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景祁渊身上的血流的太多,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皇上压了压心里的怒火,缓缓道:
“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她们......”他指了指吓得瑟瑟发抖的太监和双目无神的青姨,“必须死。”
在他宴请百官显示皇恩浩荡之时,这两个狗奴才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做那档子事,若是不赐死,他的威严何在?
有了不赐死的先例,日后那些奴才岂还了得!
“父皇......”
“我不同意!”
唐松吟持剑站立,寒风萧肃,她眉眼间都是凛冽。
“皇上要赐死她们可以,但要合规矩!让大理寺来查,查这二位是否真的有错,若是有错,又应如何罚。”
“否则,若是仅凭皇上一句话就能定了人的生死,那我朝律法有何用?大理寺监察院又有何用?”
她尾音刚落,身边便接连响起倒吸口气的声音。
敢当着皇上的面质疑皇上,这姑娘可真胆大啊......
景祁渊侧身一步,挡住了皇上锐利的目光。
“父皇,”他身上的血还在流,声音虚弱到断断续续:
“青姨,是母妃生前最好的玩伴,她是绝对不会行此等不堪之事的......”
“而且您也知晓,儿臣及笄被封王时,向您讨过恩典,想把青姨带出皇宫。青姨是为了御花园的尹公公才执意留在皇宫的......”
“就这样一个如此忠贞不渝之人,她今日被设计至此,何其无辜啊!”
景祁渊的声音不大,若是方才唐松吟的话是在以理逼之,那他这番话就是在以情动人。
唐松吟低头,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他整个手心都血肉模糊,入目之处尽是鲜血,她哪都不敢碰。
皇上似乎因他的话想起什么,或是终于理智占了上风知晓此事必有冤情,或是想起了记忆里那在满天飞雪下翩翩起舞的女子,他全身颤了颤,似是有些站不稳。
从始至终都被皇后紧紧拉着站在最外围的太子忽的向前,走到了皇上面前。
“父皇,儿臣认为平西王和这位姑娘所言在理,今日岁除,父皇宴请百官之事早早的便传了出去,和这二人相比,查清是谁计划了这场荒唐事更为重要......”
“这背后之人是谁,他的目的又何在......还请父皇三思!”
太子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不少大臣都重复:
“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本就因景祁渊先前的一番话而动摇了心思,此刻寒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看着面前低头求情的各位大臣,顺势道:
“那便依太子所言!先收监调查,待弄明白今日之真相,再按律法所判!”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唐松吟,却发现景祁渊站于她身前,将她遮了个彻底。
罢了罢了,都随他们去吧,他也老了,丽嫔都去了多少年了......
—
皇宫一座偏殿内,时不时的就有丫鬟端着血水出来,屋外的太医围了一圈,彼此都瞧见了对方脸上的不安。
太医战战兢兢的来回踱步:
“这王爷伤的那么重,你们说里面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行吗?”
“皇上可是下了命令,说是治不好王爷,让我们提头去见!”
“哎,应当是可以的吧,”另外一位太医低声道,“你们难道没听说今日岁除宴会上的事吗?”
“就这小姑娘,竟是直接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指责了皇上啊!”
“你们想想,古往今来,就连监察院院长,也不敢当面参皇上一本吧!”
“不简单啊,这小姑娘不简单......”
屋内,唐松吟好不容易给景祁渊上完了药,他小心翼翼的给他缠纱布,泪眼朦胧的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想过他伤的重,却不曾想竟是这样重。
手心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上面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更别说他的背上,腿上......
唐松吟觉得他在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后还能站起来和皇上理论,那真是佛祖庇佑了。
“松吟,别哭了。”
唐松吟抹把眼泪:“我没哭啊。”
景祁渊趴在榻上,面色仍旧苍白。
“眼泪都滴到纱布上了,还说没哭。”
“哦。”她撇撇嘴,指尖捻着纱布,轻轻打了个结,“包好了。”
“嗯,”他低声吩咐屋内给她打下手的丫鬟,“你们都出去吧。”
“是。”
丫鬟出去后,屋外的太医们闹腾了一瞬,又慢慢恢复寂静,景祁渊深吸口气,忍着疼问:“是江池把你找来的?”
