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溪始终低声向什么人求饶,但听着不像是他自己的意愿,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
可这又不像是他的回忆,江宴拧眉听了几句,立马判断出情况,大胆猜想这是曾经死于他剑下的冤魂。
鱼在溪包括元祁,这两世都没有滥杀无辜,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在千年前,江宴并不清楚那时发生过什么。
挣扎间,鱼在溪发丝凌乱,眼底通红,瑟缩在江宴怀里,竟有弃生之意,江宴只好死死攥住他手腕,生怕他做出什么错事。
头顶炸雷轰隆,江宴依旧没有将外面的封印撤下,所有被带来此处的仙门弟子乱作一团,自顾不暇,有人竟在慌乱中,将矛头指向他。
不知是谁喊了句:先杀江宴!
后面人便陆陆续续喊起来,只有逼得江宴解开封印他们才能离开这青色光罩,离开这是非之地。
江宴分心一瞬,冷目扫了过去,光靠眼神唬退了一批人,可还有死性不改的,坚持要趁鱼在溪最脆弱时刻下手。
没等江宴动手,另一侧一道白光闪过,回头看,元清已经到了面前。
“他怎么了?”元清方才一剑挑飞周围人,隔着结界查看鱼在溪脸色,自己脸色也并不好看。
幸亏他没有强行闯进江宴结界,头顶又是一道天雷,元清挥剑阻挡,有惊无险过了这一轮。
江宴见他已经恢复,立马停止燃魂,撤除两人身外的小结界,让元清能直接查看鱼在溪情况。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胡话,像是……”江宴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被什么附了身。”
元清脸色铁青,钳着鱼在溪下巴查看一番,鱼在溪一同他对上视线挣扎的更加厉害,目眦欲裂吼道:“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凭什么你的成神路要拿我的命来铺成!!!”
如此一说元清就明白了,他抬眼看了看江宴,抿嘴片刻,一掌劈在鱼在溪颈侧。
鱼在溪还处于情绪中挣扎不出来,被劈中时身子背脊僵挺了一下,眼睛一翻,窝在江宴怀里失去了意识。
江宴将人换了个姿势抱着,就听元清道:“他没事,我去迎天劫,你来护法。”
“我护法?”江宴拧眉看了看怀中的人。
元清扫了眼四周情况,眼神定在赤云尸体上,那金光随天雷变换时亮时暗,隐隐透出神秘古老的气息。
“杀他的剑在哪儿?” 他问。
江宴将那把剑交给元清,“有什么异样?”
元清来不及研究,也不用多研究,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捏决来给鱼在溪做了个阵法,让其安稳停于其中,后对江宴道:“把小辞召来。”
江宴不明白其中用意,依旧照做,很快,小辞一脸警惕的迈步走出阵法,看清面前景象震惊的睁大了眼,立马去找江宴。
江宴对他点点头,小辞才稍微安心,又看元清。
元清提剑反砍向上空,不止拦住了这一道劈天而来的闪雷,还将厚重云层都散开几分,让天明朗一些。
做完这些,他看向小辞,“谁给你起的名字?”
小辞和江宴皆是一愣,看着元清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元清似乎也没那么在意答案,说完就转身回去继续对抗天雷,小辞这是才恍然转醒,道:“不知道,我有印象时就叫这个名字了。”
元清勾唇哼笑了声,背对着他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天极阁的。”
小辞越发怔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在之前就去过天极阁。
江宴心思一动,一边顾念着鱼在溪一边问:“是你把他带出天极阁的?”
元清回头撇他一眼,“鱼在溪转世,而我陷入昏迷时的那段时间,你曾动过让小辞代替我们两个的心思。”
江宴并不否认,只是脸色难看。
元清继续说:“虽然我陷入昏迷,但依旧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发现不对,就将他找到了。”
小辞是江宴用魂器从元清魂魄上分割出来的个体,属于三魂七魄之一,还没孕育大就被元清带走了。
怪不得当初元清刚醒小辞就不见了,江宴找了许久无果,还怀疑是自己炼制不佳,元清一醒他就回去了。
“辞风雪是我的意思,不管我和鱼在溪发生什么事,最后都一定能剩你留于世间。”
小辞拧眉看着元清,似乎听不懂,元清轻笑,给他解释:“我们两个,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了。”
还不等小辞反应,江宴猛地一顿,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元清:“这是何意?”
