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宾车静谧平稳地开往江边码头。
岑依洄端坐真皮椅上,除了进车时叫过一声“梁泽哥哥”,再无多余话题。她面朝窗外,佯装欣赏飞逝的街景。
拐了个弯,外滩岸边的万国建筑博览群铺展在眼前,礼宾车停在码头落客区,戴白色手套的司机拉下手刹,回首说“到了”。
红白旗袍盘了发髻的礼仪小姐,娉娉婷婷迎上前。
车门才刚刚被打开一半,岑依洄旋即钻出车厢,速度之快,梁泽来不及喊住她,只看到灰蓝色裙摆滑过真皮座椅边缘时飘起的一丝柔软弧度。
岑依洄今天穿了一双适合少女的白色粗跟玛丽珍鞋,提起礼裙时,骨感的脚踝和一小段纤细小腿,裸露在湿润微凉的江风中。
她轻快急促地跑出几步,似乎想到什么,脚步迟疑了一下,随后停在原地。
梁泽从容地正了正领带,弯腰走出车厢,皮鞋稳稳踏在地面上。西装搭在臂弯,梁泽不急不缓踱步上前:“跑这么快,你认识路吗?”
少女的背影肉眼可见僵了一下。
接着,岑依洄缓缓转身,手指松开,裙摆垂落到脚边:“不认识。梁泽哥哥,我跟你一起进会场。”
-
从码头接待大厅,到游轮入口,红地毯铺了近百米,两侧环绕其他公司赠贺的花篮。
红毯尽头,矗立一块印了庆典标题的签到板,鱼贯而入的宾客走完红毯,礼仪小姐端着托盘递签字笔。
岑依洄只在电视里见过如此奢华正式的晚宴排场。
游轮一共四层,二楼是宴会主会场,四楼顶层甲板是分会场,三楼被划为临时的演员更衣室和化妆间。
主宴会厅内,长条桌整齐排列着,洁白的桌布平整柔顺。岑依洄的位置按照辈分,紧挨着梁泽。到场嘉宾大多是梁兴华生意伙伴,基本都认识梁泽,正式开场前,纷纷过来打招呼。
每当瞥见梁泽边上盛装打扮的岑依洄,那些人便顺势把话题引过去:“梁泽,你边上这位是……”
“妹妹,岑依洄。”
梁泽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味道。
坊间早有传言,说梁世达从香港带了个极其美艳的女人回申城。见到周惠宣本尊之后,众人纷纷感叹,原来传言并没夸大其词。
在陌生环境中,岑依洄不自觉地环顾四周,搜索母亲身影。
周惠宣陪着梁世达应酬,正与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
尽管没有与母亲眼神对视,岑依洄仍然心头一松,仿佛周身萦绕一股无形的安全感。
浦江水面波光粼粼,江面游轮宴会厅内的水晶灯,把金碧辉煌的光芒散落在镶金边的餐具和银色刀叉上。
夜幕下,一场华丽盛宴正式开启。
梁兴华作为正晴集团董事长,为晚宴致开幕词。
他握着话筒精神矍铄,慷慨激昂地回顾公司的过往岁月,还提到正晴集团成立那一年,他让人封存过一批白酒,如今公司上市,那批酒顺理成章地将在今夜开启,庆祝盛典。
珍藏级别的白酒,保存超过三十年,每一瓶都能达到数万元的市场价,全场沸腾起哄。
致辞的末尾,梁兴华宣布,把启封第一瓶酒的机会给到梁泽。
一时间,所有摄像机和所有宾客目光,聚焦在梁泽身上。岑依洄被众人目光看得发麻,而梁泽却始终淡然,在满座鼓掌声中,他上台,按照梁兴华期待的仪式,轻轻撕开白酒瓶的铝箔封口盖。
岑依洄对白酒不感兴趣,她托着下巴,研究晚宴菜单。
前菜是烟熏鸭胸片配无花果,主食可以选牛排、煎海鲈鱼或者法式羊排,甜点她直接忽略不看,反正也吃不了。
那个金丝边眼镜还在和周惠宣聊天,岑依洄合上菜单,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等开餐。
隔壁桌坐的是来自江浙两省的面料供应商,微弱的交谈声,在喧闹的环境中时高时低,却每一句都准确无误地飘入岑依洄耳朵。
“我记得梁泽今年刚去北京上大学吧?梁董事长想得真长远,已经琢磨为梁泽以后的人脉圈子铺路了。”
“梁董对两个亲儿子都没那么上心。”
“那可不能比,梁泽是他从小带大的,感情肯定深。我押注,正晴的接班人是梁泽。”
“这还用押注?摆明了就是梁泽。不过话说回来,船上没看到梁闻骏夫妇,听说夫妻俩在新加坡没回国。”
“……”
两宾客交谈着梁家八卦,见梁泽下了台,便适可而止结束对话。
-
即便是热闹的庆典晚宴,岑依洄仍然自律地控制餐食量。主食没吃几口,便自觉地放下筷子。喝饮料的间隙,她侧目偷偷打量身边人。
面部线条分明的男人,果然很适合穿西装,比如梁泽。
梁泽在晚宴上的言谈举止,带着一种难以伪装的优雅从容,常常吸引着各个年龄段的宾客注目。岑依洄想,梁泽的性格变得平易近人一些就好了。
她其实很向往有个英俊又有实力的哥哥。
浦江游轮的行驶路线是固定的。总计两个小时,从十六铺码头启航,第一个小时,开往卢浦大桥方向后折返码头。第二个小时,开往杨浦大桥方向。
