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宛树看着眼前女孩那如同弹簧一般迅速而又夸张的鞠躬动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一只假扮小猫咪的老虎在自己面前卖弄着乖巧。她努力忍住笑,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已经引起了南归的注意,只让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眼中充满柔和。“不必客气。当我报答你那日护送之情。”
路寻樱眨巴了几下她那如繁星般明亮的大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殷宛树朱唇轻启:“忙活了半晌,肚子可曾咕咕叫了?是否想用些吃食?”
路寻樱轻抚着肚子,轻声应道:
“嗯,是有些饿了。我来做东,请你吃饭吧。”
殷宛树微微颔首,旋即转身对南归言道:“你乘马车先行回去,好生歇息一番。”
南归面露难色:“小姐,我稍后再来接你吧。”
殷宛树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如磐石:“我既已踏出这一 步,又何惧他人目光。”她转身对路寻樱道:“有劳路小姐前方带路了。 ”
路寻樱身背药箱,脚下似疾风般疾驰,不时还驻足等待后方那如弱柳扶风般的殷宛树,心中暗自思忖:那日初见她时,她盘着已婚妇人的单髻,还戴着面纱,当时便觉得她与叶宛有几分神似。今日这位殷小姐戴着面具,盘着宋代的莲花发髻,虽看不清面容,但那眉眼间还是能瞧出些许相似之处。那日她头上戴着红色通草绒花,今日则是发间别着一枚樱花簪子;那日她身上挂满金玉,而今日唯有衣襟上的一枚樱花押襟,却依旧如同将-个鲜活的人禁锢在了牢笼之中。殷小姐似乎对樱花情有独钟,但与叶宛相较,二人的性情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过一一个姓叶,一个姓殷,又非一母同胞,怎会生得如此相像呢?
路寻樱陷入沉思,-路来到前门楼子天涯居前,她止住脚步,“殷小姐,吃涮羊肉可好?'
殷宛树抬头望向门上那红底金字的招牌,缓声道:“来北平,若不品尝一顿铜锅涮羊肉,岂不是白来趟。路小姐来北平已一月有余,这前门楼子的美味可都尝遍了?
路寻樱耸耸肩,“我对吃,没什么讲究。”说完,她直接跨进了门槛,对着招呼的小二说了声,“一间包厢 ,-桌羊肉锅子。“
包厢内,圆桌上,一个巨大的铜炉锅正稳稳地摆在中间,而那根从锅底延伸出来、冒着炭烟的长烟囱则高高耸立着,几乎挡住了殷宛树的视线,让她难以看清对面人的模样。
此时,坐在殷宛树对面的路寻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小料碗,然后拿起勺子,随意地在里面扒拉了几下,最后将一些调料舀到自己的碗里。接着,她又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在碗里搅拌起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殷小姐,我不懂你们精细人怎么调蘸料,你自便吧。”
殷宛树伸出白皙纤细的左手,稳稳地端起一只精致的白瓷碗,右手则灵活地拈着一把小巧的勺子。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面前摆放的芝麻酱舀了满满一勺放入碗中,接着又用勺子轻轻蘸取了一些酱豆腐,均匀地铺洒在芝麻酱之上。随后,她熟练地拿起勺子,依次舀出适量的韭菜花、葱花和香菜,轻轻地放置在碗里。最后,她还不忘舀了半勺红彤彤的辣椒油,让整个碗中的调料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搅拌着这一 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调料。 “路小姐以前遇到的精细人如何调蘸料的?”
