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扯了!”艾萨克惊呼道,“哪来的不可能犯罪,肯定是有机关还没被找到!”
克劳克当然知道不可能,但眼下的矛盾状态确实找不到合理解释。铁皮与黑铁动用浑身解数,试图找到密室的破绽,却一无所获。
这间房和记者案的假密室不同,门窗都找不到异常,也没有什么暗道,魔法痕迹也几乎没有。尸体状态十分诡异、矛盾,这在整个矮人聚落的犯罪史中都极为罕见。
“之前,我们假定斯比瑞恩是凶手。”铁皮沉思道,“是因为约拿案的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可如今,本该是凶手的家伙却被另外什么人杀了,那是不是说明,斯比瑞恩是无辜的?”
“喂,别这么对我没信心啊!当初我的结论你可是相当认可的!”艾萨克抽抽嘴角,“我依旧保持原有结论,约拿案虽说还有疑点不明,但凶手大概率就是斯比瑞恩。”
“那你怎么解释当下状况?”
克劳克推测:“也不是不能解释。到访的王子……分杀同事的种族主义者……可疑的纸条与不知真假的遗产,这些明显带有人为痕迹的事件,都在表明,有个幕后主使正引导着事情走向。于是我们下意识将凶手与幕后黑手绑定起来,但如果不是呢?”
“你的意思是……”黑铁蹙眉问。
“我怀疑目前发生的四起事件的凶手各不相同。”
旁听的钢板闭上眼,很快就睁开,对克劳克微笑:“啊,我想明白,你是说幕后黑手其实只是提供了遗产与纸条的‘动机’,而并未亲身参与对吗?”
克劳克摇头:“我只是觉得不能排除凶手有多人的可能性,或许散播纸条的人与凶手并非一路,案件不同,凶手也可能不同。”
黑铁冷笑一声,“太嫩了,小子。”
“嗯?”
“这件案子还未出结果,我不好说,但另外两起案件肯定强相关。约拿案的成功是多方面的,必须有长时间的准备期,凶手就算与谋划者不是同一人,也必定有关联,否则没法配合王子的到来完成谋杀。”
“第二起案件则是第一起的延伸,礼堂不被封锁的话,那里在活动期间每夜都会举行晚会。那样的话,戴安娜案的手法就没法运用,尤其是雕塑模具,那玩意必须提前准备。”
确实,按这种说法,约拿案和戴安娜案的凶手就算不是同一人,也必定互通有无。
多伦看着争论不休的同伴,欲言又止,克劳克注意到他的异常,他才羞着脸慢慢举手,等讨论稍微平息,缓缓说:“那……有没有可能是养子女们,嗯,互相残杀呢?我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但是……”
“多伦?”克劳克打断他的话,“你玩过竞技类游戏吗?”
小时候跟兄弟姊妹玩过一次捉迷藏,应该算吧……多伦犹豫着点头。
“竞技游戏想要获胜,最基本的两点是什么?”
龙人挠挠后颈,想不出来。
“一是争夺胜利,二是妨碍别人争夺胜利。对吗?”
龙人点头。
“为了遗产线索杀人,这是不是争夺胜利?”
龙人歪歪脑袋,仔细思考后,迟疑颔首。
“那第二条呢,之前的那些事件,是否有‘妨碍别人获得胜利’的情况?”
多伦绞尽脑汁,看到守卫将尸体口袋里找到的纸条封进证据袋,豁然开朗:“纸条还留在尸体上!”
斯比瑞恩、洛默尔、戴安娜身上的纸条都保持完整。尤其是戴安娜,尸体碎成那样,纸条却完好无损,只可能是绞肉时提前拿出去,做雕塑时单独封存才可能。
凶手别说妨碍他人了获得线索,简直是在刻意保存线索。一点不像竞争者,反倒像是推动比赛进行的裁判。
“你别跟他解释啦!”艾萨克舔舔嘴唇,“不要浪费时间吗?有空解释还不如多想几种可能性,分工协作才好,多伦不擅长这个,硬教有什么用呢?”