“不是啊。”
唐松吟一脸疑惑,片刻后又愤愤道:
“我进了那个屋子后,打开了里面的衣柜想拿衣裳,谁知道那个衣柜里藏了个人,我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把我打晕了。”
景祁渊皱起眉头:“我瞧见你还未回来,猜测你出了事,故而让江池去找你了。”
“啊?”
唐松吟瞪大眼睛,刚想起身,便听到传来几声敲门声,江池在门外轻声唤:
“王爷。”
唐松吟立刻上前将门打开,迫不及待问:“江池,你没事吧?”
江池看到她也是明显一愣:“在下去寻你的途中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身边无人,便一路寻到了这。”
他顿了顿,“唐姑娘,您回来了?”
“嗯,”唐松吟低低应了声,“我也是,被人打晕了,醒来时身边无人,便自己寻去了开宴会之处。”
“不过好在,今日算是险中逃生,我们都没事。”
她看了眼景祁渊:“王爷,你说今日这事,是谁策划的?”
景祁渊先是看了眼江池,确认他没地方受伤后,吩咐他去屋外守着,不许其他人靠近。
江池答应下来,犹豫着问:“王爷,那今日夜里的计划......”
“取消吧。”
“是。”
待江池离去,唐松吟凑到他身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什么计划?”
片刻后,她又哒哒哒的跑去搬了把凳子坐在他身边:“还有今日之事,那位青姨,是谁啊?”
景祁渊沉思,眼睛好像借着前方不断晃动的珠帘而去看什么,他轻声开口,整个人好似失了神。
“松吟,此事太过久远,远到自我有记忆以来便伴随着我,我......”
唐松吟又戳了戳他的脸,嗓音温软:“那便慢慢说,反正今夜,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看了她一眼,记忆慢慢被拉回那个寒冬。
“我的母妃,原是御花园负责养花的宫女,是等着年岁一至,便欢喜出宫的极本分之人。”
“但是后来,父皇去御花园时,偶然瞧见母妃于雪中漫舞,自此,御花园少了位养花的自在宫女,深宫里多了位受尽宠爱的丽嫔。”
“母妃风头太盛,糟了不少嫉恨,有不少人出手害她,这种情况在她生下本王后更甚。”
“后来有一日,我去找母妃时,瞧见有个面上丑陋不堪,有一道极显眼的刀疤之人,在强迫我母妃做那肮脏事。”
唐松吟呼吸一滞。
“母妃身上全是伤,我冲过去打那个人,他力气太大,轻轻松松便把我甩开了。我哭着想去找人帮忙,发现偏殿落了锁,周围空无一人。”
景祁渊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他想起过那事许多次,但至今也无法释怀,每每想起,心口好像都被人狠狠攥着。
“那夜没有月亮,天真黑呀,那人走后,母妃和今日的青姨一样,像失了魂,不哭不闹的。”
“我抱着母妃抱了整整一夜,一直哭,天快亮的时候,偏殿外好像有声音传来,我想去找人帮我们,偏殿门离寝殿很远,我跑着跑着,忽的听见外头有人喊‘走水了’......”
“再一回头,寝殿处升起了浓烟,母妃她......什么都带走了,却把我忘记了。”
“景祁渊,我......”
他没看她,转头朝着另一处,神色几近麻木。
“后来,我总是想起那晚,想起母妃,想起那个脸上有道疤的男人。”
“我在母妃衣冠冢前起誓,此生必会为她报仇,不死,不休。”
“再后来,初到江南时,我在马车里,瞧见了那个男人。”
唐松吟从悲伤中抬头,忽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她拧眉:“江南?脸上有个刀疤的男人?”
“我见过他!我在江南时,之所以怀疑京都的平西王不是你,便是听了他一直在喊的‘狸猫换太子’!”
“不仅如此,他好像还认识我,还说些什么......”
说什么来着?
事情太久远了,她想了会,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眼里闪过错愕。
那个刀疤男说过,他尝过宫里娘娘的味道,那位娘娘是......平西王的母妃,丽嫔。
他说的竟是真的!
唐松吟气急,狠狠地拍了下床沿:“早知是他,我当日定把他抓起来,凌辱至死!”
景祁渊转过身来:“你说你见过他?他喊着‘狸猫换太子?’”
“嗯,”唐松吟点头。
他沉吟片刻:“那便对了。”
“什么对了?”
“这背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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