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了了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吵架水平确实一般，多数情况下是只动手不动口，所以刚刚在没动手的前提下，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就完全没能达到解气的标准！
再说她其实也没骂人，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离开医院时还有点不爽，见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也懒得再跑一趟回去加班，干脆就直接报备了调休。
虽然先斩后奏会有点麻烦，但她加了那么多班，公司还欠着她四十多天还不上的调休，她不也没说什么吗。
她拿出手机，边往地铁站走边打开OA，刚提交申请，沉寂了几天的某个群聊就跳到顶端。
陈桃：【我妈今晚炸海蛎饼，有人要来吗？】
正好晚饭还没有着落，喻了了随手敲字：【1】
叶泽洋：【？】
徐浩然：【你居然不加班？】
喻了了：【看不起谁？】她可是坐拥47天调休的绝门大户！
陈桃：【已经回来了？】
喻了了：【昂】
陈桃：【那你顺道在楼下带个西瓜，要冰镇的】
喻了了：【哦】
见今天风向不错，陈桃紧接着又说：【卤味也买点，鸭脖鸭翅什么的，刚好就着饼吃，还有边上那个小摊的凉拌牛肉也带一斤】
【前街刚开了家面包店，这两天还在做活动，你过去转转，再随便带点回来明天当早餐】
“……”
喻了了没好气：【超市给你搬回来要不要？】
……
一小时后。
喻了了两手满满当当，一脸不耐地踢开了陈家大门。
“这么快？”陈桃见她一样不落地全买回来了，张开双臂就尽数接了过来，然后迅速捧着西瓜往厨房去，劈成两半后又抱出来，还很大方的推出去一半说：“随便吃啊，别客气！”
喻了了白她一眼，也懒得计较：“陈姨呢？”
陈桃挖着瓜心：“上楼送海蛎饼去了。”
居民区的老住户们大多还保留着旧时的传统，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习惯给邻里邻居们送去一些。
喻了了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呢，也都没来？”
“昂！”陈桃刚才吃的有点渴了，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瓜：“也不知道上哪野去了，个个都说有事，让留一点晚点再过来拿。”
“哦。”喻了了也拿起勺子开动。
稍微解渴了，陈桃才放慢了炫瓜的速度：“别说他们了，你怎么回事啊，今天居然没加班？而且这难得不加班，居然也没去找你的时医生？”
说起这个，喻了了那股有力气没处使的郁闷感又卷土重来：“我就是刚从医院回来的啊。”
本来下午就是特地去找他的，结果撞上了那么上火的一幕，以至于她满脑子都是想给梁正豪一个教训，都忘了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了。
而且事后想想，他那个点还要往住院部去，今晚八成就是要值班的，她再把人喊出去来回跑好像也不太好。
喻了了把勺子往瓜里一扎，越想越觉得他好可怜。
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得花时间重写一篇文章，工作量翻倍还是要照常值班，都委屈成那样了还时刻保持着微笑，哪怕不在门诊时间，也热心地帮她开了药，甚至还在心情那么不好的情况下，细心地注意到了她手上微乎其微的伤口。
而她除了去整形外科说一句实话外，居然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可恶啊！”
“……”
陈桃显然无法共情太多，却在听到整形外科和抄袭文章之后，忽然放下了瓜：“你说的那医生叫什么？”
喻了了：“梁正豪啊。”
陈桃迅速擦完手，而后翻出手机调出张医务人员介绍墙的照片，并放大其中一角问：“是不是他？”
喻了了愣了愣：“……是。”
“靠——”陈桃重重拍了把餐桌，瞬间就能共情了：“这人渣还没死呢？！”
“？”
陈桃问：“你知道欣爱医院吗？”
喻了了：“不知道。”
陈桃说：“就是一个私立的整形医院，但在里面坐诊的都是公立三甲医院的正规医生。”
“说白了，就是有些挂不上公立医院的号，或觉得手术排期时间太久的患者，就可以选择加钱，让公立医院的医生在工作时间之外，在这里给他们做手术。”
“而这个叫梁正豪的，就是这个医院主打的王牌医生之一！”
“但他经手过的手术。”陈桃翻出一个维权群划拉给她看：“你看这个姐姐，双眼皮手术完之后两边就不对称，已经半年了，右眼还是睁不开！还有这个，打完针后面部神经损伤，到现在嘴巴都是歪的，还面瘫到什么表情都做不了！”
“大家都是为了好看一点，才花的大价钱去找正规医生，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谁受得了？”
“要说手术都有意外，是自身体质原因的话，大家还能说自认倒霉，但听说这医生就是医院勾结，注射的很多药品都是假的，或真假参半的，就靠着这个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
“然后出了事就往下压，就说是患者自身的原因，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更别说负责了。”
喻了了大为震撼：“这事就没人管吗？”
“管不了啊！”陈桃激动道：“三甲医生在外面坐诊也很正常，而且手术本来就有风险，大家也都是做完之后才发现有问题，等到要维权的时候事情早就过去了，你连最基本的证据都搜集不到，还很有可能被反过来告个污蔑！”
“还有抄袭那个事，我之前也有听说，医生好像就是得多发点文章才能尽快提职称，职称上去了，就能更好地在外面坑蒙拐骗了！但他们这些无良医生，哪里有空自己去搞科研，抄袭不就成最快的渠道了！”
“反正有后台，抄得也是些小医生的文章，最后就算闹起来，也能分分钟按下去，我就是不知道，这事居然还牵连到了你家时医生。”
喻了了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
陈桃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撞着胆子说：“就……我之前给你用那面膜不是，经销商说是长济皮肤科研发的，同厂低价出完这批就没有了，但其实根本就是假货！等我回头要去找人时，对面早就销号跑路了！”