“这不是擅不擅长的问题,他是个人,艾萨克,无论什么分工,都该学会思考,多伦在这点上太过薄弱。”
龙人迷茫地挠挠脑袋:艾萨克先生确实没说错,那才合理的做法不是么,让我思考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不知为何,这番话却卡在喉头,一种奇特的骚动破开心的表皮,抽出嫩芽来。
艾萨克咂咂嘴,面部线条收拢,看样子不是很赞同克劳克的说法,但也没过多反驳,将重点重新拉回案件上:“这起案件的凶手与之前不同?是个好方向。我暂且没法反驳你的猜想,但在证明之前,实在没有说服力。”
“与之相比,凶手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或者凶手与幕后黑手合作的可能行更大。他故意不带走纸条,就像是在引导剩下的养子女靠近‘遗产’一样。可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讨论还未出结果,忽闻门外阵阵喧闹。珐毕安推门而入,旁若无人的站到弟弟们的尸体前,嘴角却带着淡淡笑意。
“谁让她进来的?”黑铁额头上蹦出青筋,朝门外大喊。
铁皮握紧拳头,为黑铁的失礼向珐毕安道歉,尔后道:“珐毕安女士,刚刚说好了在外面等候,为何突然进来?”
“为何?”珐毕安后仰着头,余光扫过他,“真有意思,弟弟死了,做姐姐想多见见他们,难道需要理由吗?”
“人之常情,我们也清楚。”铁皮低声回答,“只是外人随便进来,让大家有些不好办。能否请您配合我们工作,等尸检结束,您怎么见都行。”
珐毕安无视铁皮的话,蹲下来,望着两具尸体出神。
黑铁眼皮直跳,要不是打不过,他早把人踢出去了!铁皮拍拍他的肩,让朋友稍安勿躁,心里盘算怎么能把这尊大神送走,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现场!
他深呼吸,挠挠后颈,想出个不知道算不算有效的办法,低声下气道:“烦请您听听晚辈的话吧……姑姑……”
珐毕安动作一顿,慢慢起身,回头:“你叫我什么?”
铁皮咽口唾沫:“姑姑……”
珐毕安身躯一震,捂住嘴,忽然大笑不止,边笑还边拍手,房里房外都能听见她的笑声:“姑姑?你叫我姑姑!哎哟喂,还真是新奇,多久没人向我撒过娇啦!”
其实压根算不上撒娇。铁皮心里吐槽,嘴上自然不敢说,只能乐呵呵地陪笑。
“行行,我就给外侄一个面子。”珐毕安擦去笑出来的眼泪,“你这俩叔叔遗体就交给你了,要好好保管,莫丢咱家人的体面。”
“谢谢姑姑。”铁皮恭敬道,衣服下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认识一周不到的“姑姑”说撒娇,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珐毕安冷不丁这么说,语毕就要往外走,离房门最近的克劳克平移数步,挡住半边出口。
“麻烦配合一下,女士,来都来了,有些事需要请教您。”克劳克尽量让放平语气,“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何必着急呢。”
“怎么,难道不许我陪伴在家人身侧,还要阻止一名接连失去四位兄弟姊妹的可怜女人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么?”
克劳克很想说,那副面带微笑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伤心的。然而,当下氛围还是叫他住了嘴。
“是这样的,姑姑。”铁皮挠挠鸡皮疙瘩,“你们都曾失踪过一段时间,洛默尔和斯比瑞恩先……叔叔更是丢了命,为给他们申冤,我想知道,二位生前有没有对您提过什么可疑的话。”
珐毕安垂下眉眼,伸出一根手指:“你们知道的,我讨厌问话。看在亲戚关系上,我可回答一道问题,给你们半分钟商量向我问什么。”
“等等,两道。”艾萨克试图讲条件,“我们这儿有个你绝对感兴趣的线索,用来换问题绰绰有余。”
“哦?”
艾萨克取出纸条:“你应该也在找遗产吧,这个是从戴安娜的现场找到的,应该对你有些用。”
按他的设想,这不算亏本买卖,珐毕安没理由不接受。可精灵只是微微抬头,赏他一记冷眼,艾萨克瞬间安分如雏鸡,退到钢板背后,暗戳戳念叨着:“至于么?”
“不用了,拿妹妹的遗物怪不好意思的。”她笑了笑,靠在门边,对那张纸条毫无兴趣。
克劳克和艾萨克对了眼神:难不成推测错了?
“三十。”正发愁,众人就听见倒数声。
铁皮将在场所有人召集起来:“只有一个问题,该怎么办?”
“应该问她为什么不需要纸条了。”艾萨克对自己谈判失效一事耿耿于怀。
“我觉得她会撒谎。”克劳克当即否决,愿意回答又不代表会说实话,要问就问她不在意却对侦破案件有益的事。
一说起这个,黑铁就气得咧嘴:“这儿好歹是矮人的土地,她个精灵倒是为所欲为!保准要是在外头,她屁都不敢放!”
铁皮:“有啥办法?咱们这儿没几个人治得了她,要不你让我爸来?兴许能跟他碰碰。”
“十五。”
“啧,没时间了。还是按原计划,问她有没有在失踪期间见过洛默尔吧,他们失踪的时间差不多,可能会有交集。”
“十,九……”
几人快速交换意见,确实没讨论出更合适的法子。铁皮伸长脖颈,大喊:“我们想问前两天,您有没有与洛默尔和斯比瑞恩见过面!”
