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身黑衣,那张面具。这一次他却并未翻窗而入,而是直接走正门。
“夜公子?”夏浅陌听得门扉开启又关上的声音,微侧了头试探性地问道。
那人并未说话,径直向她走来。
夏浅陌听得那人的脚步声,先前在屋内弥漫的血腥气,如今已不见分毫,想来当日受伤的确实并非男人。
眼睛上熟悉的触感传来,是男人轻轻给她上着药。
手掌被摊开,那人在她掌心写道:姑娘的眼睛再过几日便会恢复。
夏浅陌面上染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欣喜之色:“这段时间多谢公子照拂。”
男人继续写道:没事,最近我会离开几日,这药膏便留给你,记得每日晚间睡前涂抹。
“公子要去何处?”听男人说要离开,夏浅陌心里不知怎得竟生出些失落之感,便如晞朝离她而去那日。
她心里诧异,自己刚刚认识这人半月有余,难不成移情别恋了?但又不对,这人给她的感觉同晞朝如此相似,她许是太思念晞朝了罢。
男人此时离开也好,她正好趁此机会捋清她对晞朝的感情,也寻一寻晞朝的下落。
男人又在她手心写道:只是有些事情,姑娘不必担心。
夏浅陌点点头,不知怎得,她就是无条件相信他。
男人今日没有占她便宜,只在她额上轻落一吻,便消失在原处。
夏浅陌一手扶着额上被吻过的地方,有些发愣。是以当卫瑶进来时,她也并未察觉到。
“妹妹怎的了?可有何处不舒服?”卫瑶见她撑着额角发呆,问道。
“无碍。”夏浅陌心神归位,连忙答道。
“咦?这是?”卫瑶一低头,正巧瞧见桌上一盒药膏。初进屋中闻到的清淡香气正是它发出来的。
“是那男子留下来的。”夏浅陌道。
“你是说那人又来了?”卫瑶取了身侧药袋,警惕地看向周围。
夏浅陌自然不知她一脸戒备地神情,点头应道:“来过了,已经走了,近几日不会再来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听闻夜肃已走,卫瑶方放松了下来问道。
“未曾,”夏浅陌道,“只留下这一盒药膏。”
“那便好。”卫瑶道,“这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妹妹这几日变会恢复了。”
夏浅陌高兴得很,她自来到这南郊,还从未见过这地界的人和物,不知与鬼界堡有何不同。
待她眼睛好了,她盘算着开一家花艺坊,就像鬼界堡那般,于此开一家分店。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卫瑶,对方但是很赞成,并想与她一道经营,帮她的忙。
二人尚未盘算多久,便被楼下的争吵声吸引了出去。
出了门,在二楼天景处向下张望,便见楼下一男一女正在争吵。
两人大约二八年华,皆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看起来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女,偏偏不知因何事当众起了争执。
夏浅陌懒得搭理,只与卫瑶两个人坐在围栏旁一边观望,一边用饭。
“姐姐今日眼睛可好些了?”悦耳的女声从旁响起,夏浅陌虽看不清楚,但这声音却有些耳熟。
“是卓姑娘吗?”夏浅陌猜测着问道。
“姐姐听觉甚是灵敏,竟能听得出妹妹是谁。”那姑娘欢喜道。
“妹妹声音好听。”夏浅陌道,“我的眼睛已好了大半,想来这一两日便会恢复。”
“那真是太好了!”卓颜高兴至极。
“令兄呢?”夏浅陌问道,“没和你一道?”
“他去拜访将军府了,至今仍未回来。”卓颜道。
“什么?”夏浅陌惊道,“怎不提前说一声?”
夏浅陌心里有些许无奈,这人怎不声不响地就往将军府去了。
她此时无比后悔当初谎称自己是少将军的表妹,一旦对方得知自己骗了他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卓云一回来就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家妹妹旁边,面色阴郁地看着夏浅陌。
被那两道目光刺着,夏浅陌浑身分外不自在。她最恨欺瞒之人,如今倒好,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叫她好生尴尬。
“哥哥,将军府怎么说?”卓颜见他面色不悦,微弱了几分语气道。
“夏姑娘当真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吗?去将军府到底意欲何为?”卓云锁着眉问道。
夏浅陌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穿帮了。她当日未曾言明自己的身份,亦不曾告知兄妹二人自己与濮阳明轩的关系。
如今她要如何圆这个谎为好?