路寻樱端起那只精致的瓷盘,迅速拿起一-双崭新的筷子。那双筷子通体洁白如雪,晶莹剔透,宛如艺术品般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她轻轻夹起一片鲜嫩多汁的肉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烟囱旁的一圈清澈见底的清汤里。
那片肉被缓缓放入汤中,如同一只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轻轻荡漾。肉片入水后,立刻引起了一阵细微的涟漪,犹如微风拂过湖面,带来丝丝凉意和清新的气息。路寻樱专注地看着这片肉片在汤中翻滚、舞动,仿佛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舞蹈表演,”比如这肉片, -次下几片。还有蘸料,她用好几种酱,还有韭菜、香菜啥的,调得五味俱全。
殷宛树手.上搅拌的动作停滞了几秒,然后才恢复如初。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像是思绪飘到了远方,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让人难以察觉。她继续专注手中的动作,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看来,你的那位故人,是个不急躁的。”
"肉好了,你先来。”路寻樱招呼她。
殷宛树不紧不慢地拿起手边精致的筷子,轻轻夹住了-块色泽诱人的肉块。她优雅地将肉块放入碗中的酱料里让它充分沾染那浓郁的香味。听得她继续说,“她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却在吃饭穿衣上磨磨蹭蹭的。
路寻樱说完,手中的筷子在锅中划拉一圈,挑起一大把羊肉片,大约有两三块的样子,然后利落地放进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夹起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因为口中的食物太烫,她忍不住伸出左手在嘴边扇动着,试图缓解热度。然而,由于被长长的烟囱挡住视线,再加上碳烟弥漫,路寻樱并没有注意到殷宛树此时正咬下一片肉片,艰难地吞咽着。当肉片滑过喉咙时,殷宛树的眼角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悄悄地整理好思绪,抬起手将面前那盘新鲜的羊肉一片片地放入锅中。“吃得开心便好,随意吧
路寻樱两腮因为咀嚼带起的抖动停了,她把口中食物咽了下去,“早说呀,我就不装了。”她又捞了一大筷子肉,估摸十片八片,“我和她第一 -次一起吃涮羊肉的时候,是在一家车夫聚集的羊肉馆,别人就是这样,哦,还不是,羊肉一股脑儿倒进锅,再一气儿捞起来。”她端起碗,像扒饭一样大快朵颐,“ 就这样,大口吃肉。偏她,慢叨叨地,还不许我乱动,急死个人。”
殷宛树笑笑,"慢一点,别烫着。”
只见路寻樱- -改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反而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眼神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了起来,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还说,有机会,带我来这里吃地道的涮羊肉。只可惜...不提了!我呀!在这家馆门]前经过好多回,但想着一个人吃没意思-直没来。算....她看看殷宛树,“殷小姐!你别忙活,自己也多吃。”她放下筷子,走到殷宛树身边,从她手上拿过还装来一半羊肉的碟子,”别别别!” 然后拿了她的筷子,端了她的面前的一只空盘子,从锅里捞出一大筷子肉片,“我请你吃饭,哪能让你伺候我。”话毕,把筷子架在盘上,放在她面前,又-溜烟闪回自己的座位上
殷宛树笑笑,拿了筷子,从碟子里夹了片肉,在调料碗里蘸了蘸,“路小姐,你来北平,专为游玩的?”路寻樱:”就是来看看。”
殷宛树:“什么时候回家?家里人,或许念着你。
路寻樱筷子.上的动作稍稍停滞,“我和家人闹翻了,离家出走了。”
殷宛树放下筷子,沉思一会,“哪有隔夜仇?路小姐还是早些回家吧:北平居,大不易。万一以后,又像今日...
路寻樱:“我在这里待一段时日就走,这儿没什么让我留恋的。
殷宛树:” 路小姐有自己的考量便好。不知路小姐从家中出来,多少时日,看了哪些地方?”路寻樱:“从豫章-路到北平,走走停停,约摸两个多月了。”
殷宛树:”可给家里人留个信,或者拍份电报去。以免他们找不到你着急。路寻樱:“我们说好了,别找我。”
殷宛树:”倒是气话,再回去又要来两个多月,离家近半年了,要不早点回去?他们一直等你。
路寻樱:“这话,你和他们说得蛮像,他们说,我散心够了就回去。”她抬眼,看见炭烟那边泛着银光的面具“殷小姐,你上次给的戒指太贵重,这次,又帮我大忙。要不,我给你瞧瞧脸?”
殷宛树抬手理理面具,“这,不必了。”
路寻樱: "怎么?不信我?”
殷宛树:“医生看过,说没法子。”
路寻樱:“西医没法子,试试中医呗。”
殷宛树:“倒也不必急在这一一时。况且,你帮我,我助你,非要当场还清,倒是把人情当生意了。”路寻樱:”若这样说,还是我欠你的多,....
殷宛树截住她的话头,"再耽误,羊肉要煮老了。”
饭毕后,二人走出天涯居,不远处停着一溜黄包车,殷宛树:”路小姐是回何处?”
路寻樱: "接着摆摊。”
殷宛树:“那我们不顺路了,帮你叫辆黄包车。
殷宛树却之不恭,提着裙子上了黄包车,车夫将拉杆抬起,路寻樱按着座位扶手,“殷小姐,改天,我去你家看看你的脸。”
殷宛树:“再说吧。”
“就这么定了。”路寻樱转头对着车夫喊,“南鼓锣巷殷宅!"
几日后,路寻樱当真背着药箱来到殷大门,门房自然来问她有何事,她答道:”我是大夫,来给殷小姐看病的
门房: "有小姐的帖子吗?”
