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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

临城的冬天不下雪时也很美,绩念念早上收拾好必备用品后,就去了郊外的湿地公园。

在出租车上颠簸了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抵达了湿地公园。

按理说,夏天来湿地公园才是最好看的。可上司要求拍冬天的雪景,她只能照办。

绩念念的公司本部在徐市,叫做文鸢传媒公司,她是公司里的得力主将,每次拍出的照片总是能大火。

公司本来打算多派几个人来协助她工作,但绩念念习惯了独来独往,多几个人只会让工作拖泥带水,不如一个人快刀斩乱麻。

想着,她就进到了湿地公园内部,不得不说,临城的湿地公园到了冬天也很美。

这里占地很大,四周都是树,有松树,也有许多其他的树,因为现在是冬天,只有松树的枝干上还能见绿。其他的树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枝干。

在这些树的中间,是一片湖,湖上有一架老旧的小木桥,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了。

她慢慢的站上去,发现小木桥虽然看着老旧,但稳定性很强。

湖面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因为它被一层厚厚的冰冻住了心。只有春天的温暖,才能捂热那沉重的冰心,融化在掌心。

绩念念继续往前走着,她一路边走边拍。等下了小木桥,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古风古色的小亭子。小凉亭的四根红漆柱子稳稳地支撑着八角形的屋顶,亭顶覆盖着土黄色的琉璃瓦,檐角微微翘起,似展翅欲飞的凤凰,精致而灵动。

雪花轻轻覆盖在亭顶上,宛如童话中的小屋。灰黑色亭顶与洁白的雪融为一体,视觉上带了的冲击不停的撩拨着绩念念手中的相机。

亭内,一张石桌和四把石凳规规整整地摆放着,供人们在此小憩,谈天说地。

绩念念走了进来,软若无骨的手轻轻的抚在石桌的表面。

海城一中也有这样的小石桌,只是她从来没去坐过。

绩念念的高中与别人不太一样,她高二的时候转学了,去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新的班级。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都是对她心灵的考验。她性格又腼腆,不爱说话,唯一的勇敢也只有对那个不值得的“男朋友”了。

想到这里,她讽刺似的牵了牵嘴角,拿起相机开始工作。

她的自愈能力很强大,比一般人都强大,否则也不会支撑她这些年在职场摸爬滚打,闯出自己在摄影界的头牌名誉。

如果是春天来的话,这里一定很美。

但她等不到这场春了。

她拍完照片后,最后的感叹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为了能够早点离开这个城市,她把一个周的工作量狠狠地压缩,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

终于在第三天,她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现在就只剩下市中心的几处古院没有拍了。她打算明天再去。几天的高负荷工作早已使她精疲力尽,今晚上她要去吃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疲惫的心灵。

绩念念来的当地一家非常火热的火锅店,在寒冷的冬天,没有什么是比来一顿热腾腾的火锅还要温暖的了。

绩念念刚进到门口,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多人啊。

她被服务员引着去了一个角落的双人座。绩念念看着手中的菜单,不知道点一些什么,过了良久,她才少点了一点。毕竟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点多了还浪费,姥姥从小教育自己不能浪费。

点完她就静静的坐着等菜上齐,她百无聊赖的打开了朋友圈,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可惜她微信里刷来刷去也就是那几个好友和同事,她看不到什么想看的,便放下了手机。

她目光随意的瞟着,目光定格在桌上刚上的小麦啤酒——奇怪,我没有点这个啊?

她拦了一位服务员,询问是不是上错了。服务员笑着向她指了指斜前方的桌子,并说“这是那位先生请你的,他说看你一个人吃火锅挺寂寞,送你杯啤酒暖暖身子。”

绩念念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张桌子上的男人发现了她疑惑的目光,并不慌张,也笑着看向自己。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男人拿起一罐啤酒,起身坐到了绩念念对面。

那个男人里面穿的灰黑色卫衣,外面套着北面的黑色羽绒服,烫着一头棕黄色的小卷毛,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尖尖的虎牙可显眼。

“姐姐,怎么一个人吃饭。我看你漂亮,想问问你有男朋友吗?”

这明显是个大学生,说不定也可能是个高中生,但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一个,她都不应该交往。

绩念念把桌上的啤酒杯推到他的对面,摇了摇头说“谢谢夸奖,但我今年已经27了。”她笑着婉拒了小男生的好意“谢谢你的啤酒,但我不喝酒,你还是拿回去吧。”

绩念念长得很漂亮,属于妖艳的那种漂亮女人。

她的皮肤很白净,白里又透着红,像是在月光下绽放的芙蓉,晶莹剔透。那双眼睛犹如一池春水,含笑含俏,眼尾轻轻上挑,像是一直小狐狸。薄唇粉粉嫩嫩的,像是刚刚睡醒的桃花。

她的长发乌黑发亮,此时正随意的挽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几缕发丝垂在脸旁,增加了一丝调皮的味道。

那个男孩还是不死心,接着说道:“姐姐,我今年已经23了明年就毕业了。我们可以交个微信,权当交了个朋友嘛~”

绩念念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摊开手机,漏出二维码,让那个小男生加了他。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因为那个小男生,真的好像,好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她刚刚见到那个男生的第一眼,仿佛就透过他看到了记忆中的他。