元清又看江宴,对其道:“还有你,不管最后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来。”
元清说完,似乎担心江宴会做什么傻事,又强调一句:“想再见他,就活着等他来找你。”
小辞在另一边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抓住江宴衣摆,问:“什么意思?”
江宴脸色苍白,望着怀中抱着的人摇了摇头。
鱼在溪此时面色沉稳,不复刚才的疯状,细细看去眉头依旧有皱起之意。
他也不知道元清要做什么,但听着,是要殊死一搏了。
随着江宴的沉默,紧张氛围开始弥漫,小辞垂眸想到什么,突然扬头道:“何修文似乎说着要带他回去,他还会回原来那个地方吗?”
小辞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江宴垂眸看他,却没心思多问多想,摇头:“不知道,我不希望他去。”
不管如何,他到底不属于那个世界,强行过去的魂魄并不牢靠,他还有再回来的风险。
两人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江宴突然问:“何修文除了说些胡话可还有异样?”
小辞回忆一番,摇头:“看着不像,苗大哥用法术将他困起来了,又有天星长老,应该没事。”
江宴知道这些,但心中依旧不安,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心性,莫非是急上心头,关心则乱,为何这种事也要在意。
可他试图压下心绪,却发现自己心里的担心越发明显,已经到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地步。
面前元清提剑迎战,替地面上的人抗住大部分攻击,后方仙门看见元清都老实下来,有不老实的见到他挥剑斩天的样子也都暂时安定下来。
江宴对小辞道:“我给你们设下结界,我回一趟天极阁。”
他说完捏决开阵,同时将鱼在溪放到地上,小辞上前抱住,让鱼在溪躺的舒服些,仰头看着站起来的江宴,“若是发生变化怎么办?”
江宴按了按他头,想着元清的话,狠心道:“若是有人能突破封印来攻击你们,你就只管自己躲避。”
小辞张了张嘴,低头看着鱼在溪身上另一层封印,最后还是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你小心。”
说话间江宴已经走了,只留下萧瑟的寒风,小辞又去看远处元清提剑侧劈。
江宴回天极阁直接去了静山,天星见他回来又急又惊,“你怎么回来了,仙盟到底什么情况?”
江宴不答先问:“何修文呢?”
“苗沛盯着。”天星边说边将人带进去。
江宴跟着他,见到被困在椅子上挣扎的何修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正是当初在泊阳遇到的那个小修士。
江宴视线在他身上一顿,对方低着头没看人,江宴就又去看何修文了。
对方眼神盯着屋顶,聚焦在一个超脱屋顶的地方,对房中发生了什么置若罔闻。
苗沛见江宴回来也不废话,第一时间解释:“他一被送回来时精神就不太对,我听着师尊指令,仔细看护他,没想到他竟突然说起胡话,大喊元哥的名字,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喊了一会儿就开始说要带元哥走,我怕出错,干脆就将人困在了这里。”
苗沛一口气说完,又往江宴身边看,没见其他人,喘了口气才得空问:“元哥和小辞呢?”
江宴脸色冷凝,盯着何修文一动不动。
苗沛摸不着头脑,知道前方仙盟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他被留在天极阁都快急死了,如今见到人竟然还不说。
他正想再开口问,江宴突然抬眼看何修文旁边站着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依旧低着头,苗沛等了会儿,替他答道:“他比何修文先来,来了就什么都不说,像个傻子。”
苗沛边说边看那人脸色,对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也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那把剑是你给何修文的?”江宴冷声问。
他也没多少时间,见对方不答,他干脆上前一步散了苗沛的封印,拎着何修文衣领将人带走。
他一走,房中剩下的天星跟苗沛对视一眼,天星啧了声,“要不我带你去?”
