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普通人一生的记忆是一座在时光里缓慢沙化的堡垒,那我的记忆就是一座庞大而惨烈的废墟之城。
我所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都像一栋倾塌的大厦,无数锈蚀的残垣构筑了我记忆的迷城。
我看着我面前的中也,我第一百个世界的幼驯染,眼前却不断地闪现过去与他擦肩而过的九十九个世界。
我们坐在别墅前的喷泉池边沿,清凉的水流氲在酷热的暑气里,聒噪的蝉鸣和麻雀此起彼伏的啁啾构成了背景乐。
我枕着他的肩,骤然又想起某一个世界我作为太宰的部下,持枪站在队列里,远远望着他和太宰并肩而立朝我们走来的身影。
那个世界的中原中也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和其他太宰的部下一样,只是中也大人他搭档诸多手下中,随时有可能被牺牲的一员。
我在乌泱泱的部队里,和其他挡住我面孔的成员们一起向两位干部大人行礼,恭敬地躬身垂首。
啊,我甚至看不见他的侧脸。
低头行礼的我能看见的只有干部大人脚上那双昂贵典雅的皮鞋。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将我的发拢到耳后,掌心轻轻覆上我的面颊,滚热的指尖抚过我轻颤的眼皮,拂去干涸泪窝里不存在的眼泪。
“但是我现在回家啦。”我低头望着我们纠缠在一起的发,轻声回答他。
我从他喑哑的声线里听出来了竭力掩藏的倦痛。
是怀揣着渺茫的希望,在无数座城市里寻寻觅觅,却一次次落空的那种倦痛。
“谁能想到那个混蛋……居然真的把你藏在了他的办公室里。”他自嘲地笑。
就像太宰从来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中也的名字。
中也同样避免在我面前提起太宰的名字。
这两个密不可分的名字却在彼此的世界里,我的面前成为了不能提及的禁忌。
我无法控制地颤栗着,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哽咽出声那般剧烈,但是眼眶却是干涸的。
“最近新出了一个电影,晚上带你去。”他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将我的手攢得愈发紧。
我深呼吸,伸手假装俏皮的摘下他的帽子,对上那双曾经只在梦里出现的澄蓝色眼眸,里边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像镜面的天空。
他漂亮的眉眼终于不再被帽檐的阴影所遮挡。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眉宇间蕴藏的阴翳。
我指尖轻轻点在他蹙起的眉梢上:“你找到了我。而我呢,也找到了你。”
“我承认,”我放下手指,搂住他的脖颈,鼻尖蹭着他质感冰冷的黑色皮革颈圈:“有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人横亘贯穿了我的人生和过去,也许我很久都没有办法忘怀,但是——”
我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绷紧和僵硬。
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更为介怀那个人的存在。
可是,喜欢不喜欢,合适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也许真的是三件毫无关联,不同的事情。
我没有力气去和一个我爱但是会让我痛的人在一起了。
“但是,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汲取着暖热我的体温:“我觉得‘Nakahara’这个姓氏很好听。中原晴子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他不可置信地怔楞着望着我,低声喃喃:“晴子,我们……”
“我们什么?”我笑着问他。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和潮热的吻像这夏日的风,把我残留在骨缝里所有不存在的坚冰都融化了。
“我们去领证吧。”喉结微微滚动,他沙哑地开口。
“现在吗?”我结结巴巴地坦诚道:“但、但是,我的护照和户口本……”
他扯出一抹笑:“晴子,我是mafia。”
啊?
哦。
对。没有什么是制造□□、走私军火和古董的mafia干部做不到。
我无可避免的无法不去想另一个人寂寥脆弱的侧脸,他低垂的长睫和明明悲伤却干涸的眼底。
【亲爱的,你知道攻略对象是无法改变的。】沉寂许久的系统的声音响起,干巴巴地劝阻:【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如果失败的话……】
【啊,我知道。可是阿统,我现在不冷了。】
可是我不冷了。
那无论盖多少层被子,无论和另一个人多紧的相拥都无法驱散的寒冷,在这个时候消散得彻底。
凛冬走得悄无声息。
我笑着对我的幼驯染说:“我想和你在爱丁堡的皇家大道漫步,从大溪地的水屋滑梯滑入大海里,想和你在布达佩斯坐游船顺着多瑙河看夜景,还有渔人堡的日出,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
我想在有限的时光里,把过去99个世界的遗憾,在最后一个世界弥补一半。
是的,一半。
爱情是一条只容得下两个人的双行道,我却自私又贪婪地装了第三个人,而他们谁也无法被另一个人替代,也许这是我注定无法避免的残缺与遗憾。
人类不可以贪心地奢求在夏至的六月看一场十二月深冬的初雪。
“我也想,晴子,我也想。”他环着我的腰,将我抱个满怀,下颚抵在我的颈窝,闷沉的在我耳边低声诉说。
我总觉得他还有半句‘但是’,然而我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
我们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相拥,暖融融的阳光像蒸腾着热气的网笼罩着我和他,而他呼吸时带出来的热气紧密缠绕着我的颈间。
“那我们现在就去领证。”他忽然开口,笃定而不容质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0章 【中也卷·第三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