路寻樱:“什么?”
门房挥挥手,“没帖子- -边去,别是来打秋风的。
路寻樱: ....她想了想,从身上马甲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这是殷小姐给我的,说我可以凭这个来找
门房看看,“这戒指来自沧海阁,证明不了是我家小姐送的。路寻樱:“你就进去说一声,是路寻樱来找她。”
门房:”路姑娘有拜帖吗?”
路寻樱:”你说医生的事,还这么麻烦?”
门房:“每天来殷家的人该多少?每个我都帮传话?”说完,他自去门]边纳凉去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过来道:”这位路姑娘,这小哥在这里和你费了半天口舌,你打点他一些茶水钱,他乐意帮你跑个腿。”
正说话间,- -顶小轿在门口停下,年长门房立即伸手-拦,让路寻樱退到- -边。
杜真真在丫头的陪同下上了台阶,来到大门前,门房们恭敬喊了一声,“少奶奶。 ”
杜真真看到了路寻樱,有些好奇,便停了脚步,“小姑娘,你是谁?”
路寻樱:“路寻樱。
杜真真:”路大夫?前门大街.上那位,穿着洋装,却背着中药箱的大夫?”
路寻樱:“你认识我?”
杜真真: "略有耳闻。你来找我姐姐的?”
路寻樱:“你是殷二小姐?”
杜真真“噗嗤”一笑,“小姑娘可别在姐姐面前提二小姐,我是殷家的媳妇。
路寻樱:“哦,刚刚他们喊你少奶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了,少奶奶,你能带我去找殷小姐吗?”
杜真真:”殷家哪能随便进?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路寻樱在外等候了一会,一个小丫头出来,”路小姐,我家小姐出门了。”她指指门房,"他们难道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不说?”
小丫头:”小姐有时从偏门出去,门房不知道是自然的。”
路寻樱无奈地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一个妇人从黄包车上面下来。只见那妇人梳着已婚妇女的传统盘发,看起来十分端庄优雅。她身着一袭青色的旗袍,旗袍的下摆一直垂到了脚背上,显得非常典雅大方。这旗袍的七分长度窄袖设计独特,而斜襟盘扣处则用白线精心绣成了树叶的形状,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再看她脚下踩着的那双绣花鞋,其颜色和图案竟然与旗袍一模一样,而且也是采用了精湛的苏绣工艺,简直让人惊叹不已!这一身装扮不仅显示出了妇人的高贵气质,更展现了苏绣艺术的魅力所在,实在是令人赞叹不已啊!
路寻樱心中如此想着,
与妇人擦肩而过,她下了最后一步台阶,却听得门房直接招呼她,”叶小姐!请!” 听得-个“叶”字,她立即转身回头,却只看见妇人早已进了殷宅大门的背影。她扭头看看,选择去了殷宅大门斜对面的一家豆汁铺子坐下,才靠近便闻到一股香味,她惯常喜甜,早上喝了甜豆浆,都是豆子做的,估计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便要了一碗,本来舀了一大勺,后又改小勺,舌尖触到味道,天一这酸菜汁吧!幸亏照着叶宛说的,没尝过的东西第一-次- 点点,不然自己就要当场喷饭,不对,喷酸菜汁儿了。面前的豆汁儿随它摆着,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殷宅门口终于有人出来了,路寻樱一瞧,忍着没有掀桌子,殷宛树居然亲自送人出来了!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去计较殷宛树是否是那啥眼看人低,只一门心思在那个叶小姐身上。
叶小姐与殷宛树话别,开始下台阶,方才送她的黄包车从旁边过来,又载着她回来的方向。路寻樱立即付钱,急忙忙跟了上去,虽说是黄包车,但毕竟是靠人力来拉车,她一 -路跟着,没有掉队。黄包车在前门大街的“念源坊”前停下,叶小姐下了车直接进入。殷宛树立即跟上,进了店,还没来得及找人,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
-位伙计迎上来,“小姐!您给自己来套袄裙、旗袍还是洋装?本店都有!苏绣手艺,包您满意!"
她才注意到店内挂着成衣或者布料,四下是相看的顾客或招待的伙计,却独独找不到那道青色的身影。她眼珠一转,“哦!刚刚进来一-个穿绿旗袍的,我想要她身上那件。
伙计脸上挂了-个灿烂的笑容,”小姐好眼光!一眼看中了我们老板娘的手艺!不过,那件旗袍,是老板娘给自己做的,意义非凡!全城只有一件!您要不看看... ."
路寻樱:“闲话少说!我就要那件!叫你们叶小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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