主持人介绍,第二段是浦江风光的最精华段落,于是用完餐的宾客,陆陆续续上了顶层甲板。
按照提前商议过的节目单,岑依洄的芭蕾独舞,作为倒数压轴节目在甲板舞台上演绎。趁着宾客们换场地的空隙,岑依洄去了三楼更衣室。
她不习惯穿带跟的鞋,步伐放得缓慢,到达三楼临时隔出的更衣室。
明明记得芭蕾裙挂在衣帽架上的,却怎么也找不到。岑依洄打算去找游轮管家,急匆匆走到门口,没看清路,猛地撞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
岑依洄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对不起。”
“没关系。”男生笑了下,率先自我介绍,“你就是依洄吧?我叫孙逸晖,我爸和梁家一起做生意好多年了。”
游轮晚宴凭邀请函上船,来宾都是生意伙伴,岑依洄乖巧道:“你好。”
孙逸晖眼睛扫了一圈:“大家都上甲板看风景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找衣服。”岑依洄补充,“跳舞的衣服。”
“是一条白色纱裙吗?”
“你看见过?”
“好像看到管家把它挂进储物间了。”孙逸晖指着前方一扇半隐形门,“我也不太确定。”
“我去找找。”
储物间是个不规则的锥行空间,人站不直,只能弯腰查找。岑依洄进了储藏室,呛到一口灰,边咳嗽边摸到墙上开关。
灯亮,看清了储物间最里侧有的衣帽架上,果然挂着那条芭蕾裙。
临近表演时间,岑依洄没时间追究到底是谁动了裙子位置。
她取了那条芭蕾裙,伸手去开储藏室门时,门把按不下去。心中不由一紧——礼裙没有口袋,她并未带手机。
甲板的鼓声隐隐穿透而来,岑依洄听出,目前应该在跳京戏装鼓舞,应该很快就要轮到她出场。
咚咚咚——
“有人吗?”
宾客都涌上了甲板,无人回应。
-
孙逸晖锁了储藏室门,转头便从三楼外部甲板的梯子直接上四楼。
这是消防逃生梯,普通游客不会从中这里走。
孙逸晖爬上梯子,身手熟练地翻过栏杆,本来想若无其事地融入人群看风景,却不曾想遇到他从小害怕的人。
“我靠!梁、梁泽哥,你怎么在这里?”
梁泽不动声色地将打火机收在手里,轻皱眉头:“我不能在这里?”
“不是不是,就是突然遇到,吓我一跳。”
梁泽微微眯起眼,打量孙逸晖,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三楼的梯子。
周惠宣挽着梁世达,在甲板吧台,与文化艺术中心的张主任夫妇碰杯。已经到了岑依洄表演节目的时间,却不见人,场控不停地打岑依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我刚才经过三楼,顺便扫了眼,更衣室没有人。”小提琴手插了一句,“找人去二楼看看呢。”
场控不确定地猜测:“周女士,您女儿以前有大型活动的表演经验吗?我们确实也遇到过一些临阵退场的年轻人。”
张主任闻言,和他的夫人对视一眼。
听到这段对话的梁泽,转身下了三楼。
-
岑依洄在储藏间闷得有些难受,她长叹一口气,再试一次:“有——人——吗——”
砰。
游轮行经到预定位置,一簇烟花“嘶”地升腾到夜空中,盛大的烟花秀就此启幕。
梁泽进入了更衣室,此刻船舱外漫天烟火笼罩黄浦江面,甲板和两岸游客行人纷纷驻足仰望。伴随接连不断的砰响,梁泽取下卡住储藏室门的铁丝圈。
储藏室门被打开,梁泽还没说话,已经换好芭蕾裙的岑依洄惊叫一声,大呼“来不及了”,随后冲了出去。
梁泽实在无语,都被反锁在储藏间了,竟然还在担心赶不上表演?不懂她脑子怎么转的,难怪物理数学不及格。
岑依洄跑上顶层甲板时,所有节目都已终止,烟花秀将今晚的气氛推向了**。她惴惴不安地走到周惠宣身旁,嗓音略微忐忑:“妈妈,刚才储物间的锁有问题,我换好衣服后打不开门。”
周惠宣忍着火气:“真的是锁坏了?”
岑依洄小声解释:“真的,是梁泽哥哥帮我开的门。”
宾客们的眼神,有意无意看向这边,周惠宣盯着岑依洄,勉强勾起嘴角:“你下次注意些。关于节目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依洄:别再提不及格的事,我只是不熟悉内地教材!(骂骂咧咧拿出了初中成绩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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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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