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繁花盛放,愈近皇城,红火之色便愈绚烂。
街道上,有几位女子背着大小包裹,彼此面上可见欣喜之色,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
“我还未见过仙人,不知她们会不会跟普通人一样穿红衣?”
“南国向来以红为国色,听闻其中一位出身南国,必然也是喜爱红色的。”
“今日皇城也开放!我还没见过里侧的光景呢!”
夏日依然炎热,或许是因受邀的亦仅有女子,其他人于今日被禁止往这边靠近,街道上便只剩洁净与芬芳。有小童携花篮奔跑而过,其中花朵盛放似烈焰,明媚地散发出馥郁香气。
沈离夏一行人赶到时,结契大典正要开始。少年从马上翻身而下,旋即伸手让坐在上面的另一人牵住她,慢慢使双脚着地。
她们实力不强,便选择以骑马代替御剑,免得太张扬。乔砚深不善骑术,踌躇半天,最后沈离夏索性抱她上马,握紧缰绳,一路疾驰过来。
薄红从上马开始烧到此刻,在身着白衣的女子面上好似桃花绽开。
她趔趄两步,小声嘀咕:“怎这般快......”
沈离夏听着以为是说骑术,得意地笑起来,想如常去牵乔砚深的手,“我学得快吧?路上应该也很稳当。”
手探过去后却并没摸到对方的指尖,反倒被袖角翻飞的风抚过手腕,留下一阵微微发热的触感。沈离夏捉了个空,便困惑地看过去,发现是乔砚深躲开了她,径自先迈步往城中去了。
墨发藏不住漫开在耳根的艳丽色泽,亦逃不过少年视线,叫她微微一怔,手下意识揪于胸口衣物上。
又是那阵奇妙、柔软的酥麻轻轻滑过,带着让人喉咙发痒的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将乔砚深圈在怀中时的触感,想起透过衣物所描摹到的身形轮廓,还有她呼吸时轻柔的起伏。
身后有人靠过来,拍拍她肩膀,促狭道:“看来在这大夏天同乘一匹马还是太热,道友们各自脸都闷红了呢。”
席梦思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沈离夏。
“结契马上要开始了,快走吧。”
沈离夏抬手拍拍自己脸,赶忙和席梦思一起跟上去,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今日秦世英选择先到城外引兵入内,清理好周围阻碍,以便邪祟解决后一举攻入皇城。
机会只有一次。
待一众人齐聚皇城,天边忽有流光闪现,旋即几道人影破开云层前来,脚下皆踏长剑,衣冠楚楚,全然是仙人之姿。底下有人惊呼,很快又为一股无形威压所震慑,稍稍安静,各自继续讨论先前的话题。
沈离夏往她们的方向看,不禁感叹道:“我以为无极剑宗都是些练剑成痴的人,没想到眼前这几位的装束都很有仪式感。”
若不是收剑时面上神情严肃,几乎叫人看不出是修剑者。
“我们不也打扮了一番么?这毕竟是结契大典,那几位看着气势不凡,必然是同宗门的前辈。”
席梦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金色帛带,又摸过胳膊上柔滑布料。
“这可是在下最宝贵的一套衣服啦。”
其他两人虽未换太多装束,却也系上了新的腰带。沈离夏临时去买了一对流苏耳饰戴上,走路时两抹红晃动,分外吸睛;乔砚深则梳了发髻,插一支花簪于其间,相较平日,更多一份人间烟火气。
宾客盈门,四下好不热闹。
那几人到后,其中一位一挥手,状似轻盈。
原本明亮的天空顷刻间被飞舞的花瓣所淹没。漫天的红,丝带、绣球花也是红艳艳的颜色。在这铺天盖地的红中,更艳丽的色彩从殿宇深处踏着地毯、挽着手走出。
云知晓唇间胭脂嫣红,眉心悬一颗鸽血石,身上缀满珠玉、金光闪闪,衣衫艳丽,似一生爱意都倾入密密针线之中,如今展现于众人眼前。
她素来都穿红衣,于是冲击力便比不得身旁的越祁风。高挑的女子面若桃花、眼含笑意,一身长衣艳丽,不似青色那般淡,反倒遮去锋锐。
有无极剑宗的徒生当即高声喊道:“大师姐!”
