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从不轻信任何人,如今云巧再度反目,他也只越发讨厌这人,半分其他感想都没有。
云巧笑吟吟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与其他人一同看向颜韶,她说:“公子身为京中贵人,自然是不懂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吃鱼。”
“这里的人穷困闭塞,没有京中厨子那么好的手艺,也没有丰富的调味品,所以鱼在他们眼里,既刺多麻烦,又腥臭难吃,公子钓上来的这些,怕是没人愿意以物换物了。”
她脸上带了些得逞的得意,颜韶确实不懂这些,他就如云巧口中说的那般,对这些贫穷的人没有具体的生活概念。
在这方面,云巧远胜过他。
颜韶拱了拱手,说:“受教了。”
看在此处呆着也卖不出鱼,还要被云巧针对,颜韶索性放弃在这里卖鱼的想法,村子有这么大,他不信一条都卖不出去。
他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去,这次无人带路,他只能边走边看。
在一堵矮墙处,迎面撞上了一具香香的、又很结实的胸膛,颜韶头晕,退后了两步,被那人拉住手腕,问:“少……颜公子可有事?”
是熟悉的女声,颜韶微微抬起头,果真是粥粥姑娘,这让他原本低沉如阴云的心情好了一点。
这村庄僻静又不熟悉,能遇到与自己相熟不交恶的人让他轻松了不少。
“你没有同韩姑娘一起?”
粥粥同他大眼瞪小眼,疑惑说:“我为什么要和韩雅在一起?”
颜韶说:“因为……看起来你俩关系很好的样子?”
粥粥:“……”
“什么给你的错觉。”
颜韶的手腕还被面前这人捏在手中,粥粥似乎才意识到这点,慌忙松了手,带上了几分尴尬。
颜韶眨了眨眼,他也没注意到这握紧自己手腕的手,那触感让他有种特别的熟悉感,自己不像是这么没有防备的人,却屡屡在粥粥姑娘这里变得不像自己。
到底是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颜公子?”
“啊。”他如梦初醒,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索中,忽略了眼前人的声音,“姑娘刚才说了什么?”
粥粥重复了一遍:“我是想问颜公子提着鱼是要做什么?”
“哦,这个啊,我是准备去卖鱼,但刚才碰见了云巧姑娘,说这里的人都不爱吃鱼,我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一条都没有卖出去。”
“云巧?她也在?”粥粥说,“她有对你怎么样了吗?你有没有受气?”
颜韶看着她,摇了摇头,说:“并没有。”
粥粥抱着手臂,说:“还好没有欺负你,不然我现在就去找她麻烦!”
颜韶脸上带上了些笑意来,原本就漂亮的脸蛋在这样温柔的笑容里,越发像摇曳的花朵,朦胧又美好。
陈舟酸唧唧地想,他家少爷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这样笑,万一这女孩子不是他假扮的,而是平常的女孩子,怕不是现在就要被钓过去了。
颜韶相信这些话不只是说说而已,粥粥姑娘她真的会做,他没想着去找云巧的事,于是岔开话题,问:“粥粥姑娘又是怎么应对这场比赛?”
“本姑娘自然有本姑娘的方法。”她故作姿态,显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实际上怎么做到的你别管。
粥粥姑娘确实明媚可爱,性格要强,让颜韶刚才满是乌云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他提了提手中鱼篓,对粥粥说:“要是卖不出去,今晚就送到厨房去,让他们去做几个菜。”
到底是来还人情的,并不是真的要通过这场比赛赢什么奖励,他眉心舒展,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他何必因为这种事影响自己的心情。
陈舟见他心情好了,原本那些担忧也少了,至于云巧到底怎么对少爷的,要是真的欺负了少爷,他肯定是要偷偷报复回去的。
颜韶不知道“虽性格泼辣但心地善良”的粥粥姑娘已经想好要怎么样报复云巧了,他提着鱼,几人说说笑笑,并排走在窄窄的村中小路上。
村子不大,村中人多是关闭大门,不与外人交流,好不容易见到几个在外面闲坐的,他们见是陌生人,更是一句话都不说,躲避还来不及,更难以卖出鱼。
小于攸也为颜家少爷着急,这可是颜少爷钓了好久的鱼……
几人从村里的这头,走到村里的那头,颜韶出了一层薄汗,太阳的光线被云层遮挡,逐渐暗淡。
天气闷热得很,一丝儿风都没有,他只能凭着手中折扇带来一点清爽。
蝉鸣声逐渐减少,整个村庄变得寂静无人,陈舟在宗门时常在山中修行练武,对天气有所感知,他抬起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几片浓烟滚滚的阴云。
“快要下雨了。”他说。
颜韶扇着扇子,用手扯松了点衣服的领口,这让他凉快了几分,说:“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暴雨将至的模样。”
陈舟说:“得找个地方避避雨,现在回宅子里应该来不及了,怕不是半路要被浇成落汤鸡。”
颜韶问:“依姑娘所言,我们该去哪里?”
