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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临城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松树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行人走在过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接着又被大雪重新铺平。

绩念念拖着行李箱从车站里走出来,刺骨的冷风吹的她打了个哆嗦。

她看到这漫天飞扬的雪花,职业的习惯让她忍不住掏出背包中的相机。

她举着相机,朝向飘扬飞舞的雪花,她的瞳孔紧紧注视着相机中的画面,对焦,按下快门。

“咔嚓”清脆的声音响起。绩念念脑中的弦也断了。

她瞳孔紧缩成一点,直直的透过相机盯着镜头里的的人。

她浑身僵硬,脉搏中的血液却在不停的沸腾。

半晌,她慌张的放下相机,往背包里塞。却怎么塞也塞不进去。管不了那么多,就急匆匆的转头就往反方向走。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衣角,快要把衣角给拧断。她把头埋进脖间的围巾里,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绩念念!”

后面有人叫她。但她并未理会,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着,冒着凄冷的寒风和雪水,穿梭过层层人群。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到后来她直接跑了起来。她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着,往前跑,大步跑。任由雪花沾满呢子大衣,落满整个头发。

跑着跑着,她也不知道这是跑到哪里了。她这才回过头看后面——没有人。

她怔怔的站在路灯下,看着身后的那条街道。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埋葬。绩念念就站在雪中,看着雪花无声的落下,掩盖了地上的尘埃。

记忆里的那场雪好像也是这样下的,绩念念的心也如同这寒冷的冬天,冻结在过去的记忆中。那是一场未完的梦,在雪中凋零,也在雪中碎了一地。

也许是认错了。这里是临城,不是海城。她在心里想着。

她慢慢的回过神来,抬手,接住了一片小小的雪花,看着它落在掌心,也融化在掌心。

半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刚刚跑的凌乱的衣服,拦了一辆滴滴。

她坐在车上,报了位置,就安静的靠在车窗边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那场大雪。

心口似乎堵着什么东西,闷得她喘不过气,慢慢的,泪水淹没了眼眶,犹如洪水般冲破堤坝,滑过脸颊。

果然,还是没有从那场雪里走出来。

出租车开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昏黑的夜有一点红,时明时暗。

缓缓的,街道的小巷里走出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泛着血丝的眼眶紧盯着出租车消失的地方。

最后那只烟最终被扔到了地上,被男人一觉踩灭在雪里。

他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转身走了。

翌日清晨

雪下了一夜,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绩念念拉开了窗帘,让阳光透射进房间。

她站在床旁,看着楼底下的小孩吵闹的堆着雪人,调皮的小孩不知道是拿了那个大人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

孩子们围着那个雪人跳来跳去,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绩念念看了会,突然恶心劲上涌。她冲着跑到厕所,对着马桶就一个劲的吐,但早上刚起床,什么东西也没吃,她吐的就只有酸水。

可还是吐了个天昏地暗,她擦了擦嘴,顾不上干不干净,就整个人虚弱的蹲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现出不正常的苍白。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劲来。扶着旁边的扶手慢慢站起来。洗脸刷完牙,简单的收拾了自己,拿着门口的包,就下楼准备吃饭了。

绩念念来临城是跑任务的,她现在是一名摄影师,接到公司任务来拍临城的景色。

她走到九点一楼的餐厅随便吃了几口垫吧垫吧肚子,就准备工作了。

她讨厌雪,但显然公司选择这个时候派她来目的就是拍临城的雪景。

她只能速战速决,拍完赶紧回徐市本部。

吃完早饭后,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林场。

林场是临城的著名景点之一,那里有参天地古松柏,有好几百年的寿命。

到了冬天,层层白雪压在绿油油的树叶,当真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生动写照。

早就听闻林场“古松之都”的美誉,可当绩念念亲眼见到林场的松树的时候,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雪花轻柔地飘落在松树的枝干上,像是给松树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尖尖的针叶穿插在雪间。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

百闻终不如一见,见时惊艳赞口叹。

绩念念踩在光洁的雪面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她围着这些松树转了好几圈,最终选了一个满意的角度。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专业的摄像机,装置好就准备拍照了。

她选的角度很独特,只见相机的显示屏里一缕阳光刺破层层白雪,最终打在一支翠绿的松干上。

她专心地注视着相机屏幕,连着拍了好几张。身后有说话谈笑的声音传来,绩念念也全然没有在意。——她工作的时候没有人能打扰到她。

只听后面的人一口一个“小陆总,小陆总”的叫着,谄媚的声音听着就虚伪。

绩念念拍完这组照片,打算继续找别的角度拍。就听到后面的那个男人好像在叫她。

“哎,你是摄影师吧,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呗”说话的那个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绩念念抬头看向他,油腻的脸上长满了胡渣。光秃秃的头顶。

那个男人顶着一个大啤酒肚向她笑着,但语气里全是不耐烦和命令的意味。

绩念念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肩膀,低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拍景,不拍人。”

“让你拍你就拍,你知道我是谁吗?今天小陆总来参观我们林场。是我们临城的荣幸…”