珐毕安伸出手指,轻点脸颊:“有是有,前几天,我们约好合作,互相交换了信息。他们比较弱小,所以我推荐他们报团。谁能想到死都死一块了?”
“您似乎还蛮在乎家人的。”克劳克说,“之前您平息约拿和戴安娜的矛盾,似乎还特别怀念黄铜夫人。那您明知道有凶手在暗处虎视眈眈,为何不与兄弟姊妹一同行动?”
艾萨克投来目光,那意思是在说:你看她脸上的表情,在乎家人?你认真的?
“在乎家人,是的。”珐毕安闭上眼,“我真的很喜欢妈妈,她的死亡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大悲哀。而我的兄弟们,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我会给予帮助,但不会像照顾蹒跚婴儿那样牵着他们走路,这么说,你能懂吗?”
克劳克与珐毕安对视,心脏跳动,一股浓浓遗憾充斥胸怀。他向珐毕安颔首,背过身,不想他人的情感流露表面。
可疑,真的很可疑。她的情绪只集中在前半段,而对斯比瑞恩和洛默尔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触。情绪本身也十分古怪,为何提到死去的母亲时,流露的感情不是悲伤而是遗憾?
艾萨克接过克劳克的话头:“这么说,在洛默尔和斯比瑞恩失踪期间,你确实过他们?”
“我没必要撒谎。”
“那都聊了些什么?方便告诉吗?”
珐毕安瞳色渐深。
……
木屋很狭小,自夫人死后,也鲜有人拜访。好在赤铜最近打算将其开发成旅游景点,打出名人故居的旗号,这里才不算太过脏乱。只可惜根本没用上,就出了一堆意外。珐毕安到乐得轻松,省去亲身打扫。
餐厅中总是飘进花瓣,挤在窗底,房间都腌出淡香来。精灵坐在餐桌前,单手支起脑袋,夕阳逐渐下落,白发跟着枯黄。微尘在游弋飘荡,追逐浮光,随着太阳一同消亡。
她听见开门声,有人在身侧坐下。
“此处既是开端,母亲永眠之所。”
“我听你语气就知道是你,斯比瑞恩。”她盯着远方的地平线,没有回头,“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回到这里,感怀伤秋。”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都没人来。桌椅还记得那位老人的血腥味。每次来此,惊惧与慌乱历历在目,反复咀嚼,总能品出不同滋味来。
这位姐姐的脾性,自家人个个门清。斯比瑞恩知道她对当年那件事很不满意,每次回来定会来此处怀念,才能找到她。
“关于迷题,我已寻到锁孔。”
珐毕安总算把目光收回。
“洞开是种可能,缺乏必要验证。”
晚风吹拂脸颊,划过指缝间,只留几分薄凉。珐毕安望着自己最小的弟弟,他的眼中全无迷茫。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像猫在灯光下投射雄狮的影子。
“需要帮忙么?”她心觉出几分趣意。
“并无困难,只需见证。”
“那为何要特意通知我。”
“约定就是约定。”
原来是因为前两天定下的合作,特来通知一声,珐毕安笑笑,这份实诚倒是多年来不曾变过。她倒是不担心对方私吞成果,要是能让两个普通人活着逃跑,那自己可真就丢脸了。
“祝你好运。”
她把目光送回地平线,耳边流过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远方,白云将星辰替上来,以往的光芒披着太阳,现在的卷着月亮。
……
“您说,洛默尔和斯比瑞恩找到了纸条的解法,所以想找个机会验证?”铁皮皱眉。
珐毕安耸肩道:“随你们信不信。不过这么说来……”
她先是皱眉,又舒展开:“我突然有了新思路。既然事都说完了,本来只回答一个问题,我还送了不少细节,已经足够慷慨。”
珐毕安不再接受任何挽留,扬长而去。
“斯比瑞恩说要验证,结果把自己验证死了?”多伦挠挠头。
这事有点匪夷所思,也无法解释现场的诡异状况。
“搞什么?这不是毫无进展吗?”黑铁忍不住想摔桌子。
“不,其实没什么难的。”艾萨克语出惊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
“嘛,我用排除法推出来了,只不过缺乏证据。”艾萨克伸了个懒腰,“所以你们听不?我不保证对哈。”
“臭小子!你还摆起谱来了!管他对不对,讲了再说!”黑铁没好气道。
艾萨克嘿嘿笑两声,站到门外的木箱上:“那么……接下来,艾萨克的推理秀,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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