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姐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程云舟内心颇为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宋于微到底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宋于微突然在她面前提起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深不可测，这个女人果然是深不可测！
“程队长，相信看到现在，你也明白这起案子和南亚湾海鱼加工厂牵连颇深，如果你还想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的话，就请你将你和南亚湾海鱼加工厂的关系如实备案。”
程云舟看宋于微重新将平板拿了出来，大有当场就要审问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宋于微接着便道：“你叫程云舟，现任海城市局特勤处刑侦队长。除了本职工作以外，你是否持有任何和南亚湾海鱼加工厂有关的股份、债券等金融产品？是否和该工厂有过任何经济来往？”
喂、喂、喂，宋疯子，你不至于真的这么狠吧！
程云舟瞬间蔫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抓抓头发，将散在耳边的头发全部扬到耳后，努力保持微笑。
“微姐，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难道不知道身为公职人员不可以违规持股的吗！”
“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
“……”
“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
“好的。你是否和南亚湾海鱼加工厂里任职的人有交往？如果有，请你告知详细情况。”
宋于微果然是宋疯子。
程云舟突然明白宋于微为什么要带着她来一起走访，今天走访的群体之中有的是南亚湾的普通员工，有的是领班，有的甚至是南亚湾的中层干部，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确定程云舟是否认识这些人，或者说南亚湾的人是否认识她程云舟。
原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层，程云舟不甘示弱，瞬间打起精神：“程云海算吗？他现在挂职加工厂的总经理，虽然他的根本没将心思放在加工厂，不过好歹也算是加工厂的法人。”
程云舟顶着一张嬉皮笑脸，语气却又格外真诚。
“你和程云海是什么关系？”宋于微依旧板正着一张冷脸。
“他是我哥，亲哥！”
宋于微！你一定要这么明知故问、公事公办吗！
程云舟气得直喘大气。
“除了程云海，你还有没有见过加工厂里的其他人？”宋于微抬起眼睛，光是那股清冽劲儿几乎逼得程云舟想要连连后退。
她扫了一眼面前被气红了脸的人，冷冷补充：“就算是打过照面，或者在同一聚会上吃过饭的人，也算。”
程云舟瞪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同样看着眼前那个如同审问机器一样的女人，她幽冷的脸上写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让程云舟隐隐感觉在宋于微面前如果不如实坦白的话，这个冷酷的女人接下来一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不，不止如此，说不定这个女人还会做出更绝情的事！今后会三番五次抢自己的案子，会给她分派各种不合理的任务啦，还会给她各种各样的小鞋穿啦！
呔！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和宋于微来硬的，她已经试过了，不行！
看来得来软的——
隔了半晌，程云舟长长泄出一口气，蔫得如同一只被霜打了的花儿。
“南亚湾海鱼加工厂是我爸从一个富商那里接手的，原先那个老板……咳，那时候我还小，我只知道爸爸接手之后确实从加工厂里赚到了第一桶金，这才有了后来的程氏渔业集团，而我家也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但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的目标都是成为一名刑警，所以这些年我没有接受过程氏渔业里的任何职务以及任何形式的股份，我说的这些情况都是能查到的。还有，我老早就和老爸打过招呼，让他别到处透露他有个当警察的女儿。微姐，你绝对可以放心，我经受得住考验，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程云舟恨不得将自己一个热乎乎的赤忱之心捧到宋于微面前。
反倒是宋于微只是轻描淡写地略微颔首，抬起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至于程云海那边，南亚湾那个加工厂本来就已经很老了，我哥很早之前就打算将其卖掉，只是碍于老爸不允许，所以他只是在加工厂里挂了个总经理的虚职，不参与具体事物，他这些年都在忙别的事情，估计把这家加工厂都给忘了。”
宋于微又盘问了几个问题，程云舟也都一一照实回答。
末了，宋于微看了一眼时间：“我约了南亚湾海鱼加工厂的何经理，他会在七点工人换班之前带我们前往加工厂调查。程云舟，如果你还想继续参与调查这个案子，接下来该怎么做，相信不用我再提醒你。”
这是宋于微第二次直接叫出‘程云舟’的名字。
只不过她叫她名字的时候，目光却是看向头顶那团盛开的紫藤萝。
程云舟不满宋于微的咄咄逼人，这让她感觉自己在宋于微面前犹如裸/奔！
“微姐，我可是都已经坦诚相待了！”
这是实话，但话中还夹杂了些许讨好的意味，可宋于微压根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她的目光从淡紫色的云海中缓缓移开，重新回到程云舟身上。
“程队长，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程云舟诚恳点着头，一脸坦然地看着宋于微，等待着她的问题。