其他人便紧随她一同喊起来。羲和宫的人亦不安静,呼喊起云知晓的名字。
“第一次见大师姐穿红,眼睛要被闪瞎了!”
“快看少宫主的腰饰,是不是越师姐一直挂在身上那个?”
随着人声鼎沸,氛围一下热切起来。
少年站在人群中,看见那熟悉的面孔,心中猜想乍然被证实。
没想到那日遇见的女子,竟真是云知晓。不过“春眠不觉晓”,倒确实起得有趣。
铺面的缱绻气味缭绕,沈离夏总觉香风熟悉,看到宴席上摆的花束时才微微怔住,意识到这感觉从何而来。
那颇具异域风情的、明烈的香,除了玫瑰别无他物。
不知是不是这香气着实太烈,还是缘于酒香醇厚,她竟脸上泛红,仿佛快醉倒在其中。目光四处飘,不觉间就又与打着旋飘落的花瓣一起落到乔砚深身上,从黑发间滑落,悠悠停住。
发丝落下细密的影,乔砚深静静听着宾客交谈,不时往台上看去。那双眼眸在此刻被欢欣气息映亮,垂下时水光潋滟。
说来,她穿红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平日只见冷冷的色调,连梦里也是白。若能得以见到她身着鲜红衣衫,必然是比一切都要热烈而惊艳。
可她又会在什么场合穿红衣?
沈离夏忽然止住想法,捏紧了袖角。
不想她是为了谁穿红衣,不要她和其他任何一个人一起穿红衣。她想道。
“离夏,结契了。”
这一声轻轻地敲破沈离夏各种纷飞念头,将她拉回现实。几人迅速靠近台上,因才到筑基,混在一众修士中亦不显眼。
誓言过后,两人缓缓靠近,十指相交、额头紧抵,双色光泽焕发,渐渐交融为一。刹那间,蓬勃灵力逸散而出,似雨润物无声,浸没在场所有人,带来心旷神怡之感。
一道如血的红线从交融之处蜿蜒而出,绕于两人小指。随后她们手背亦有鲜红符文若隐若现,闪烁莹莹光泽,很快便隐没入皮肤之中。
红线紧缠,色泽也愈发明亮,好似心头血流出,竟让沈离夏好似产生错觉般嗅到些许甜丝丝的腥味。
两人面色忽然变得苍白,笑意却不减,甚至像在一瞬间了解彼此心意,更加幸福。
而后方殿宇出,一线漆黑窜出。沈离夏捕捉到其踪影,当即唤出流火御剑而上,一道符篆携灵力射出。
她踏剑跳起,神火瞬息涌出,时间似变慢千百倍,只剩手中火焰所化的长弓上还流动着灼灼滚烫。众人呼喝吵嚷之声,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火焰躁动,在耳边呼呼燃烧,在体内肆意蓬勃。少年眼若金星,又似有形猎场,将底下邪祟困于其间。
她拉满弓,火箭猛然离弦,追风掣电般向那邪祟袭去!
