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真不能怪他,这种祈愿又不是该到他手里的,是别人不要,他被迫无奈才接了这烫手山芋,所以不了解流程不是他的错。
他有些心虚的瞄瞄扶桑,正对上他有些不耐烦的眼睛。扶桑有脾气也被这一路东拐西拐的磨没了,拂袖而去:“跟上。”
到了相对偏僻的地方,扶桑四下扫一眼,确定没人经过才动手掐诀,旋即地上出现灵力波动,随后一个蓄着白色胡须的年轻人出现。
那人作揖:“小仙见过上神,瘟神。”
瘟神下意识朝他点点头,算是还礼,他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还能直接召唤。”
扶桑:“……”他觉得瘟神总是倒霉,除了自身原因之外,很有可能还与他的脑子挂钩。
“上神是来查那些少年失踪案的吧?”土地神先开口,“请移步庙中,小仙给您细讲。”
***
“所以,犯案的很大概率是一位上古大妖,它的能力是幻境么?”瘟神道。
土地神点点头:“据我这些日子收集到的情报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上一波上仙过来的时候,小仙也与他讲过,他就是扮作普通少年引诱凶手的,不过失败了,没能再出来。”
扶桑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如若只是让修仙之人着道也罢,但神界的神仙也同样落入敌手,那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了。
据他所知,上一回下界查此案的还有一位上神,他也没回来。土地神的猜测很对,能强到同时面对几位上仙和一位上神的,不是上古时遗留下的大妖,就是堕仙了。
总不可能是魔族,这些年来魔族并没有出什么厉害角色。
瘟神当即举手:“那让小仙来吧,小仙来做饵,先深入老巢。”
扶桑道:“你的实力太差,不行。”
瘟神:“……虽然小仙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这话听着还是挺让人伤心的。不过上神,没事的,这不是还有您嘛,总不能让您去做诱饵,这任务是我的,您过来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
被莫名投以信任的扶桑一怔,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外头一阵骚乱,其中夹杂着“又出现尸体了”“又有人死了”这样的话语。他们连忙起身向外,雨水顺着房檐落下,溅起水花,空气中泛着湿润的味道。
下雨了。
土地神不知从哪儿摸出雨伞来,扶桑接过,随后踏入雨幕。他跟着人流出了城,最后在郊外的一片草地处停下,前方人围成一圈,官府衙役正叫他们不要拥挤。
扶桑没和他们挤,放出灵力前去探查,与此同时,瘟神挤进人群看了一眼又挤出来,他脸色苍白道:“上神,是那几位同僚。”
扶桑也从那几具干尸上探查到了熟悉的灵力,他皱起眉头:“先回去。”
他与瘟神缓步回去,瘟神在他旁边嘀嘀咕咕,总结下来就是要自己扮作少年吸引大妖的注意,届时再由扶桑看准时机出手,他说了好半天,只叫扶桑不咸不淡的“不行”二字堵了回来。
土地神方才没跟出去,此时正在檐下张望,见他们回来才问:“是他们吗?”
