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里,江文霖去厨房转了一圈,干净的灶台和空空的米缸印证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着宅子正在修整,这些日子他们吃住都在客栈,只有白天才会来宅子里当当监工。
娇少爷用不惯外头的杂役,更别提吃江文霖做的的白人饭了,每天翘首以盼边关的几个小厮侍卫快些回来,好在家中“重掌大权、作威作福”。
江文霖想起现代有个词叫“新型穷人”——瞧着宅院宽敞、衣着光鲜,实则经不起半点风波。
原身便是如此,骗婚后还指望着郑阿春这“落难凤凰”能漏些金银,后半生好锦衣玉食。
他装得温柔体贴,没等哄得郑阿春情根深种,养这富贵花的开销便快掏空家底。
再加上原著里的郑阿春又处处挑剔,原身光是应付他便耗尽耐心,听着耳边穷酸、抠门之类的抱怨,恨意更是日积月累。
如今的郑阿春虽乖巧几分,花销却依旧惊人,更别提原身还欠着一屁股债。
江文霖在宅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到致富法子,索性带着郑阿冬上街。
大宣朝经过三代励精图治,到永明帝时商贸繁盛,吃食行当更是花样百出。从主食到零嘴样样精致美味、绿色天然,连他这现代人都挑不出毛病。
想靠卖什么果汁三明治这些现代吃食惊艳大宣人,难度着实有些高,发家怕是要饿死,倒不如他重操旧业办个什么辅导班来得实际。
“哥夫,我要买小金鱼。”郑阿冬举着树杈当剑,像个小尾巴似的黏在江文霖身后。
“我把虎子家的金鱼喂给了大毛,得赔他一条。”
大毛是隔壁李奶奶家借来的捕鼠将军,虎子则是方夫人的孩子,他长兄在府学里念书,姐姐嫁了县衙主薄。
江文霖正琢磨着补课班的事,随口敷衍:“为何要喂猫?”
“因为大毛想吃,我也想吃。”
郑阿冬拽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瞅着路边的炸鱼摊。
这小机灵鬼,分明是他自己看见炸小鱼的摊子馋了拿大毛当借口。
说起来隔壁的虎子也正是上辅导班的年纪呢。
江文霖看着正欢快啃小炸鱼的郑阿冬,一个邪恶的计划在心里一闪而过。
枣阳县文风不盛,十年间出的秀才举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前任县令重水利轻教化,以致县里鸡娃的风气不怎么明显。若能把郑阿冬教个神童打样,还愁县里的家长们不鸡娃不上辅导班?
“掌柜的,买些纸墨。”
书铺掌柜抬眼,见面前站了个陌生的青衫公子,模样俊秀,气度从容,一双笑眼叫人如沐春风。
心里暗叹一声好风姿,忍不住搭话:“公子打哪里来?枣阳县的秀才举子都来小店买书,却是没见过公子这般人物。”
江文霖拱手汗颜:“不敢当,在下江文霖,家中曾在这枣阳县置下产业,此地又人杰地灵、民风淳朴,遂才来此隐居。”
又指指楹联笑道:“方才路过闻得墨香,忽想起一句‘一室松烟凝古意,满橱竹纸散新香’,倒与贵店相配。”
柳掌柜本就喜他风姿,又被这一通商业互吹夸得通体舒畅。
先前书生写的“藏古今之瑰宝,聚天地之文华”声势太过浩大,柳掌柜觉得和自己一个乡下小店极不相配,不如这副雅致贴切。
高兴道:“这句楹联极妙,公子可否留下墨宝赠予小店,小店还可另赠公子些润笔费。”
咦,发家致富好像也不太难吗。
江文霖的笑容又灿烂两分:“多谢柳掌柜抬爱,只是这并非什么名家墨宝,小生又不通书法,不若写罢再做打算。”
雪白的纸张铺呈在黄花木桌之上,江文霖蘸了些墨,宁心静气后方下笔挥毫。
墨香浸润之间,笔走龙蛇、运劲灵巧,几个清瘦通秀的大字从豪下挥洒在宣纸之上。
“好好好。”柳掌柜激动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怎么能叫不通书法,写字筋骨俱佳,自成一派啊。”
江文霖暗自得意。现代为镇住学生练的柳体,竟在古代派上用场。果然卷王到哪里都吃香!
他白赚一套笔墨,顺势问:“可有童生蒙书?”
掌柜的早注意到他腰边的郑阿冬:“可是要给令弟开蒙?”
听得这句话,郑阿冬手里的小鱼干突然不香了。
“这是我夫郎家的弟弟,平日里顽劣愚钝,不爱学习,着实让人头疼。”
打造神童第一步,先抑后扬,等到成绩有所提升时才方显能耐。
“原来如此,原该称呼您江大官人。”
在大宣朝文人中,未婚的男子多称公子,已婚的多称为官人。书铺掌柜有些失落,好一个端方君子,可惜英年早婚。
连夫郎家的孩子都如此用心,怎么不是一个好夫婿人选呢。
*
回到家后,江文霖就开始收拾书房,糊了两刻钟的墙纸,就听得院里一阵喧哗还有声熟悉的带着点撒娇的的呼唤。
“江文霖,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流水的华服和首饰如织般被送入宅院,还有一只大红酸枝的雕花拔步床连带同款贵妃榻。
他盯着那精心雕刻的床柱,心下犯疑:郑阿春有这么多钱吗?