只是他们两个修为不高,去了是帮忙还是送死不一定。
苗沛实在着急,他越是不知情越是担心,就点头求道:“长老,我们去看看,万一能帮上忙!”
远从天极阁都能看见遥远天际的阴云炸雷,天星摸摸下巴,突然语重心长说了句:“众多大宗门里,只有天极阁没有派弟子过去。”
苗沛不懂,天星便解释:“不要太恨渡泽,他恨手里两个不受控制的弟子,但却没想过加害天极阁的其他人。”
苗沛听的不屑,立马脸色难看起来,“那有如何,他害我在意之人,我就恨他。”
天星知道他心中想法,回手将屋中问不出话来的小贼困住,带着苗沛去了。
仙盟这边,小辞抱着鱼在溪,发现已经有人对他虎视眈眈,他知道有封印在,起初并不是很担心,后来他见渡泽走了过来,顿时警惕起来,手边除了一把木剑,竟然都没能用的武器。
他才不过筑基,如何防的过渡泽。
“杀了他。”渡泽看着小辞,似乎是蛊惑,声音间少了冷凝。
小辞跪坐在地上,冷冷瞥了眼渡泽,突然视线向他身后看去。
渡泽警惕回头,什么都没找到,再转回来小辞已经将鱼在溪的无相剑召唤出来。
这是江宴告诉他的办法,他与鱼在溪魂出一体,可以尝试召唤他的魂剑。
之前小辞从来没试过,今天竟然一次成功,召出无相剑,他愣了愣,视线再扫向渡泽。
他能拿出无相剑,渡泽难免要忌惮几分,没再贸然上前,而是停在原地继续道:“杀了他,你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小辞收回视线,反正他们身上有封印和结界,又有无相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必再理会渡泽,他现在更担心鱼在溪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辞,只要你杀了他,我可以留你继续在天极阁修行。”
小辞不耐的拧眉,手指在剑柄上来回敲着。
再等,就见江宴带着何修文回来,后者神色迷茫,落地了连站偶读站不稳。
江宴回来先看鱼在溪,见他还在小辞怀中没醒,又看小辞手中的剑,视线转向渡泽,“你在这里做什么?”
渡泽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宴脸上冷的仿佛附着了一层霜,听他说话也不回答,再去抬头看元清。
不知是何原因,天雷竟然隐隐有停止之势,江宴脸色更为难看,问小辞:“他做了什么。”
小辞摇头,“我只盯着鱼哥,没注意他们。”
即便看了他也不懂。
江宴不再问,拎起何修文,沉声问:“你想做什么,说出来,也许在这里就能成功了。”
他半问半蛊惑,何修文却依旧像个失魂之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宴闭眼吸了口气,长长呼出来,将人往地上一扔,转身去找元清。
元清见他来,闷咳几声,视线扫着上空阴云,沙哑着声音道:“天劫来了。”
江宴顿了顿,突然问:“谁的天劫?”
元清依旧盯着远处的天,嘴角缓缓勾起,半晌,江宴才在猛然炸响的雷声中看见他张嘴吐出两个字。
“我的。”
江宴猛地睁大眼睛,“你?那鱼在溪怎么办?”
可惜元清没时间理他了,他握了握手中那把古剑,踏空而上,迎着密密麻麻的电闪雷鸣挥剑。
江宴仰头视线追随他,竟是颓然后退一步。
如果渡劫的是元清,那鱼在溪是不是就要留在云陆了。
他眉头紧锁想着后路,鱼在溪决不能死,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不等想到办法,身后小辞突然喊他,江宴转身,看见小辞怀中,鱼在溪揉着头坐起来。
江宴大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查看,鱼在溪仰头迷茫的看着他,而后又去看周围的一切,看见天上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光闪,问:“这是怎么了?”
江宴摇摇头,“没事,你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鱼在溪点头,“头晕,像是做了一场梦,醒不过来。”
他少有这么形容自己的时候,江宴紧张的附身上前,抬手要用灵力探他识海,被鱼在溪握住手腕。
“不用,我只是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这么说,江宴缓缓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完全松懈,“想起前世的事?”