“小女子却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不假,只是我常年住在鬼界堡,却是与表哥家无甚太大联系,只如今家道中落,逼不得已才来投奔将军府。”
夏浅陌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实话,小女子早已猜想会是此等后果。罢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桃面上染上一抹失落之色,叫人心疼不已。
“我去寻他去!”卫瑶说着便要起身离桌。
夏浅陌连忙伸手,歪打正着恰好拉住了她:“别,此事日后再说吧。”
“可是……”
“算了,”夏浅陌打断她的话,“待以后我再寻他去。”
“那好吧。”卫瑶坐下道。
几人兴致缺缺,倒再没聊什么,便回了各自房间。
一连两日夜肃都未出现过,夏浅陌自动自觉地用着那人留下的药膏,效果却是不错,两日内夏浅陌便能看见人和物,只是还略微差点。
夏浅陌一早便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登时有些许紧张。不过转念一想,此地应是南郊,她便暂时放松了下来。
屋内没人,不知卫瑶去何处了。她刚刚恢复,对陌生的南郊充满了好奇。
推门而出,夏浅陌心道,这将军府倒是将南郊治理地十分不错,并非想象中的穷山恶水,反而山水如画。
夏浅陌并无何目的地,只在街面上闲逛着。
城中心零零散散立着几棵垂柳,新绿的枝丫垂荡着,末梢轻抚着树下人的衣襟。
垂柳中央,一汪湖水清澈见底,风吹,波起,鱼跃,虫鸣。好一派悠然之色。
夏浅陌心情极好地坐在树下,取了身旁一根柳条细细把玩,却并不折断。
“你说没见过我?”夏浅陌听闻那柳树的话道,“我才刚到南郊不久,你们自然不曾见过我。”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温润如水的男音道。
“自然听到了。”夏浅陌点头道。
【姑娘从何处来?】柳树问。
“鬼界堡。”夏浅陌想着也许能从这柳树口中得知进将军府的方法也说不定,“你可知如何能进将军府?”
【将军府守备森严,不可能进去的,】那柳树道,【但少将军下月十八会娶妻,听闻少夫人是个爱花之人。】
【听说将军府如今正在寻花艺师搭配花架。】
夏浅陌闻言一弯唇角,瞧,机会这不是来了吗?
“你可知那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何种样式的花?”夏浅陌问道。
【只知少夫人是少将军的青梅竹马,二人是表兄妹,父辈之间关系很是深厚,且早在少时便相识。】
【三百年之前,南郊动荡之时,那姑娘双亲便给大将军出谋划策,自此两家来往更密。】
【只是那姑娘体弱。早早便离了家自力更生起来,顺便寻医。】
少将军本就不喜那姑娘,只将对方当做妹妹。那姑娘一去百余年,若不是偶有书信往来,怕是会被以为死在外面了。
【听说那少将军相貌英俊,气度不凡,不知那姑娘配不配得上他。】
夏浅陌甩着手里地柳条,盘算着第二日以花艺师的身份走一趟将军府,不知能否与濮阳明轩见上一面。
【姑娘是花艺师?】
“自然,明日便去一试。”夏浅陌粲然一笑,面上满满的自信之色。
“妹妹!”
“夏姑娘!”
闻得身后有人唤她,夏浅陌转身一看,正是卫瑶和卓云。
将柳条往旁边一放,夏浅陌起身笑道:“卫姐姐,卓公子,请坐。”
待二人坐下来,卫瑶面上喜忧参半道:“妹妹,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早便好了。”夏浅陌道。
“如此便好,”卫瑶这才算彻彻底底的放心。
“姑娘一双眸子漂亮至极,世上少有。”卓云道。
“并未如此,”夏浅陌道,“下月十八表哥娶妻,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问他个明白。”
“确实如此。”卫瑶点头道。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夏浅陌便目送卫瑶和卓云离开。又在湖边坐了一小会,夏浅陌方才起身往客栈而去。
此处不是鬼界堡,自会有一些诧异,就比如说花坊。
在南郊,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花束,也是有部分人不喜的,是以花店数量不多。
然为数不多的几家花坊,却几乎家家门庭若市,叫她好生诧异。
她想着明日先去将军府上探个究竟,若是可以的话在南郊开一家花坊也未尝不可。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第二日她站在将军府门前时,却被告知濮阳明轩不在府上。
她心下想着,不在便不在吧,她一个人也可以。
“姑娘请跟我来。”管家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穿过石子路,路过莲池,走过抄手回廊,终是站在一处小楼面前,上书:挽云楼。
“老爷,夫人,花艺师来了。”门外,管家恭恭敬敬道。
“姑娘请进。”闻得屋内应声,管家方开门道。
“多谢先生。”夏浅陌说着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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