院子里的杂草已被除去,破损的四壁刷了墙灰,贴上新糊的墙纸,整个屋子总算有了点体面样子。
郑阿春蹦跳着走进来,直接呈大字型躺在了那张铺着锦缎的新床上。
“累死我了,这红酸枝的木头还是差了点,我京里的那张可是千金紫檀的呢。”
江文霖心想那你是没睡过现代的弹簧软床。
他打算在家里多设计些现代风格的装修,这个弹簧床也不知能不能弄出来。
转头看着床上舒舒服服躺尸的人,江文霖有些牙痒。
自己可是糊了一上午的墙纸,这娇少爷倒是潇洒。
这个年纪怎么能睡觉?还是作业留少了。
他长腿一迈就斜躺在了那张雕花床上。
郑阿春投过一个不满的视线,眼里闪着危险的眸光:“怎么,你嫌我花钱大手大脚了?”
话本子里常这样写,富贵小姐跟穷书生私奔,买些衣服首饰都要被穷书生指指点点,那些个穷书生也不事生产,科考更是稀松,花光了小姐家的钱还要让小姐卖衣服卖首饰,晚上熬着油灯绣花来贴补他。
江文霖似乎也不事生产,都没听他说过有什么产业,甚至这一路上连杂书都没见他看过一眼。
郑阿春越琢磨越慌,江文霖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吧。
“江文霖,你是不是觉得我买的衣服首饰多了?”
郑阿春推他一把,反被闭着眼的男人抓住手腕。
“怎么会嫌多呢?”江文霖闭着眼睛,享受着身旁香风拳脚的骚扰,气定神闲:“夫人这般体贴,我感动还来不及。自己省吃俭用,倒舍得送我这张雕花大床。”
等等,郑阿春想起自己刚进门时说的话,这个书呆子不会是误解了吧。
他只给他买过几身男装,没打算把自己精挑细选的这张雕花大床送给他呀。
“谁说要送你……”
正要辩解,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身体猝不及防就贴在了一个硬挺的胸膛之上。
郑阿春心跳如鼓。
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从耳根到手臂都泛起一股酥麻的痒意。
“常言道,妻贵夫荣。这些衣服首饰定是夫人特意买来,为我在县城扎稳脚跟,跟那些个富户大族们交际时穿的,对不对。”
他的身量很高,明明穿衣清瘦,可胸膛却是宽大厚重。那件熟悉的长衫领口被揉得大敞,几道青色的血管在呼吸间若隐若现地起伏。
被他圈在怀里,隔着几层衣料,都能感觉到掌下传来的炙热体温,郑阿春天生体寒,如今却是被烫得连心都颤了起来。
他的脸蛋像个蒸熟的虾子,粉里透红:“对对对,你快放开我。”
江文霖置若罔闻,步步诱导:“那这床定是你进门时说的礼物了,为夫最近腰酸背痛,想必是夫人欠我那二十两银子不好意思,特才买来给我。”
“为夫好生感动,不过夫妻之间,二十两银子也不算得什么。”
“等等,什么二十两银子?我什么时候欠你二十两了?”谈到银子,郑阿春从美色中清醒了两分。
“夫人莫是忘了解救自己的闺中密友楚梨之时,曾说过的话。”
郑阿春早把这档子事忘在脑后,再说他当时有说过要和他借吗?自己人都跟着他来着穷乡僻壤了,二十两银子还要跟自己算的这么清楚?
“怎么你还想要我还?”
郑阿春整个人躺在他身上,想趁机从他身上起来,刚扶着这个硬挺的胸膛借力,却又被说话声震了下来。
“夫妻之间倒不必算得如此清楚,只是夫人曾经做下约定,要为我写文章告祭天地,以拜文曲星求得功名。”
“唉,想必也是当初说笑的,我本就愚笨,对文曲星君又出尔反尔,这下更是科考无望了。”
江文霖指尖把玩着一缕青丝仗着身下人不敢看他,才一派遗憾的语气开口。
“无妨,明日为夫就出去支个摊子,给别人家写写书信对联,照样能凭自己的双手养活你。”
这倒也大可不必,郑阿春想到他在寒风里被冻成一个干瘪皱纹的糟老头子的模样,一辈子也可能攒不了他一双靴子的钱。
突然有些心虚,“我,我……我这不是忘了吗?谁说我要出尔反尔了。”
一刻钟后,本该在床上躺尸的郑阿春被按在桌案前和被从院子里抓来的郑阿冬大眼对小眼。
从前上学时被老师打手心的痛苦回忆还历历在目,郑阿春有些怕了。
“江文霖,那张拔步床给你睡,你快去休息吧,我……我今日没什么思路,能明日再写吗?”
江文霖笑如春风却让人觉得冷汗直冒。
这张书桌仿佛就是他的无限领域,他心中酝酿着辅导班大计,又怎么能让两人如此轻易逃脱。
“乖,没灵感便先从最基础的来,你今日先练习二十个大字,祭文方才写得漂亮。”
哥俩个被他的气势一时镇住,竟也不敢怀疑,乖乖拿起笔来。
郑阿春暗自发起愁来,才说他不用功便又拿书本管教起自己来。
这算什么,嫁一个夫君送一个教书先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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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夫君变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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