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旺相信自己的直觉,主要他没见过哪家的婢女会身手这么了得。这么了得当侠女去多风光,干嘛要给人当婢女?
以此推断,玄旺怀疑此婢女是故意混入宫的刺客。
只可惜,他一直没找到证据。尤其好几回,都是此婢女救了陛下。玄旺心里就更纠结。
眼下,玄旺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但要是错过了治愈陛下的机会,他更不好受。
玄旺瞅着元香问:“本统领问你,这姜汤真是你祖传的?”
元香自己都不知道姜汤是自家祖传的。感觉到有只手在背后掐了自己一下,元香立马回神,点头:“是,奴婢家祖传的。”
元香思索萱嫔为什么不说自己家,而要说是她家祖传的呢?对了,为什么也不是青珠家?难道她这张脸看着就像医药世家长成的闺秀脸?
玄旺:“那你说说这碗汤里都有什么?”
萱嫔心中大叫不妙,青珠也白了脸。
元香瞅了眼盅碗,觉莫名其妙:“姜汤里当然是姜,还有水,顶多再来点茶叶大枣什么的,还能有什么?”
玄旺:“那不就普通的姜茶?”
萱嫔赶忙解释:“玄旺大人,主要是此姜汤里的姜不一样,这可是小禾家中从山林采摘的高山野姜,还是小禾爷爷用古法晾晒而成,不一样的。”
玄旺:“是吗?”
三人齐点头。
“是。”
“当然是。”
“是……吧。”
玄旺伸手:“那给我吧。”
萱嫔挡住他:“玄旺大人,可否容本宫亲自送进去。本宫要不亲眼看到陛下,心下难安,怕是这晚上都不能入睡。”
玄旺见多了求宠的嫔妃,想想陛下就一个,嫔妃又这么多,确实不容易。
玄旺叹口气,侧开身,示意她们过去。
萱嫔一喜:“多谢玄旺大人。”说着,萱嫔从玄旺身前迅速走过,生怕他反悔。
元香和青珠跟上。
只才跨进式乾殿,高三全上前来行礼:“参加萱嫔娘娘。”
“高公公无需多礼。”
高三全站直后,就伸手端走了托盘上的盅碗。
元香是觉得无所谓,而萱嫔和青珠是都来不及反应。
萱嫔脸色大变。
青珠同样面色铁青,身体僵硬站着。
好在很快高三全又回来,将盅碗重又放回了托盘内,笑眯眯和萱嫔说:“萱嫔娘娘请吧。进寝殿时,请娘娘切勿说话,仔细吵着陛下。”
萱嫔应下,随即要带元香青珠进寝殿,又被高三全拦下:“人多怕会吵着陛下呢。”
萱嫔又应下,随后视线落在元香脸上:“那小禾随本宫一道吧。”
元香受宠若惊,没想到萱嫔会带着自己。毕竟比起自己,萱嫔平日跟青珠更亲近,也更喜欢让青珠跟着她。
跨进殿门时,元香还给了青珠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像说“别太难过了,娘娘肯定还是更喜欢你多一点的”。这才跟着萱嫔进了陛下寝殿。
寝殿内的门旁和屏风旁门立着伺候的宫人。越往里走,萦绕在鼻尖的药香越浓。
元香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床!
就是……除了大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样都是木头做的床架,顶多繁杂点,一样的铺盖,就是黑色丝质铺面上多绣了两朵镂空金花。
往常瞧着风吹就倒的暴君,此刻躺在龙床上,更显羸弱不堪。
由于长得白,两颊泛着两坨触目惊心的红,就跟被火钳燎了似的。闭着眼,呼吸微弱可闻,给人一种随时断气的错觉。
萱嫔没想到陛下在睡觉。那她要怎么给陛下喂姜汤?
萱嫔不动声色环顾一圈四下守门的宫人,最后和元香对上眼。
元香脑子里冒出疑惑:娘娘这是要我帮忙的意思吗?
元香想到过来时,青珠提醒她要多配合,要见机行事的话。她立时机灵上前。
萱嫔本就是想自己动手的,但她还是有些不敢,正犹豫之际,只见她身后的小禾上前一步,右手提着托盘,左手则伸进陛下的被中。
元香也不知道自己拧到了暴君哪里,反正是拧到肉了。还没放手,就听暴君嘤咛一声,随即睁开了眼。
元香飞速收回手,假装她两只手一直都只有空端着托盘而已。
“陛下,您既然醒了,起来喝姜汤吧。喝了姜汤病才好得快。”元香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柔柔和他说话。
朦朦胧胧间,陛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光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脸清晰可见。
“这回我好像不是在做梦。”
元香眼睁睁瞧着那眼中蓄起晶亮的小珍珠,而后从眼角滚落消失在枕头后。
元香听到他的话,忙应声:“对,您当然不是在做梦。萱嫔娘娘亲自来给您送姜汤来了。要不奴婢扶您起来?”
元香将托盘塞给身后的萱嫔,她则上前搂住暴君的颈背。手下的触感有点莫名的熟悉,她摸一摸,更熟悉了。元香再摸一摸,感叹瘦子大抵都是这个触感吧。
这样想着,她已经将暴君扶稳当,又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他靠着。
陛下自睁眼就目不转睛瞧着元香。
元香就看到他又滑落的一滴泪。
元香曾经没少听军营的兄弟们瞎聊天,他们说起最爱看美人落泪。她当时想,看人哭有什么好看的,眼下她竟然觉得兄弟们说的不无道理。
元香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暴君是美人?!
她怎么可以看暴君像美人?!暴君只能是敌人才对!
