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组长，程队长，这边请。”
何茂将两人领进了海鱼加工车间，一路介绍海鱼从捕捞上岸到加工出售的各项环节，此时车间里有一批保洁正使用高压水枪清理地面，掀起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儿。
“警官，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厂只有这一个的三层挑高的大型车间，这里的机器都是二十四小时轮轴转，没有紧急情况是不会关机的，所以这里的工人也都是三班倒，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只要出现任何什么异常情况，工人们就会拉响警铃。呵呵，不瞒您说，那个警铃已经有五年没有被人拉响过了。”
何茂介绍起这家工厂，神情颇为得意。
“最近几个月里，这里的员工有没有出现过擅自离岗的情况？”宋于微问。
“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事！你们也看到门外的打卡机了吧，但凡进出都是有记录的。”
“最近辞职的呢？”程云舟追问。
“哎哟，程队长，你有所不知啊，最近这几年经济低迷，工厂里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流水线上的工人也是来一批走一批，流动性太大，光是这半年就换了三分之一的人。有的人才进来干几天就走，连工牌都没来得及做，我又哪儿能记得这么清楚。”
宋于微围着车间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请带我们去冷藏车间看看。”
何茂脸上的笑容抖了一抖，他将双手叠放在身前，一副老实模样：“警官，那地方的温度可都在零度以下，像二位这么娇弱的身体，恐怕……”他轻笑了两声：“我这也是替两位着想啊。”
“有劳关心，这是我们的工作，请前方带路。”宋于微道。
见宋于微作风强硬，态度坚决，何茂知道她并非能像一般人那样能随意糊弄，只好从更衣室里取了三套防寒服出来。
冷冻仓库大门打开的时候，从里面窜出一阵白雾，随即便有一股冷气将全身包裹。
程云舟将防寒服披在身上，率先进了仓库，何茂紧随其后，宋于微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也跟着走了进来。
等到冷气零结成的白雾散去，便可以看见整个仓库里堆满了塑料箱子，箱子里整齐地码着冻硬的海鱼，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型冰柜，里面同样码放着鱼罐头之类的海鱼产品。
宋于微递了一双一次性手套给程云舟。
两人穿戴好便开始在的仓库中逐一排查。
何茂局促不安地站在过道上，时不时会出来做出一些解释，例如，这里存放的都是即将发往的全国各大海鲜市场的货品，冰柜里的则都是海城富豪们的私人订制之类。
程云舟负责检查冰柜，打开了前几个均没有发现异常。
“何经理，加工厂的冰柜就只有这五台吗？”
“当然，所有冰柜都在这里了。”
程云舟环视一圈，除了五台大型冰柜以外，在最里面还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冰柜。
“这个柜子怎么上了锁？有没有钥匙，打开看看。”
何茂为难，呵呵笑道：“不瞒您说，我们董事长的闺女近日就要回到海城，董事长为了给女儿接风洗尘，特意亲自挑选了一份礼物。现在这份礼物就存放在这冰柜里，若是擅自打开，万一缺斤少两……我怕是不好交代呀。”
何茂说完，微笑着看向程云舟。
生意场上的人谁不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这何茂虽然生得肥头大耳，实际上猴精得很，他找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先婉拒一回，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观察程云舟的反映。
程云舟心中好气又好笑，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抬眼朝宋于微那边看去。
她正在检查挂鱼用的那一排大大小小的钩子，她将防寒服的扣子全扣上了，时不时向手掌心里哈着热气，似乎没有注意到程云舟和何茂在冰柜前的这场交锋。
“别废话，还不去拿钥匙开锁！”
不管怎么说阻挠警方查案给东家带去的麻烦可比损坏东家礼物严重多了，相信对于这个道理，像何茂这么精明的人不会不明白。
何茂表现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不多时就从值班室拿了一串钥匙过来开锁。
打开冰柜，一条完整的蓝鳍金枪鱼便出现在眼前，除此之外还有阿拉斯加帝王蟹、澳洲龙虾、加拿大象拔等各类高档海产品，装了满满一冰柜，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云舟暗暗翻了个白眼。
老爸这是在搞什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难不成是要将三姑六婆都请到她的接风宴上么，她可不想参加什么宴会，那种场合她适应不来。
程云舟抬头又朝宋于微看去，她还在那里检查各式各样的鱼钩。
何茂则笑眯眯得站在一旁，看着程云舟拿着手电在冰柜里逐一排查。
程云舟检查一阵，从碎冰的夹层中看到一个亚克力胸牌以及一小段红色布条。
“何经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的东西恐怕不应该出现在食品区里吧。”
何茂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想伸手上来拿，却被程云舟挡住。
“何经理，你现在碰这东西恐怕对你不利。”
何茂吓得急忙缩回了手。
程云舟将两样东西从碎冰里抠出来，装进了物证袋，又指着那胸牌道：“钟秀琪？这人是加工厂的员工？”
何茂慌忙解释：“她是冷冻仓库的管理员……”说着，他眼咕噜一转：“真没想到呀，死丫竟敢把东西落在冰柜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初招聘她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心性不定，心猿意马！当初若不是看在她妈的面子上，我又怎么可能答应给她安排个工作。你们看看，我就知道，这人果然干不久的！”