“像你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富商千金为何选择做一名刑警？与其选择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职业，倒还不如回去做一个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千金小姐。”
“因为成为一名刑警一直是我的梦想呀！那时候即便是我家里人不同意，但我也义无反顾得选择报考警校。为死者代言，为生者维权，不正是这样吗，微姐？”
程云舟反客为主。
宋于微没说什么，眼神中到底是添了几分柔和。
程云舟得逞，不由笑道：“好啦，微姐，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刚才不是说已经约了南亚湾海鱼加工厂的何经理嘛，从这里到加工厂还有一段路呢，我们赶紧过去，要不然等倒班的工人进场之后，这人一多起来就更难调查了。”
程云舟不由分说拽住宋于微的胳膊便前走，不想宋于微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队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这件事最终牵扯到了程云海，我也有必要请他来警局走一趟，到那个时候，还请程队长主动回避。”
“好，好，好，是，是，是，我保证一定完成微姐交代的任务！”
真是的，她已经软磨硬泡，这人怎么就有点油盐不进呢！
她宋于微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冷酷无情的作风！
*
两人在距离南亚湾海鱼加工厂还有一个街道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于微正在和何经理联系。
程云舟则靠在路边的石墩上等待，无聊中又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她在调入海城之前就已经多次听到有关宋于微的事迹，但那时候她只觉得宋于微将会是一个难缠的上司，直到今天在解剖室里直接见到本尊，一种异样的情绪开始在她左右心房里乱窜，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别说，这种滋味还怪折腾人。
当然，程云舟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宋于微放下电话不久，就见一个胖墩墩的秃顶男人从对面的街道上一路小跑过来。
“哎呀呀——宋组长，您来之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开车来接你才对，没想到您这就这样亲自过来了，您瞧不是，这是我们照顾不周啊！”
男人摇晃着肥厚的手掌，热情地同宋于微打招呼。
“不劳何经理费心，只需要您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调查。”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何经理名叫何茂，今年四十有二，刚被提拔为加工厂的执行经理，正值春风得意，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却接到了警方的电话。电话里也不说具体什么事，只说是在调查一起命案，但何茂心里清楚，警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上门绝没有什么好事！
何茂正盘算着该如何应付警察，不想宋于微今天傍晚就直接杀到了加工厂门口，不由分说便提出要在七点工人换班前入厂调查！
何茂惊讶于警方竟然能将加工厂内部情况摸查得如此清楚，不仅知道倒班情况，还知道他何茂今天就在厂里，慌忙中他也只好先出门迎接。
何茂之前只和宋于微通过电话联系，并未见过样貌，这会儿隔着一条街看见了宋于微，精神为之一振，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笑得整个腮帮子都抖了起来。
程云舟见他握着宋于微的手抖啊抖得一直不放，不由大为光火。
她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何茂的手腕，手上暗暗使了劲儿。
何茂一张宽脸蹭一下涨红了起来，努力赔笑：“这位，这位是？”
“她是海城市局刑侦大队的程队长。”
“喔，喔，原来是程……程队长。”
何茂打量着程云舟的模样，眼底略带了些狐疑之色。
另一边，宋于微将一叠文件递了过去：“何经理，这是市局审批下来的搜查令。”
何茂接过文件翻开来看，脸色变了变。
程云舟有点佩服宋于微的办事效率，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锁定了南亚湾海鱼加工厂，甚至连搜查令都申请下来了。
“怎么样？何经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前方带路。”宋于微道。
何茂看看宋于微，又看看程云舟，圆圆的脸上挂上几分为难的笑容。
“我说两位警官，我这间加工厂啊，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庙小容不下大神，我们这里总共也就一百来人，又哪里会牵连到什么杀人的事情呢？您说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
“少废话！有没有牵连等警方调查之后自然会有结论，何经理，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加工厂里真的干干净净，你又何必担心我们进去调查？”
程云舟对这个油嘴滑舌的何茂没有什么好印象，心里埋怨哥哥怎么会提拔这样一个人来当执行经理。
“是，是，程队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也许是刚才程云舟叫他吃了个暗亏，所以何茂面对她的时候多了几分胆怯。
何茂在前方带路，宋于微和程云舟紧随其后。
此时，正值工厂换班，一群工人在打卡之后从车间侧边的小道里陆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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