瘟神沮丧道:“是。”
土地神“啊”了一声,他慌道:“这下坏了,要不你去报告一下天帝?这是个大事,需要众仙共同商议一下。”
这话他是传音给瘟神的,没敢对着扶桑说。扶桑这人性格怪异他即便是长期在下界也听说过,因此讲话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了什么把人惹毛了,这话自然也不敢当面讲,听起来很像是在质疑扶桑的能力。
瘟神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他想着即便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越过扶桑去上报神界,请他们派兵增援。他也很怕死,好不容易熬着成了仙,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可不能就这么去白白送命。
他正要叫扶桑一起回庙里,却见扶桑瞧着一个地方怔住了。瘟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个男人正撑伞经过,他一身玄衣,有金色丝线盘旋其上,显得贵气逼人。
那人撑了一把天青色的纸伞,路过土地庙时伞面微倾,他的面容显露出来,一双黑泠泠的眼睛与扶桑对视。
一同露出的还有额头那枚火红的魔印。
瘟神一惊,不明白为什么魔族会出现在凡界,那人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刚要追上去,扶桑却比他更快,只一瞬间,他的身影就跟了上去。
扶桑一路追进小巷,他分明还能察觉到那人身上残余的魔气,却看不到人影。
是他回来了。他想。
“师尊。”有人这么叫他。
那人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呼吸间的热气都打在耳廓。扶桑没有躲,任凭那人将手搭上他的肩,那把天青色的伞打在他们头顶,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一时之间,天地间只剩嘈嘈切切。
“师尊是来找我的么?”他轻声道,“正巧,弟子也在找师尊呢。”
扶桑垂下眼帘,他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来,用手拨开那人扶在他左肩的指尖。他转回身的同时后撤一步,把自己移出伞外,他再次对上那双如同曜石般的眼睛,神情冷淡,什么都没有说。
护体结界开着,雨水碰到他时像遇到什么屏障一样,自动隔绝开来,风吹得他长发和白衣摇摆,扶桑眉眼微敛,仿若慈悲神像。
那人一滞,却依旧喋喋不休:“师尊再看到弟子是不是惊讶?……或许是生气更多些吧,好不容易才把我杀了,结果不过一百年的工夫又瞧见我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以您的肚量,怕不是要气死了?”
这话可谓是狠狠踩在了扶桑的雷点上,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扶桑没有生气,他反而笑了,只是目光很冷:“本尊是小心眼,但不至于被气死。”
说着他用力转身,走进滂沱大雨,后面遥遥传来一声“站住”,扶桑脚步没停,继续往土地庙的方向过去。
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扶桑被迫止住步子,那人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得回了身,雨滴便握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如同长线滑落地面,连带着湿了扶桑小半个袖子。
他似乎是对扶桑见了他转头就走的态度很不满,脸上浮现愠怒:“百年不见,师尊瞧见弟子就跑,弟子是会伤心的。”
“那你就伤心去,”扶桑冷冷道,“放手,本尊还有事。”
那人笑了一下,居然真的放手了,他道:“没关系,弟子还会去找您的。您欠我一命,我得向您要回来。”
他声音飘飘悠悠,扶桑听得直皱眉,觉得阴阳怪气。可他实在不想在这里与他久待,便率先离开了。
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大家都回屋避雨去了。扶桑便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将结界打开,自万千雨水中穿行而过,除了方才那一小截淋湿的袖子之外,身上再没有被沾湿。
瘟神和土地神也不知在聊什么,头凑头坐在一起,见他回来,瘟神冲他招手:“您回来了!”
扶桑微微颔首,坐回那个属于他的蒲团。瘟神又问:“刚刚那是个魔族吧,您追上了吗?是什么人?会否与这次的事件有关?”
扶桑顿了顿,他躲开瘟神那双殷切的眸子,转向土地神:“有晚饭吗?”