黑雾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触身的烈火吞没。它冲越祁风她们袭去的动作骤然一顿,旋即发出微不可闻的尖细叫声。
沈离夏见其身形淡化,松了一口气,脚尖落于流火剑身上,要把长弓收起。
然而,一股锥心剧痛盖过先前灼烫,将神火所致的感觉放大千万倍,让沈离夏浑身僵住,脚下不稳,猛地单膝跪在剑上。
所幸流火认主,将人稳稳托住,不至于跌落下去。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脸色便霎时苍白如纸,闷声吐出一大口滚烫血液来。
此情况来得蹊跷,沈离夏不顾眼前天旋地转,迅速凝神往邪祟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黑影虽淡了不少,却未消散,似乎是要拼尽全力,比先前更快地往越祁风那边冲去。
封魔阵亦未能困住,反倒被震得破碎。
她心中暗叫不好,旋即不再考虑后果,浑身灵力暴起,强行把神火唤起,又一次搭弓射箭。
血从口中涌出,淌落在衣物之上,洇出大片深色痕迹。起先不过是吐血,而第二箭真正离弦后,沈离夏眼前一红,抬手擦拭,发现眼角亦有温热溢出。
可现在的局势哪允许她视线从那邪祟上移开一刻?少年用力擦去滚烫液体,咬唇紧盯台上情况。
方才箭还是慢了一瞬,邪祟方将两人所伤后正要开始吞噬修为,不料被箭打断,这下淡去不少的身形更虚浮几分,甚至有要燃烧的趋势。它确认过那些强大修士未靠近安全范围,只当是有更强大者匿了声息躲藏,不敢再多停留,狼狈地往殿内撤去。
沈离夏见越祁风她们尽管被重伤,性命却无忧,终于放松了些许。
灵力支撑不住,流火便无法再悬空,被迫回到体内。只剩她一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飘摇坠落。
这时,一道流光向那边飞去,稳稳接住了她。乔砚深脸色苍白,比起怀中人而言好不了多少,在触碰到对方滚烫如火的身体时更是又沉下去几分。
封魔阵碎,神火反噬......
“这邪祟至少是元婴境界。”乔砚深听见沈离夏在耳边虚弱地低语,讲出心中猜测。
长剑靠近地面时停住,此刻众人注意力都被台上忽然受伤的道侣吸引,修为高者则注意到异常,当即向隐蔽处望去。
只见柱上、地面间,符文缓缓浮现,不同于邪祟的魔气,而是金光闪烁,交织为线,将几位化神、元婴修士牢牢困住。
其中有人面色一凛,沉声道:“这是香火之力。”
魔生于人世诸般恶念,而神则生于众人虔诚信仰。香火之力便是信仰所化,有着比灵气更为强大的作用,传言也只有为众生所爱戴的神明能够得到。
然而另一人仔细看过这金光后却道:“这并非真正的香火之力,它不纯净,是污浊之人的信仰。”
乔砚深听过这些话,留了心眼,随后弯身要把沈离夏放在一处树下,让她好好休息。
一双手带着火燎般的温度环住她的脖颈,少年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学姐,带着我一起去。”
仿佛是怕乔砚深干脆拒绝,她又急切地忍着痛楚,环得更紧了些,“它太危险,我可以让胜算更多一分。”
乔砚深抱着她,被这么一挂,自然也放不下。时间不等人,她抱着沈离夏,不说好亦不说不好,只是踩着雨锋往宫殿内部飞去。
若有旁人,便能看见她面色复杂,越来越冰冷,到了可用阴沉形容的地步。
目前情况,她们确实需要沈离夏。可一旦带上沈离夏,便是默认了她又有可能要冒险用神火去对付邪祟。
神火反噬,究竟是怎么一种痛楚,乔砚深只体会过些许,就已经感到心口刺痛。
为何需要她——为何总是落到这种不得不需要她牺牲的境地?
这次涌上来的不是悲凉也不是无奈,而是压过两者、冰冷地一寸寸刺痛她,仿佛悲伤转化为愤怒,说不清楚到底压抑多久,顷刻间爆发而出。
乔砚深终于意识到,她似乎是生气了。
灵力不觉间翻涌,盈盈流转于白衣之上。原本只是水色的蓝,不易察觉地越发加深。
众所周知平时最温和的那个人生起气来是最恐怖的!
当然学姐现在毕竟也才筑基不可能强行跨两境克敌制胜,所以不会有那种离谱情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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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变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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