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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采购

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席卷起一片烟尘,嘉雍关外几匹骑着快马的身影长途奔袭。

身着银甲的刘副将早早等待在城门口:“几位快随我入府见将军,圣上派下的钦差盯得紧,将军和夫郎只有一刻钟的说话机会。”

看着戒备森严的城内,霜降急忙打探:“京城里都盛传将军和夫郎下了大牢,将军和夫郎可还安好?”

刘副将冷哼一声:“京城那帮子人惯会造谣,将军和夫郎只是被软禁在府内,看看咱边关这十万大军,哪个不开眼的敢闯入将军府拿人。”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将军府。

还不等郑夫郎询问郑阿春的消息,郑大将军点了点人数,眉头开始打结:“我让你们留在京城看着少爷,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霜降跪下解释道:“将军,京城里盛传你和夫郎被下了诏狱,少爷看我们几个武艺好便打发我们前来,助您一臂之力。”

“他是傻的吗?助我一臂之力?”郑大将军训斥道,“我若想抗旨逃跑,十万大军不用,用得着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劫狱吗?”

他深深后悔,从前太过宠爱这个逆子,没给这个逆子点棍棒教育,把个孩子养得如此天真愚钝。

郑夫郎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发脾气,好不容易能知道孩子的消息,霜降你快说说,少爷在京城过得如何?有没有人为难他?”

霜降:“少爷和小少爷平安无事,在侯府里有老太君撑腰。只是京城的将军府已……已被抄家,下人们也都发卖。”

郑夫郎有些担心:“我那个嫂嫂一贯是个拎不清的,这京城里要是有人难为阿春可怎么办?这孩子单纯没心眼脑子里又少根弦,没我们在身边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郑大将军对此倒不怎么担心:“慈母多败儿,你我如今都流落到这个境地了,阿春平日里又是个直心眼得罪人的直肠子,受点委屈多正常,多经些事说不定还能成长一番。”

“你懂什么?”郑夫郎最听不得别人数落自己的孩子,“阿春本是进京选亲的,出了这档子事还让他怎么嫁人?”

“那就不嫁了。”

郑大将军本就舍不得这个千娇百宠才养大的哥儿,闻言便道:“正好在你我身边多留几年。”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郑夫郎原本属意郡主府家的小公爷,可打从自家被皇帝软禁后,他就没准备往高门里找。

“你娘家那小子是不是长得挺俊?凑合凑合也还能看。”

郑夫郎被他这挑三拣四的样子整无语了:“你还嫌弃我娘家,只怕大嫂不愿意呢。”

想来想去,脑海里便浮现出自家哥儿那个不服管教的样子,甚是头疼:“要不,你……你和圣上求个恩典留阿春几年。”

提起皇帝,郑大将军怒从心起,想起死去的妹妹和外甥,他怒目圆睁,眼睛里一片血红。

“凭什么要我求他,是他做下了那等冤子害妻的错事来,是他该去妹妹灵前忏悔认错才对。”

当初,圣上和将军情同手足,常常来将军府留宿,一来二去便看中了贵妃。

郑夫郎也不好受,贵妃没入宫前和他这个嫂嫂关系最好,哪怕远在边关,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个妹妹。太子虽只见过几面,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他忍着悲痛,安抚郑大将军:“你可小声点吧,太子本就蒙冤而亡,你这么大声可是想把御史招来。”

郑将军冷笑:“我倒是希望他有胆子带我进京面圣,可现在分明是那皇帝不愿见我。”

“那……阿春怎么办?”

想到自家哥儿,郑将军收起了情绪:“回去告诉侯府老太君,阿春要为太子和贵妃守孝一年,你们只管带着少爷去香积寺清修,我倒要看看京城里哪些牛鬼蛇神迫不及待要跳出来。”

郑夫郎点点头同意了。

窗外的天逐渐变得阴沉,沉闷的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湿的水气。

皇宫里,三柱清香袅袅升起。

“魏如忠,这可是今天皇城内的第一场春雨?”

“是,奴才记着去年的雨比今年来得要晚些,恭喜陛下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定能有个好收成。”

永明帝只是看着那燃起的清香,沉默不语。

魏如忠低下了头。

离太子逝世已有三个多月,去年的第一场雨时太子代圣驾在外祭天。

“郑长山这些日子还在骂朕?”

魏如忠犹豫着如何回话。

他从陛下幼时就跟着伺候,如今又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不敢揣测帝心,对永明帝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两分。

“郑大将军忠君爱国,向来在苦寒之地驻守,如今被朝臣弹劾参奏,心中不忿骂骂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敢说郑大将军天天在家里骂皇帝,可密折上白纸黑字,永明帝又不瞎。

“忠君爱国?”永明帝冷哼一声,眼里闪着冷光:“只凭他是太子的舅舅,朕就该发落了他。”

“他家的那个草包孩子呢?”永明帝想起了留在京城的郑阿春,“朕记得那个孩子好像进京议亲了,说的还是郡主府家的儿子。”