“钟秀琪是什么时候离开加工厂的？”
“大概一个月前吧，具体时间我得去问问人事部。她现在人走了，也没法追责，如果她还在厂子里的话，我一定严肃处理！关于食品安全的问题我们可是看管得很严格的，何况这还是我们董事长订的货。两位警官，您看今晚这件事能不能……别往外说出去。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每月赚些辛苦钱供孩子上学……”
“我们是来查案的，至于你们厂的内部管理问题嘛……当然是由你们自己处理！”
何茂表面上义愤填膺，实则急于撇清自己的责任，这才又是示弱又是东拉西扯企图混淆试听，程云舟也懒得将其揭穿，只端详着物证袋里的红色印花布条。
那是一种面料光滑的织锦缎，一般用于制作旗袍等高端衣物。
宋于微走了过来：“你刚才说录用钟秀琪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秀琪的母亲是在我们厂干了几十年的老会计。本来吧，她母亲两年前就已经退休了，可这老太太可霸道得不得了，即便退了休时常也来找工厂的麻烦，通常我们都给点好处打发她便是，但在半年前这老太太提出让我们给她女儿在厂里安排一个工作。我们呢也就本着人性化管理原则，看在是老员工的面子上这才答应了下来。”
“钟秀琪的母亲就是张梅英。”
“对，对，宋组长真是消息灵通！您只要去南亚湾路那边几个老院子旁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位张老会计到底有多彪悍了，她在这一带可是臭名昭著的刺头儿！”
何茂提及张梅英时无奈地直摇头，看来没少在这老太太手上吃苦头。
宋于微没纠结这个话题，转言道：“老厂区现在是开着的吗？”
何茂一愣，隔了两秒才恍然道：“喔，你说的是以前那个老厂房呀，那地方早没用了，我们少东家还打算拆掉呢，没事谁会到那个地方去呀！”
“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那地方到处都是灰，路都被杂草吞没了，况且入口的地方有一个大铁门，一直上着锁，呵呵，再说我们程总说了，没他的允许不准到那里面去。”
何茂再次面露难色。
程云舟本来已经有些不耐烦，听何茂搬出‘程总’来压人，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哪位程总说的？是程友禄还是程云海？”
何茂脸色陡然一变，吓得吞吐：“这……这……”
“给你们程总打个电话，就说警察走访，请他通融通融，让他有空的话，顺便亲自来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程云舟拿出电话在手里转着，准备随时递给何茂。
何茂奋力摇着双掌，赔笑：“不用不用，那倒是不用。”说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一路小跑着去值班室里取钥匙。
程云舟解决了何茂，对宋于微道：“微姐，这地方冷，我们也快出去吧！”
宋于微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动声色地脱下防寒服，放回了更衣室，站在冷冻室外对着手哈气，就这样看着她和何茂在一旁掰扯，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程云舟一愣，突然反应过来。
好你个宋于微！原来早就知道何茂是条精明油滑的老泥鳅，光靠警察的力量不一定能玩得过他，所以一定会带程云舟一起来南亚湾加工厂搜查，而刚才装模作样地审问了她这么久，不过是在暗暗提醒她关键时候可以使用程家的关系。
这么说，宋于微从一开始就做的就是两手准备。
她看上去弱柳扶风，没想办起事来不动声色却又如此老练。
程云舟心里大叫不服！
另一边，何茂终于找出一串生锈的钥匙，领着两人前往老厂房。
*
走出车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一轮明月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
路上程云舟悄悄问起那些钩子的事情，宋于微只说加工厂里的钩子都不是用来勾住蛇藤的工具。现场所使用的工具表面有喷漆，并在栏杆上留下了蓝色擦痕，而加工厂里的各类钩子都是未着色的不锈钢材料。
看来还得重新寻找证据。
忽然，走在前方的何茂发出一声惊呼！
程云舟抢先一步上去查看情况，只见通向老厂房的那扇铁门铜锁已经掉在了地上，大门只用一圈铁链拴着。
“这不可能啊！”何茂一张脸刷一下变白，额头上冒出了汗，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急得：“钥匙都收在库房里，谁会没事到这地方来？你们看看里面乱七八糟？谁、谁会来嘛！”
何茂一脸无辜，见程云舟不搭理自己，又连忙扯住宋于微的袖子解释。
“唉唉唉，何经理，别拉拉扯扯，事实胜于雄辩，你解释再多也没用！”
程云舟打掉何茂毛躁躁的手，又去查看掉在地上的锁。
铜锁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明显就是用钥匙打开的。
程云舟回头就瞪了一眼何茂。
何茂吓了一跳，慌忙叨叨地又解释了一遍，只道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呃，宋组长……”
宋于微已经松掉铁链推开门，直径走了进去。
“呃，程队长……里面黑灯瞎火的，这时候进去恐怕不太好吧，不如等到明天……”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程云舟甩开何茂纠缠的胳膊，见宋于微已经沿着碎石小路走了进去。
“微姐！”
她脚步很快，对这里的路径很熟悉，就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转眼间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程云舟一颗心突然跳得很快。她慌忙朝着那黑漆漆的地方和那个看不清的背影喊道：“微姐，微姐，等等我呀，不要走得太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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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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