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进去看看吗?”华哥问。
习籽确实想去探探虚实,但游客交代了任务,得先完成。当然,如果可能,最好把游客也拽上,有个大佬还能兜底。
“去,但不是现在。”习籽从容地一路小跑,每隔14个建筑安插荧光棒。
华哥别出心裁地问:“所以你们这是大海捞针?你们知道这个空间多大吗?万一根本没有边,两人碰不到面,彻底迷失了呢?”
华哥的说辞他们俩早就考虑过。
习籽眼皮一撩,把手里的荧光棒在他眼前一晃:“那你还有更合适的办法吗?”
一句话怼得华哥无话可说。
荧光棒安插到第六个后,习籽按以往的节奏仰头。远处亮起了一串一串的彩灯,光影斑驳,像黑暗之中的星辰。
游客已然没了踪迹。
哥特式建筑围绕排列,无边无际,习籽把手上的荧光灯全部用完,发现数量压根不够。
空间大的出奇,根本没有边界。
“我说了,你们这叫杯水车薪。”华哥感慨万分,指了指他那空空如也的手掌,“弟弟,你确定你和游客聊好分工合作了吗?”
“什么意思?”
“分工合作,两人任务量一半一半才对吧?你才踩了几个点,荧光棒就没了。你俩怎么分配工作的?”
周遭的黑暗与混沌,勾起习籽心中莫名的凉意。
说是分工合作,其实更直接说,自己是被关照的一方。
根据荧光棒的数量来踩点,一旦没了荧光棒作为参照物,在乌漆墨黑的空间里踩点就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耗在原地,等待新的照明荧光棒补给。
可是……
他和游客的方向根本南辕北辙,要碰上面只有绕空间一周重逢。可目前整个空间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远处色彩斑驳的荧光棒光线越来越暗淡,象征着游客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如豆的灯光终于彻底湮灭。
习籽心中像被猛踹了一脚,咯噔了好几下。
游客在以身犯险!
游客故意挑了若干数量的荧光灯给他,荧光棒用完后,他就无法再继续踩点和深入。
这暗无天日的空间,连远古巨兽都逃脱不了。目前所见的光景只不过是冰山一隅,那些没有探索到的黑暗空间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习籽现在只能在原地等他回来。
“弟弟,你没事吧?”华哥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习籽只觉鼻尖一酸。
游客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
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游客明明知道,守秩者把他们困在这里就是为了杀他,可他还义无反顾地选择一个人踩点,把所有的困难都一个人扛。
“他应该没事的。”华哥受过游客的恩惠,此时游客单枪匹马闯荡,他心里多少有点担心,“游客的能力在我们之上,他认定的事情肯定深思熟虑过,他能应付得了。”
习籽内心更多的并不是担心,而是震撼。震撼于有人能为了他挺身而出。
他活了十八年,依稀记得只有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才受过保护。这么多年,记忆混乱,重叠,模糊,弱化,他甚至都奇怪于被人关心的感觉。
有点别扭,但却有种陌生的温暖。
习籽思来想去觉得在原地干等不是办法,便点了手表的强光照明灯找点事做。
他抬手朝幽暗的远处晃动,一段时间后,并没等到游客任何的回应。
距离太远,连光照信号对方都看不到。
“弟弟,你看地上是什么?”
在强光灯的照射下,周身环境骤亮。
一条亮金色的细线在灰青色的地面上蜿蜒徘徊,两人一对眼,好奇地蹲下。
习籽把光线强度调弱。
那是一条细长的凹线,凹陷的部分填充了若干的固态细小颗粒,乍一看像金粉,还闪着光。
华哥手欠地抠了抠,竟然能把金色颗粒抠出来。他打量了许久,就差放嘴里尝一尝什么味道。
习籽把手表的光由上往下照,原本细长的金线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完整的金色图像。他赶忙把光抬起,再次一望,连接出图像的细线又变得断断续续。
看的位置不一样,展现的图案竟然也大相径庭。
“你看,这金线勾勒的轮廓,像不像三库路外头那棵挂了反光铃铛的柳树?”习籽拍了拍华哥的大腿,指着金线,目光来回逡巡。
华哥舌头在那金粉上一舔,瞬间变脸,呸了一声:“真他妈涩!”
