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莫不是痴了?!”
乍一听到这个荒唐的消息,冲击之下,一句不敬之语从孟钰玲口中而出。尽管房里还有二表嫂在场,但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急需有个缺口发泄胸中翻滚的郁气。
“妹妹,莫急,说不定只是玩笑话。”
二表嫂未曾想到孟钰玲对此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不知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可一想到那人的样貌,才学,家境,件件不如意,又不免替孟钰玲觉得可惜。
这常言,女子嫁人,仿若二次新生。二表嫂也是想不通,孟老爷和孟夫人是怎么看得上她官人家的表弟的。无论怎么说,两人站在一起,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配呀。
思及此,她抬眼看向来回踱步的孟钰玲,有些感同身受的悲切。
女子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说了算。
“钰玲,话我带到了,就不多打扰,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二表嫂能理解孟钰玲此刻的心情,体贴地想还她一个安静的空间,便起身告辞。
“不好意思,嫂嫂,让你见笑了。现下我这思绪混乱,招待不周,就不多留你了。但真的十分感谢你能告诉我,让我没有被蒙在鼓里,等来日我再登门致谢。”孟钰玲勉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下衣饰,浅浅福身,作拜别之礼。
“没事,不过是同为女子的不忍罢了。”二表嫂握住孟钰玲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目送人离去后,孟钰玲关上房门,才泄力般跌坐在椅子上。不解,委屈,痛苦交织,她像是窥破了名为爱之下的惊天骗局,一时无法承受被至亲之人背叛,撑不住地伏在桌上哭泣,泪水打湿了衣衫。
“小姐,莫哭了,免得伤了身子。”贴身侍女蒹葭轻声放下热茶,俯下身去安慰孟钰玲。
“蒹葭,我不懂,难道这十几年来的疼爱都是假的吗?”即使哭到抽噎,也抵不住孟钰玲想要倾诉的**。
“爹和娘为什么要选择蒋正啊?”
“他这个人,年纪轻轻就秃了头,样貌有碍,又才疏学浅,胸无大志,仅靠祖业营生,还常年留恋烟花之地,怎么看都是个下乘货,他们怎么能如此之狠心。”
“小姐,没事的,表姑奶奶不也说了吗,可能是宴席上的玩笑话,老爷和夫人总不至于把你许配给蒋府的。”蒹葭柔柔地拍着孟钰玲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不,蒹葭,今日可以是玩笑话,可明日呢?后日呢?”
孟钰玲抬起头,露出满是泪痕的脸颊。
“他们既然能在宴席上说出这话,就意味背后正商量着某种利益交换。倘若我不自救,玩笑最后就会变成现实。”
“我不甘心呐,蒹葭,我的下半辈子怎么能托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不行,我绝不允许!”孟钰玲抬起袖子,粗鲁地抹掉脸上的泪,头脑开始疯狂运转。
但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即使知道父母的疼爱存伪,也还是忍不住抱有侥幸,以为自己如果抵死不从,他们会看在这些年来的感情上,如了她的意。
直至她偷听到一场对话,才彻底丢掉这可笑的幻想。
“老爷,我们真的要把钰玲嫁给那蒋正吗?”孟母揪住手里的帕巾,轻蹙眉头。
“不好说,这要看他姓蒋的能让出多大的利了。”孟父用杯盖刮去茶沫,吹了吹,饮下一口热茶。
“可钰玲这孩子,心气高,未必愿意。而且,这蒋正也实在不是个良配呀。”
“哼,妇人之仁。”孟父搁下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咔哒”的一声。
“你可知,姓蒋的若是能割舍的下,让出五分利,家里的生意能扩大多少倍吗?鹏儿你我都知道,若不趁着现在多给他攒些家业,到时候都不够他败的。”
提到孟飞鹏,孟母这个做母亲的,下意识地替他辩白:“老爷,鹏儿只是还未生性,等再大些就好了。”
孟父道:“呵,希望吧。不过,钰玲你到时候得好好劝劝她,婚约之事,向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由得她耍小性子。再说,嫁给蒋正有什么不好,有我们给她撑腰,她在蒋府舒舒服服地做个少奶奶,哪里差了?”
“这……”
孟母拽紧帕子,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还是没说出口,转而道:“也是,老爷说的对,我们做父母的,哪会害她。”
而门外,听完全程的孟钰玲只觉得浑身发凉,脸上淌下一行清泪。原来,自己终究比不过,可以轻易被舍弃。她无助地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就好像,这样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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