尖锐的声音在耳边无休止的吵着,她听着烦,抬手抚了抚额,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道“我管你是谁,小陆总是谁。我不是林场的工作人员,你要是想拍照就找工作人员,我还有事,麻烦你另请高就。”

说完她抬手挥开了那只油腻的大手,错开身子往出口方向走。

她全程都没抬头,也没往其他方向看,只是低头调着手里的摄像机。

那个猪头肥耳的男人在后面破口大骂道“什么东西,傲什么…”

绩念念没搭理他,继续向前走着。再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男人口中的“小陆总”。

那是一张熟悉但又陌生的脸,熟悉的熟悉的是那张刀削般棱角分明脸庞,冷峻中又不失柔美。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好看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陌生的是那双深邃似潭的眸子,水波不兴却暗流涌动,如同交织的丝线,既有情难自抑的真情流露,又夹杂着一丝冷漠,犹如一幅难以解读的画卷。

“好久不见。”

“小陆总”就这么静静地绩念念,颀长的身体就这样矗立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堵墙。

绩念念哑然。

看来昨晚没有看错,真的是他。那场记忆中的雪,那个折磨了她这么多年的心病,现在就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绩念念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正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汹涌澎湃。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肉色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良久,她轻启薄唇,说“你认错人了,借过”。

说完她就头迈步错过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她骗得了别人为你,怎么会骗过自己呢?她走出林场,掌心后知后觉的传来刺痛感。

她没有打车,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往酒店走。她走在路上,搞不明白为什么还会遇见。搞不明白为什么再见面会这么难受。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懂了。今天只是偶然的意外,以后,估计就不会再见面了。

下午三点,她终于走回了酒店。她默默地走到了房间门口,刷完房卡,进到房间,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大脑还是处于宕机的状态。

她头痛的厉害,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可泪水却不争气的从眼角悄然滑落。落到枕头上,染湿了一片又一片。

身体像一片秋叶般轻微颤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抽泣声。她努力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溢出,用沉默表达着内心的隐忍与悲伤。

半晌,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了。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的状态。

绩念念坐了起来,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和数据线,把摄像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上,就开始精修照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一声不吭地对拍摄的照片进行修剪,润色,调整。

等她把今天的照片全部整理完后已经晚上七点了。

她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吃东西,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吃点东西。

她拿着手机调出导航,顺着导航的指引,找到了一家小甜品店。

她看着攻略上说这家甜品店很好吃,之前难过的时候她都会吃一点甜品。

今晚这家甜品店显然不错,屋内以粉色为基调。昏黄的灯光打在小桌子上,墙壁上贴满了可爱的贴纸。

她注意到有一面墙上贴满了照片,应该是类似拍照打卡的留念墙。

绩念念坐到了一个角落里,桌子旁边是落地窗。她看着菜单,点了一份芒果虎皮卷,又点了一个草莓小蛋糕。

不一会,蛋糕就拿上来了,她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做工精良,还绘制了可爱的图案。

她下意识想要拿出摄像机拍照,却发现自己没有带。她哑然失笑。

忽然,对面坐下了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穿着可爱的jk裙。

小姑娘笑着朝绩念念说道:“姐姐,你真漂亮啊!你要拍个照片贴到照片墙上吗?”

绩念念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店员。她笑着摇了摇头,答到:“不了,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璀璨的星星般,她也笑着说“哎呀,从刚刚你进来就一直愁眉苦脸,拍张照片,吃点蛋糕,心情就好了。毕竟那个女孩子不想拍美美的照片呢?”

说完,她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拍立得,笑眯眯的看着绩念念。

绩念念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好同意。

她笑着看向那个小姑娘。小姑娘还觉得不够似的,指导她动作。

“对,你一只手拿着那个蛋糕,另一只手拿着叉子。然后身子侧一侧,朝向我……”

绩念念就配合她的指挥,做着她从来不会做的动作。

不一会,小姑娘就拍了好多照片。不过不得不说,小姑娘的摄影虽比不上专业人员,但出片效果很好。

她笑嘻嘻的冲绩念念说道:“姐姐,拍了我的照,就要笑嘻嘻的吃蛋糕过生活了哦。”说完,她挑了一张照片挂到了打卡墙上,剩下的都塞给了绩念念。

绩念念笑着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眼眶有酸涩了起来。

她并不是不爱拍照,她只是没有人给她拍照。只是没有人在她身边。

就算有过,但却都没有走下来。

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她,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她早就不在乎了。

可真当太阳照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会留恋那一瞬的温暖,尽管只有一瞬。却也来之不易。

过了一会,她又打包了一份小蛋糕,准备带回酒店。

绩念念提着蛋糕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漆黑的夜竟是又飘起了雪花。

不过这次的雪倒是没有昨天的那么大。可不管是大雪还是小雪,她都讨厌。

一看到雪,她就能想起五年前海城的那场雪。所有人都在开心,不怎么下雪的海城竟然下了大雪。

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雪中,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她快步走在雪中,想赶紧走出这场雪。但每一步都像是在重复着曾经的痛苦,再也走不出这冰冷的梦境。

长街吻过干堆雪,你却未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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