有些洁癖，哪怕是女朋友，也有些不习惯。
海残衣下意识地抽出手，童亲被往前带了一步。
烤山芋在另一个手心晃了下，落到了二人之间的地上。
啪的一声。
童亲的手僵在空中。
海残衣蹲了下去，捡起山芋，“抱歉。我有洁癖。”
“你嫌我脏？”童亲失望地抬起眼睛。
她摇摇头，“只是不习惯。谢谢你的山芋，我会吃的。”
“那我上去了？”童亲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所在的八班在楼上，上去也就是走的意思。
海残衣没有回，咬了一下唇，对着童亲伸出右手，“你要牵？”
“不是......我上去了。”小孩呜咽一声，一步并两步地往楼上爬，围巾和长发在空中飞舞，空气中又飘来一股香香的气味。
她不讨厌这股气味，看了一眼之前握在一起的手，海残衣拿着烤山芋推开后门。
门吱呀地响了一声，班上的人回头望向她来，目光停留在了她手中的山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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