土地神:“……啊?啊有的有的,有些供品是糕点,小仙去给您拿。”
瘟神虽做神时间不长,但已看尽所有神的脸色,当然知道扶桑是在刻意回避,就没再继续问下去。土地神小跑着把糕点送过来,扶桑接过,道谢后慢慢吃起来。
他不说话,瘟神和土地神也不知道讲些什么,对视一眼后安安静静打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扶桑吃了一会儿,觉得饱了,就起身把盘子放回土地神像的供桌上,香炉上的香灰有些落在桌面,扶桑伸手拂过,把脏污用灵力擦净。
门口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那人与有些茫然的瘟神和土地神对上眼,他有礼的点头:“打扰了,本座来避雨的,雨停了就走。”
扶桑身子一僵,他回头,正对上那人的笑脸,他像是挑衅似的,对着扶桑轻轻挑了一下眉毛。
“魔族!”瘟神当即跳起来,他手上正结印,蓦地想到扶桑还在,他实属不必惊慌,又朝扶桑望去。
“本座说了,只是来避雨的,并无恶意。”那人弯了眉眼,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人的如临大敌,抬手将那把纸伞倚在门口,自行摸了个蒲团,找角落坐下。
瘟神看看他又看看扶桑,有点不知所措。扶桑收回手,他慢慢踱回位置上坐着,道:“不必管了。”
瘟神点头应是,空气中便更加安静尴尬。他还想再和扶桑探讨一下计划,扶桑还没同意他前去引诱,他想再争取一下,可这个魔族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骤。
魔族与神界一直不和,数万年前经常打仗,可近千年来,神界才人辈出,强弱天平失衡,魔族渐渐被打压,也老实了不少。
但瘟神知道,魔族天性残暴好战,绝不可能就此甘愿被埋没,一定在背地里想方设法的做小动作,这次事件指不定有他们的手笔。也不知道这个魔族会在这里待多久,如果他一直都不走的话,接下来行动恐怕不太方便,毕竟这个魔族看起来不太好对付,他和土地神绝对不是对手,只能让唯一能打的扶桑上神上了。
扶桑没料到他会追上来,他不太想在外人面前争过往的事情,干脆闭眼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谁知没过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他不用睁眼都知道来的是谁。
那人坐的离他们近了些,他靠近扶桑:“师尊,百年不见,您就一点都不想与弟子叙叙旧么?”
扶桑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睁开眼,正对上那张笑眯眯的脸,视线一转,瘟神和土地神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想讨论什么但碍于他在场不敢讨论。
扶桑冷冷地:“本尊不认识你。”
“哎呀,弟子好伤心啊,明明刚才在外面师尊还追着我跑,怎么现在就装作不认识了?”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沮丧的表情都没有,“师尊是不认识,还是不愿认识呢?”
扶桑不想跟他扯来扯去,起身便往外走,他宁愿去外头吹凉风也不想待在这里。那人瞧着他的背影出去,也站起来,懒洋洋的跟出去了。
直到门再次关上,瘟神和土地神才敢凑到一起,瘟神猛拽土地神的胳膊:“他说他是扶桑上神的徒弟,莫非他就是那个曾被上神亲手杀死的……?”
这事发生在一百年前,而瘟神飞升还不到一百年,自然没亲眼见过,仅仅只是听说。不过只听说便也够了,六界中就没有不清楚这件事始末的。
土地神点头:“小仙虽常在凡界,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听说当初是浮玉上神捡到了个孩子,交给了扶桑上神,并取名朱槿,上神才把他收为徒弟。不过你也清楚,上神脾气出了名的不好,对门下弟子一般都是散养,很少过问,所以有一些弟子欺负了朱槿,并倒打一耙,他也不知道,反而还以为是他德行不正,更不待见他了。直到后来发现那朱槿竟是魔族,直接毫不留情的斩杀了。”
瘟神大惊:“那他现在怎么会回来?……先不管他为什么会活着,他此番过来是找上神报仇的吧?我们现在得追出去啊!”
他作势就要起身,土地神把他拉下来:“慌什么,我听说朱槿对上神有那种心思……别看我啊,我可知道你爱看凡间话本子,你肯定懂我意思。他那么大胆子,敢对自己的师尊有想法,那现在也不一定真会来报仇,你放心好了。”
瘟神心觉有理,可他还是不太放心:“你不记得凡间有句话么,叫‘爱之深恨之切’,倘若他现在对上神只有恨了呢?那上神也太危险了。”
“上神好歹修炼了有几万年呢,他才几千年而已,你怕什么?上神有多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土地神捋捋胡子,“小仙以为呢,现在我们谈论的不该是这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瘟神被他讲得一愣一愣,他暂时脑子转不太过弯来,只好顺着他的话道:“那我们该干什么?”
土地神提着袍摆站起来,朝他招招手:“当然是去偷听了。”
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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