陈舟扯了他袖口的一角,本想着抓住人的手的,又想到如今自己是女装身份,不太合适,退而求其次抓住了人的袖子。
陈舟说:“跟我来。”
颜韶刚被抓住袖子时,心中一紧,他实在没和外人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想这外族女子举止飒爽不拘小节。
被人牵着袖子小跑起来,扇子摇摇晃晃握在右手中,颜韶跑了几步就小口喘起来,他本想着,粥粥姑娘还是太心急了些,这雨水怎么可能落这么快,直到一滴豆大的水滴落在他鼻梁上。
水珠从下巴滚落,至喉结,至脖颈,最后没入微开的领口。
夏天的雨下得很不讲道理,往往是前嘴还在说,后嘴就倒盆似的泼落。
当你感受到一滴水珠落下时,千千万万颗水珠已经准备就绪了。
颜韶“啊”地发出一声轻呼,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竟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有点呛雨了。
村中的小路上坑坑洼洼的,是最好积攒雨水的,泥泞的,但水又是清澈的,颜韶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小水坑,他的鞋转眼就被打湿,袜子也跟着浸湿了,湿哒哒地黏在了脚上。
陈舟跑在前面,说:“就在前面马上到!”
惊雷的轰鸣和雨水的坠落模糊了他故意夹出的女声声线,颜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出现了。
他们的终点似乎是那座破旧的茅草屋,颜韶甚至想,他们要不就这样跑回住的宅子里算了,反正都已经湿透了。
陈舟停在了房门前,颜韶卸了腿上的力气,本想站稳好好喘息一番,可他脚下的石板却极滑无比,许是上面长了一层青苔。
他没留神,竟直直向陈舟身上摔去。
陈舟熟练地将少爷揽入怀中,这种事他熟,少爷身体弱,不爱动,腿脚没那么麻利,在家中平地摔也是常有的事。
可颜韶这边却没那么安稳,陈舟身上熏了很重的香,甜甜腻腻的,是很经典的女香。
他又因身形不够高,堪堪趴在了粥粥姑娘的胸口处,一只手甚至还抓着人胸前的衣服。
他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冷汗直流,脸烧红一片,看人都有些重影起来,他立马从陈舟身上离开。
门前做了个遮雨的檐,好歹没让他一边被浇水一边处理这种事。
他结结巴巴说:“我……我……”
结结巴巴说不出词来,最后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咬着牙说:“姑娘把我送官吧,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姑娘。”
粥粥强忍笑意,表情也扭扭曲曲的,但又怕真吓到了少爷,赶忙安抚说:“颜少爷又不是故意的,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颜韶这才敢正视陈舟,咬着唇半天说不出话。
陈舟看他还需要自己消化会儿,于是转头向茅草房里走去,隔着门喊到:“张叔,我又回来了!”
这茅草房着实破旧,屋顶茅草稀少,这是八成要漏雨的。
木头门吱吱呀呀地被从里面推开,出来了一个弯着腰的老年人。
看到是陈舟,他笑着说:“哪里来的没礼貌的小丫头。”
陈舟说:“张叔,这大暴雨的,也没办法跟您多客套两句,您也别嫌我没礼貌。”
“罢了罢了,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也不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是带了人来躲雨的?”
张老头看了门口檐下挤着的几个人,喊到:“愣着干什么,快进来,来房子里避避雨。”
颜韶跨了门槛进入其中,他浑身都湿透了,还好是夏天,倒没有那种寒冷彻骨的意思,只黏答答地贴在身上,让他有些不舒服罢了。
张老头掠过两个天青盟的弟子,在颜韶身上多看了两眼,对粥粥说:“这小子长得白净,像读书人。”
又八卦似的小声戳粥粥:“怎么,是你相好啊?小丫头眼光不错。”
这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平时都是张老头一个人住,几个人进来后显得格外拥挤。
再小的声音颜韶都听的清清楚楚。
陈舟说:“张叔,您别打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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