“你看那金线干什么?”华哥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乌泱泱一片中,若干金线交错纵横,毫无美感。
习籽一巴掌拽住他的手臂,让他蹲下来看:“幼儿园吗?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不怕毒死?这种设计有点像闪卡,不同位置看,显现的图案就不同。”
华哥嘿了一声,细看,吓了一大跳。
果然如此,刚才还毫无秩序的金线,在换了一个角度后,全被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棵亮金色的柳树。
“这……这……”华哥激动得语无伦次。
“弟弟。”华哥平静地拍了拍胸口,拉住习籽,“你说,这偌大的空间是什么人弄出来的?在地上弄这么个金色柳树图案,有什么用途?”
习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习籽蹲下身,小心地往金色柳树的中间挪动。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刚挪一个细微的步伐,身后的金色就紧跟着消失了。
感觉很像……
反光材料!
没错!三库路的大柳树上铃铛涂的就是反光材料!习籽怀疑凹槽里的金属粉末也是一样,需要靠外界的反射光。
凹槽部位细纹很繁琐,却很粗糙,像手工雕刻。
细节部分触摸时,凹凸不平,有点割手。
“你摸什么呢!”
习籽手猛地一缩。
手指在豁口上划了一道小口子,血滴进了金色凹槽。
凹槽在鲜血滴入的瞬间就把血液吸收了,强烈的金光和鲜红的血迹完全融合,脚边亮起了玫瑰金色的光泽。
华哥到嘴边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喉头一滚,不知道该说什么。
习籽的震撼同样不小,他注视着凹槽把一滴一滴的血吸收,金色柳树随着滴血的频率闪着玫瑰金色的光。
凹槽需要血来填充,花纹吸完血后,就会发出光线,而这些特殊的光线会在虚空中映射出另一个图案来。
这就是机制!
习籽从裤腰带上抽了一把短刀,在手掌上一划。
嘶……
一握拳,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凹槽之中,断断续续的玫瑰金色的光芒变得恒定。
伴随着血液的流淌,虚空中的光影开始清晰。
但很快,放血速度跟不上凹槽的吸血速度,光影重新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出形态。
失血导致他头晕目眩,腿脚也颤颤巍巍。
华哥扶住差点侧倒的习籽,心一横,夺了他手上的刀,在自己手掌划了一道:“要死一起死!我陪你!”
有了新鲜血液的注入,闪烁不断的图案终于能辨认清楚。
在玫瑰金色光线的描边下,虚空中轮廓显现了——一个倒挂的小型金字塔。
习籽抬起手表,点了手机内置的扫描软件,往金字塔上一扫。
手表“滴滴滴”响个不停。
淡蓝色的屏幕光芒照射,扫描进度条缓慢爬行。
华哥虚汗直流:“我不行了,我他妈这辈子流的最多的血竟然拿来照明!真以为血不要钱的吗?”
金字塔描边的光越发微弱。
手表的扫描软件不能在黑暗条件下工作,在跑条过程中一旦扫描对象变暗,将功亏一篑。
“你再忍忍!马上!”习籽又在手上划了一道。
滴滴滴……
两人昏倒的前一秒,扫描完成。
习籽一个踉跄,华哥抚了他一把。
两人相互扶持站稳,图案在缺乏鲜血的供养之下,玫瑰金色消失,虚空中的金字塔变成一片漆黑。
“识别完成!”手表传出机械的电子声,“人造金字塔,高20米,斜边30米,底边31.6米,为胡夫金字塔等比缩建而成。”
华哥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么大?刚描边的轮廓看起来挺小的啊。”
习籽道:“视觉问题,光线只照射到人造金字塔轮廓的一小部分,底下的人由下往上看时,会产生一种看到全貌的错觉。其实……我们看到的,只是金字塔尖端的小角。”
“你这表有点东西啊!这都能扫描出来?”华哥撕了块布,包扎好伤口。
“我爸给我的。”习籽把手表打到最强光,往头顶上照,“很多功能有待开发。”
普通的照明灯射程有限,根本就照不到金字塔的位置,就被黑暗吞噬干净。
“你和游客都有一只手表,你俩不会是遗失在外,同父异母或者异父异母的兄弟吧?”华哥揶揄。
华哥眼神瞟到习籽手掌血流不止,也帮他包扎:“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他包扎伤口的技术很稳,一看就是有过实战经验。
“以前经常包扎?”习籽问。
华哥包扎很细致,没有把手包的跟拳击手套一样严实,手指关节还能活动。
“船上伤员多。”华哥打趣完,习籽一个劲儿地往教堂内跑,他吼道,“你干嘛去啊?你手上有伤,那闹鬼的教堂不是这个!是……”
他慌乱地往回指,发现所有的教堂都长得一模一样,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华哥往远处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游客的踪迹,才大步跟上。
“你等会我啊!”