鱼在溪点头,“想起我和元清还是一体的时候。”
江宴皱了皱眉,没多问,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没有放任何人出去,外面也没人再过来,何修文一直疯疯癫癫的说要带你回去,那边……”
他说到元清时停顿了一下,“他在渡劫。”
鱼在溪消化了一下现在什么情况,突然明白江宴在说什么,他反身跪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元清,没忍住握着江宴肩膀又问一遍:“他在做什么?”
“渡劫。”江宴十分肯定道。
“他!”鱼在溪急的起身想过去,却被小辞拉了一下衣摆,两人一上一下对视,小辞想了想,问:“你能拦住他吗?”
鱼在溪几乎是傻在原地,他拦不住元清,因为对方已经开始了渡劫,他能做的只是留在这里干着急。
江宴见他紧张站起啦问:“他渡劫到底会如何?”
“他会替我承受种种罪罚,会……”
鱼在溪说到这儿顿了下,他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如何,“可能会灰飞烟灭。”
这下连江宴都惊的眉头一挑,“不可能,他绝不会让自己又危险,他还要和你一同飞升,他要成神。”
确实是这么说,可现在面临的事实是元清去渡劫了。
“我为上神历劫,是极恶雷劫,他没有神身,扛不住这天劫。”
鱼在溪似乎也不懂为何元清要去渡劫,他拧眉盯着天上,看那道白色身影孤傲挥剑,剑身铮鸣被压在雷声里,阴云范围逐渐扩大,竟然有影响到其他地方的意思。
鱼在溪看了眼,咬咬牙道:“我们得护住周围百姓,不能让他们受影响。”
江宴很快点头,“我去开阵。”
鱼在溪迈步要走,突然发现小辞依旧坐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无相剑,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若是换了平时鱼在溪肯定调侃两句哄他开心,可现在顾不上了,他只能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问:“你怎么了?”
小辞仰头看他,“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活不下来了?”
鱼在溪垂头看他,“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小辞一动不动盯着他,“因为元清说若是你们两个都活不下来,让我好好活着,我是你们两个最后能留下来的办法是不是?”
鱼在溪缓缓换了口呼吸,和江宴对视一眼,后者要走的脚步也顿住了,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怎么短时间跟你解释全部,但我肯定的告诉你,你是独立的存在,你就是你自己,绝不能作为我和元清的后手存在,你不需要为我们两个担心,也不要被我们两个拖累。”
鱼在溪说完扫了眼元清,“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了,那都是在没与我商量的前提下说的,他想为我们两个好,就自己冲去了前面,但我不接受,你也不用接受他给你安排的结局。”
小辞认真听完,缓缓点头,将无相剑交出去,却又说:“既然你不接受,我也不接受。”
鱼在溪收了剑看他,突然笑了,“可你什么也做不了是吗?”
小辞张了张嘴,说不话来。
鱼在溪又伸手点点他额头,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尽力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
江宴收回看着他们两个的视线,心绪繁重,却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鱼在溪快步奔到汤瑜秋身边,“帮我个忙。”
汤瑜秋魂魄已经十分虚弱了,他坐在秦奈身边,听见鱼在溪说话,半晌才抬头看过来。
“你不会跟他永别,你得帮我把这些魂魄都聚集起来。”
他说完汤瑜秋眼中恢复了些神采,提起精神问:“如何聚集?”
“恐怕我要恢复泥像。”
鱼在溪还想多解释一句,但汤瑜秋已经站起来,“你做吧。”
不管他和秦奈有没有以后,如今都到了一个该结束的时候,拖下去也没有意义。
鱼在溪咽下要说的话,对汤瑜秋点了点头,拔剑在地上刻起符咒。
“我恢复泥像,将你们继续藏于其中,然后送你们去轮回,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一部分雷劫威力。”
其实这样做能发挥的用处十分小,但鱼在溪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送走这些魂魄,他还要送那些被古剑金光制裁的修士。
“尽快吧。”他压下心绪,尽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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