元香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这事要是被梨花村的村民或是集团的人知道了,还不生吞活剥了她。
元香赶紧撇开脑子里不合时宜的画面。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等了好久好久。好在等到了。”暴君如释重负冲元香扯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元香不免又想起了骄骄。还真是巧了,表兄弟都是难兄难弟,都等不着人来接。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骄儿,元香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回暴君话:“嗯,我来了。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就算想走,我也不答应。”
就当暴君临死前,给他尝一点甜吧。
“不走。”暴君急切摇头,“只要有你的地方,赶也不走。”
元香回他一个笑。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气氛倒还挺温馨。
身后的萱嫔眼神古怪瞅着两人。想问,想提醒小禾,可瞅了眼身后,又怕将高三全引进来。
又过了会儿,两人还在对望,萱嫔忍不住了,她捅了捅元香,语调平常说:“小禾,既然陛下醒了,赶紧喂陛下喝姜汤吧。”
元香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天哪,她这是怎么了?她一定是被暴君蛊惑了。
果然是百姓口中的灾星,一点没错!
元香瞬间脸一落,见暴君还在冲着自己笑得像春日里化开的蜜糖,她鼓起眼珠子。
还笑?!笑你个木鱼脑袋笑!
元香再不犹豫,接过萱嫔手里的盅碗,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就往暴君嘴边送。
暴君张嘴,鲜艳欲滴的唇才碰到勺子,就一个瑟缩,显见被烫着了。
元香内疚,赶忙放到嘴边吹了又吹,确认凉了后,才又送到暴君唇边。
当暴君张嘴含住勺子的瞬间,元香又傻眼了。怎么这暴君和别人不一样呢,谁喝汤咬着勺子不放的。
元香有点恍惚。
当初骄骄每天晚上喝药时也是这样,要她喂,勺子进了嘴,愣是拔不出来。气得她好几次都想摔碗不伺候了。
可想到这家伙被郡公府的奴才灌药时的惨样,她的心就软的不像话,于是又每晚上任劳任怨,爬墙来兑了蜂蜜水喂他喝。
后来,骄骄每晚都会等着她。
又后来,可怜的骄儿再没等到过。
...
“乖乖,喝了蜂蜜水就不苦了。”
从来没有谁这样温柔的注视他,温柔的和他说话,更温柔的一小口一小口喂他喝蜂蜜水。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般甜的水,只要是香儿喂的,哪怕是药,他也觉得甜到心底。
莫骄如梦中的许多次一样咬住勺子尖尖不舍松开,刚想要夸赞香儿的糖水甜,一股呛鼻味直钻入脑。
他想忍住的,但实在忍不住,随着好一阵咳嗽,嘴里的姜汤也全吐了干净。
门外,高三全和玄旺两步冲了进来。
“陛下怎么了?”
“陛下醒了!”
高三全挤开萱嫔,跪倒在了龙床前。
玄旺要挤开元香,结果没能得逞,差点两人大打出手。
还是元香顾着手里的汤盅,主动退开。
高三全:“陛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玄旺:“可是萱嫔主仆以下犯上?奴才这就把人赶走。”
陛下无动于衷,只是眼神瞧着一个方向发呆,边轻咳着,边向一个方向伸着手:“我不是故意的,你再喂我一次,我一定不会吐掉了。”
陛下的语气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恳求。
高三全和玄旺听到这话,都不敢置信盯着那熟脸小宫婢。
陛下依旧伸着手,还挣扎着要爬起来:“甜水很好喝,我喜欢的,别走。”
高三全见状,一把将挡住元香的玄旺推开,自己也跪到一边,笑脸示意元香:“快,还不快过来给陛下喂甜水。”
高三全说完,才想起来,萱嫔带来的不是辛辣的姜汤嘛,怎么变成甜水了?
又一想,恍悟。一定是陛下生病,这味觉呀,出了毛病。
元香又站到了龙床第一排,这回她还一屁股坐在了龙床前。给暴君喂汤忒费腰,她还是坐下舒坦。
“你喜欢喝?那多喝点,都是你的。”声音又轻又柔。
在玄旺看来,这人装的还挺像模像样,心里更加笃定此小宫婢是个心机深沉的。
而萱嫔也觉得小禾都是装出来的,毕竟平日里的小禾可从不这么说话。
元香要知道背后的人这么误会她,非得掰扯清楚不可。她哪有装,这都是她的真情流露好吧。
元香意识到,她干嘛要对暴君流露真情?
元香心情凌乱。她心里告诉自己,她这是报暴君的救命之恩呢,只有报了恩,才能手刃暴君。
等手刃暴君后,她就解脱了。
元香这样想着,又迅速喂了陛下一勺。
陛下又吐了。这回直接吐在了元香怀里。
元香还气不起来,暴君明明很难受,却还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让元香又想起来骄骄,做坏了一只她想要的灯笼,也会这样道歉,糖水流到了下巴,她给擦擦,他也道歉。
元香只要说三个字:“你怎么……”他必定是要惶恐说对不起的。
后来,元香不说了,然后他一日忐忑问她:“香儿可是不喜我?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的。真的,我不生气,也不难过。”
元香那颗心呀,就跟被人掏出来当沙包踹来踹去般的酸痛难耐。
元香眨巴两下眼,让眼前清明些:“这是姜汤,是有些辣的,你既然不喜,就别喝了。”
“不要。”元香的手被紧紧拽住了。
她也不知道生病中的暴君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听到他惶惶不安又说了第二遍“不要”,元香灵机一动,将碗里的几小块姜捞了出来。
身后萱嫔瞧见这一幕,心下一跳,想说话,又想起来眼下是哪。她要开口,势必要引火烧身。
萱嫔后退半步,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这回又功亏一篑了。
等挑走姜块,元香回头望高三全:“拿点枣片蜜饯过来,有蜂蜜最好了,再倒点水来。”
高三全立时要去取,玄旺已经往外跑了:“我跑得快,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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