她也很委屈啊：“我进了万把块的货呢！这不也是几方维权才进了这个群，发现卖假货的勾当也和这个医院有关！”
“M的！要不是这帮畜生，我这两个月至于穷成这样，连晚饭都要让你给我带吗？”
一码归一码，喻了了确信：“至于。”
“……”
“嗐。”陈桃摆摆手，装作没见听：“这事我本来都认栽了，毕竟那么多比我还惨的人都不知道维权多久了，也没能让这群人下马，应该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但既然你也知道了，要不要问问喻叔那边还有什么办法没？”
喻了了瞥她一眼。
都知道父女两关系不好，半年都不见得能联系一次，见她不说话，陈桃立马就转了话风：“我也就随口一说！要不行就算了，我估计这事应该也不归他管。”
喻了了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可如果梁正豪仅仅只是为了功名而抄袭，时霁也决定不做追究，这口气她咬咬，勉强也还能往下咽。但现在他做的勾当已经实实在在伤害了那么多人，且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还会有更多的人继续受到伤害。
而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再袖手旁观的话，怕是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喻了了足足酝酿了十分钟，才调整好情绪按下拨号键。
可等电话接通，乍一听到那中气十足的浑厚男中音时，她还是惯性就脱口而出：“还活着呢？”
“……”
四个字，足足硬控了一名经验老道的刑警十秒。
作为一线刑警，喻坚强常年奔波在外，一年能有360天都在出差，队友们几乎每天都有家人的电话关怀，只有他活得像个孤家寡人。
好不容易等来“小棉袄”一通电话，结果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嫌他活太长了，喻坚强当场炸了：“就这么急着给你老子收尸？！”
都说跑一线的，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这话虽然糙了点，但不也是关心的另一种表现吗？
喻了了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喻坚强的火线却早已点燃：“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嫌老子没早点把遗产交你手上？我告诉你，老子身上一毛钱没有，全捐山里了，死了你也落不着！”
喻了了也火了：“我都说不是那意思了你吼什么！钱我自己会赚，谁稀罕你那仨瓜俩枣……”
陈桃一脸无措地抱着瓜，见两人足足吵了十分钟还是没能切进正题，就知道她那13700块，是彻底拿不回来了。
-
晚上十二点。
时霁巡查完病房，正往值班室走，兜里手机响起，来电显示为江院长，他划过接听，一道年迈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叙啊。”
他不冷不热“嗯”了声。
江绍礼温厚道：“你送来的证据已经顺利提交了，有关部门正在核实，过流程还要一定的时间，一旦确认就能往下通报了。”
时霁简单应和：“好。”
江绍礼故作严肃：“爷爷帮了你这么大忙，你就轻飘飘一句好啊？”
时霁纠正：“江院长，这话就不对了吧。”
“监察医疗风气是否健康，协助打击不良医疗环境，不是公职人员应尽的义务吗？怎么能算是帮我的忙呢。”
江绍礼也当仁不让：“那定期回家看望长辈，抽空陪爷爷奶奶吃顿饭，是不是小辈应尽的义务呢？”
时霁失笑：“可我也没有要往有情有义方向发展的意愿呢。”
“臭小子！”江绍礼急了：“别跟我在这儿贫，这周必须给我回来一趟！”
“看看吧。”
他挂了电话，刚进值班室坐了一会儿，小护士程乐可就提着袋外卖进来，放在他桌前说：“时医生，又是你的外卖。”
时霁无奈，还是说了声：“谢谢。”
他是基本不点外卖的，可颜值摆在这儿，隔三差五来给他送东西的人却不在少数，但他这人既洁癖又挑剔，从来碰都不碰。
周晨对此习以为常，并乐在其中，划着办公椅就滚过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时霁刚“嗯”一声，忽然想起半小时前，喻了了奇奇怪怪地找过他一次，问完他是不是在值班后就没下文了：“等等——”
他扯过外卖，看了一眼面单。
填的是他的名字，电话是虚拟号，并不能锁定什么，但他还是解开手机，翻出了某个对话框，果不其然“正在输入”，很快就蹦出一句：【时医生，外卖收到了吗？】
他扬了扬眉，故作疑惑：【你点的？】
【嗯嗯.jpg】
喻了了还陷在没能帮上忙的深深自责里，只能借着下午的事说：【谢谢你下午帮我包扎伤口，值班辛苦啦！】
时霁没忍住笑出声：【谢谢】
看了眼时间，又说：【还不睡？】
喻了了：【马上马上！】
她和喻坚强吵了半天的架，气得回家后又在床上滚了半天，等冷静下来想安慰一下他时就已经挺晚了，直觉不做点什么的话很难睡着，就翻开外卖软件点了份宵夜。
这会儿确认东西被签收，他也没有反感或拒绝的意思，才终于心满意足地遵医嘱，盖上被子睡觉去了。
“可以吃了吧？”
周晨见他确认完，伸手就要去拆，将要碰到的前一秒却无情挡开：“要吃自己买去。”
周晨震惊：“白嫖的东西还这么小气？”
时霁从袋子里取出一份甜品和两盒水果：“不是白嫖。”
“？”
“演出费。”
他心安理得道：“属于劳动所得。”
“是下午那个小姐姐送的？”
周晨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你演了出柔弱无助的戏，人家出于同情给你送的温暖？”
时霁扬了扬眉，没说话。
周晨彻底被他的无耻颠覆了三观：“……”
果然。
不要脸的人先享受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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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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