习籽是个实干主义者,想到什么就去落实,从不口头上瞎逼逼。
上了教堂的旋转楼梯,最顶层便是铜钟的核心控制区。
齿轮带动指针,发出“滋滋”的响动。
习籽推开了红蓝玫瑰窗,一手扣住窗户,从教堂内翻出去。
华哥头伸出窗外,只见习籽正站在不知名浮雕上,两手握住凸起的落手点,猴子般动作轻盈地往上翻。
一攀,一绕,一蹬,一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习籽的左手使劲时手掌和后背的伤口齐齐撕裂,疼得他脱力一滑,差点从高空摔下来。好在他臂力够强,忍住剧痛够到一个浮雕的脑袋,身体一轻,腰弓发力,腿轻松地夹住浮雕。
他猛吸一口气,引体而上,踉跄却精准地降落在顶端。
“小心点!”华哥心有余悸。
习籽拿手表光朝他晃晃,示意没事。
目前所处的位置属于整个空间能攀爬到的最高点,这时把灯光一照,能清晰地看到倒置金字塔的全貌。
庞大壮观!全身像被倒置的金字塔扣住,四肢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靠的越近,就越感慨认知是多么的渺小!
目前所看到的,就有一个这么庞大的金字塔倒扣在顶端。那么,在看不见的其他位置呢?会不会有无数个金字塔倒扣?
还是有其他建筑?
空气就如同一面镜子,上下都有镜像对称的庞大建筑物,他们三人在此间,渺小得如同蝼蚁。
倒置金字塔由若干的石块堆砌而成,习籽找准受力点,腾空一跃,手一弯,紧抓住石块之间的间隙。
在华哥的视野范围内,习籽整个人挂在半空中,看他攀爬,华哥的心都跟着砰砰直跳。
惊悚!刺激!这就是极限运动!
习籽弯曲身体,倒趴在金字塔表面。
金字塔石块间的堆砌并不紧凑,间隙极大。透过间隙往里瞅,黑漆漆一片,完全不透光。
身下传来华哥的声音:“怎么样?有木乃伊吗?”
习籽:“……”
习籽把手表光往石块的间隙里一打,突然一个煞白的人脸往他跟前一晃!
卧槽!
吓得他直接三魂丢了七魄,差点仰摔。他手一紧,抓紧石块,稳住心态。
“弟弟你没事吧?啊?上面没什么东西吧?”华哥明显也听到了动静。
“没事。”习籽咬牙。
刚才明显是一个脑袋晃过去了,绝对没看岔!他平息完呼吸后,决心重新往金字塔里看。
一根极粗的麻绳从金字塔内垂下,末尾绑了两条腿。
远远望过去,一个少年的身体被倒挂在半空,顶端的绳子像被什么推了一下,线开始晃动,慢慢地摆动加快,少年做起了圆锥摆。
幅度越来越大,少年的脸也越靠越近,在接近习籽的最后一刻,他懵了!
那位闭着眼,面色苍白的少年的脸,晃了过去。
他这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
那张脸……
不就是自己吗?!
“弟弟,怎么样啊?里面有什么东西?”声音飘飘悠悠上传。
习籽只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金字塔里吊了一具自己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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