皇帝心里不痛快,他自己刚经历丧子之痛,最心烦看见别人婚宴嫁娶之事。

魏如忠回道:“禀陛下,听说侯府宴会时后院闯进个秀才,那郑家少爷也倒霉,与那秀才共处一室被人看了去,几日前已嫁了那秀才同他回乡了。”

永明帝面上阴沉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实在是每次听到这个郑家哥儿的事都充满了离谱。

“朕记得上次听他消息,还是当街暴打御史家的儿子,郑长山真是不会教子,一个哥儿又蠢又笨,没一点三从四德的样子。”

魏如忠松了口气,心道,这次竟无意间帮了将军府一回,陛下心情不好时最爱听些别人的蠢事惨事。

将军府的哥儿如此潦草被舅母嫁人,陛下的气应该也能消解几分。

想了想,他又道:“听说侯府的大夫人想给老太君冲喜,婚事办得仓促,第二天就关起门来办了喜事。”

永明帝的心情果然好了几分:“这么说来,那郑长山还不知道他家哥儿嫁的这个人是圆是扁?”

不过想到永安侯府的人兴高采烈大摆宴席,皇帝的小心眼又极度不平衡。

“魏如忠,让锦衣卫把近期宴请的人家都给朕报上来,朕要看看他们是不是闲得没事。”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半夜,道路上泥泞潮湿,鞋子里都沾满了黄泥。

枣阳县只有县中南北的大道是石板子路,从城门直通枣阳县衙,其他街巷的都是“小径”,又窄又旧,下雨天还会积水。

“县令吃白饭的吗?这路破成这样也不找人修一修。”

郑阿春没出过京城,头一次知道外面小县城的人要走这种泥巴路,他一个镶金戴玉的娇少爷今天穿的靴子都是绣着白粉珍珠的鞋边。

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自告奋勇接了出来采买的活儿。

这破地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霜降他们也不知到没到边关。

“崔勇,去叫店里的伙计铺条毯子来。”

店里的伙计心里纳闷这是哪里来了个讲究的贵人,先铺了些稻草又找了条旧毯子铺在门口。

郑阿春早等的不耐烦,没等崔勇拿来轿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门口的伙计被那双绣工精湛的珍珠靴晃直了眼。

乖乖,光是靴头就绣了百粒珍珠,而且还都是圆润饱满的东珠,中间的有拇指那么大,两侧各镶嵌着两颗红玛瑙宝石。

再一看这贵人,穿着身紫色牡丹纹样月华锦袍,凤眼微挑,肤色白腻 ,颇具丽色,一看就是个贵气逼人的哥儿。

伙计看傻了眼,整个县里也再找不出长得如此艳丽的哥儿了。

郑阿春的眼中则是分两种人,长得俊的,和长得俊又对他胃口的。

江文霖目前是第二种,其他人嘛都入不了娇少爷的眼。是以也不管周围看呆的众人,自顾自就风风火火走进店里采购。

“你们这铺子里的衣服怎么都是些前几年的款式。”郑阿春挑剔地巡视了一番,却也没打消花钱的兴致。

这破地方一下雨就满是泥巴,搞得他穿京城里带来的华服都没了兴致。

买了几身轻便的常服后,想起还在家里修补门院的江文霖,郑阿春大发慈悲的打算替他也选几套。

“你们这儿最新款式的男子衣服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您是给官人买吗?小的敢问您官人是哪家?”

这伙计常给县里富户家的哥儿做衣服,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也都识得。

“迎春巷江家江文霖,你可听说过?”

“江家?那就定不是我们枣阳县本地人了,这位夫郎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前朝时是燕王的封地,以李、柳、孙三大姓为主,历来没有江姓的本地人。”

“周边倒是有个县城,那里似乎有个江姓的村子。”

郑阿春只觉得有一丝奇怪,却也没怀疑,只道:“他叔叔在外地当通判,许是之后读书迁来此处的。”

说话间,几件男装摆了上来,这店里竟有试衣的模特,只是连江文霖三分风姿都不及,郑阿春也不想让他们试,挑了几套湖绿、宝石蓝,大红、牡丹紫的衣服买下,想着回去让江文霖穿给自己看。

买完衣服后,他又去逛了首饰店、胭脂铺和点心铺,快到正午,才堪堪从酒楼里带着饭回家。

“听说了吗?县里来了个极有派头的哥儿,走路都要铺红毯呢。”

“可不是,听说他非甘露不饮,非锦缎不穿,一上午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哥儿有见识,有人瞧见那些铺子的老板被好一番挑剔,今天都回去向邻县的铺子借好货呢?”

“这得多有钱的哥儿啊,富贵窝里养出来的?”

……

刚糊完窗纸的江文霖只是出来喘口气,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一种不详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他交代郑阿春买的东西该不会忘在脑后了吧。

江文霖攥紧了最后的五两碎银,仿佛听到本就不怎么充裕的钱包变得更加干瘪的声音。

他一个古代大龄男青年,没装修没存款没工作,五两银子还要养一个土豪作风的老婆。

“哥夫,你干什么呢?”郑阿冬跑出问。

好吧,再加一个上小学的孩子。

熟悉的压力再次回归,养家糊口真是个永不过时的时髦话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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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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