那也是一个像这样的冬天,在学校的操场上,他笑着向她跑过来,一头的小卷毛被风吹的乱了发型,但男孩全然不在乎,只是往她“手里塞着热乎乎的烤地瓜。见她冷,还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真的很巧,那件外套也是黑色的北面羽绒服。

绩念念发呆般看着面前的小孩,仿佛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到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

对面的小孩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绩念念的异常,笑着说“姐姐,我叫林野。有时间可以出来玩啊。”

绩念念笑着答应了声。

林野走了,绩念念则是盯着上来的一盘又一盘的菜。

半晌,她打开了那罐小麦啤酒,猛的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刺激着味蕾,也刺激这绩念念的神经。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他们都说,酒能解千愁,可是她往嘴里灌了一口又一口,却还是难以抚平内心淡淡的忧愁。

半杯下肚,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但她没在继续喝下去。

再喝就醉了,醉了可没有人能来接她。

她沉默的想着。

良久,她慢慢的吃着碗里煮熟的肉,一点味道也没有。她要给这家店差评。

她吃着吃着,眼泪却不争气的流,先是在眼眶酝酿,接着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滚落着又滴到面前的空盘子里,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她没有去擦泪,只是沉默的吃着碗里的肉,面前的锅里升起一缕缕热腾腾的烟气,遮住了她的脸,朦胧了她哭红的双眼。

谁也看不清她的泪,只有她自己不住地流着。

明明昨晚睡前已经告诉自己,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啊?怎么今晚又承受不了了?

她无声的哭泣着。

此时二楼的包间里,陆淮正陪朋友们吃着火锅,庆祝一个朋友喜得子。

热闹的包间里,一群人对着那个朋友敬酒庆祝,暖气开的很足,好几杯热酒下肚,陆淮觉得胸口闷得慌,从进到这个火锅点开始,内心就开始莫名的烦躁。

他示意自己要出去解手,出了包间,却是站在走廊的一侧点了根烟。

火锅店二楼的走廊是半开放的,可以看到一楼的情景。

陆淮就靠在栏杆上,看着楼底吃饭热闹的人们。袅袅烟雾在猩红中缓缓升起,淹没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的,他的瞳孔在猩红的亮光的照耀下,猛的一缩。

在热热闹闹的一楼,人们三两结对的,或是庆祝,或是洽谈,总之很愉悦。

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埋头的吃饭。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绩念念。

不会错的,他前几天在车站就看见她了。

他当时刚从车站出来,隔着茫茫人海,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举着相机的绩念念。

她也看到了他,所以她跑了。

他当时喊了他一声,他当时想说的是“慢点。”

他知道她不想见到他,所以他站在大街上的一条小胡同里,静静地看着她乘坐的出租车走远。

在第二天,他又在林场看到了她。

他当时在洽谈项目,就看到了认真工作拍摄的绩念念。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为她感到开心。

他本想悄悄地走开,可是在那个老总去拉住她叫她拍照的时候,他的脚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挪不开。他和她说好久不见。

她却告诉自己,“你认错人了”

他苦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的。

可今晚,命运的齿轮又让他们转到一起,他却不敢去面对她,不敢站到她的面前,不敢向她打招呼,不敢与她相认。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

陆淮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绩念念吃饭。他手中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但却怎么也抽不去心里的那种烦躁。

怎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个伴。他心里苦笑着。

直到绩念念吃完了,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火锅店,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慢慢移动了一下身子。

回到包厢里,他们已经都吃完饭了,正在叫嚣着要去KTV唱歌。并要求陆淮一并参与。

陆淮不是很想去,可耐不住好朋友得软磨硬泡,又是拿他刚出生的小孩说事,又是拿他们的兄弟情要挟。才勉强的松了口。

等到了KTV,一行人很点了许多的酒,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陆淮仿佛找到了治疗胸闷的解药,他拿起一瓶白酒,就往嘴里灌。

他听到周围的人拍手叫好,说“小陆总真是好酒量!”

“来,我们一起干一杯。”

“小陆总真是,光顾着自己喝了,都不管我们。”

“大家尽情的喝啊,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在一声声的吵闹中,陆淮灌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攀上了陆淮的胸口,挑弄着他胸口的领带,不住地在身边搔首弄姿。

“小陆总,不要光顾着喝酒嘛,你看看身边的妹妹们啊。”

嗲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淮闻到那个女人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

烦躁的感觉又冲上脑门,他直接手一甩,把女人推到了地上。

厉声道“滚。”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看见穿着风骚的女人被推在地上,沙发上的男人还在不停的喝酒,遮不住他脸上的戾气。

他的好友也看出了陆淮的不对劲,忙把酒杯从陆淮手中夺过来,忧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淮没说话,拿起大衣就离开了包厢。

出了KTV,他一路飙车来到了刚刚到火锅店,尽管已经很晚了,火锅店里的人依旧很多,陆淮坐到了刚刚绩念念坐过的位置,点了一桌子菜。却是什么也没吃,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看着空荡荡的对面。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说不清楚心里那股烦闷的感觉,只知道这种烦闷,来源于绩念念。

可他只能任由这种烦闷的感觉充斥在心间,蔓延整个心房。

不自觉的,他把脸埋进了手里。浑身颤动着,他想起她曾经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就把脸埋进手里,因为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你难堪的表情了,你可以尽情的哭泣,难受,尽情的抒发心里的感情”

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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