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烟花不在空中炸响了,全炸进了文森特的脑袋里——他不是没想过井弦“不再找卫东”这个选项,但他压根没把“不再找卫东”跟“离婚”联系起来。
井弦就是为了找卫东留下的,不找了,动机消失,人自然就该走了,走之前势必是要离婚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为什么没被联系起来呢?因为他潜意识里进行了回避——这是他最害怕出现的局面。
他更恐惧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事情的发生。
所以,要解决目前的困境,就要劝说井弦继续留下来找卫东。
“真的不找了?不然再找找吧,来都来了。”文森特假笑着劝慰道,实际上,他欲哭无泪。
井弦坚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找了?”
“因为我忽然发现,即便见到他,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找他的目的也没那么光明磊落,我就是想把自己的困境都归因到他身上,想证明他是个人渣,是个人人得而骂之的坏人,但现在发现,他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而且我的现状,似乎跟他也没太大的关系。”
井弦停顿了一下,看向文森特继续说道:
“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你也没爸爸,你就很正常,法国人不少都没爸,不都过得挺好,我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因此陷入了偏执。”
井弦尝试自我剖析。
“我也不正常,我装的,其实我也想找我爸,不然你别走了,咱们一起找?”文森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算了,原本也就是忽然被放假了,闲的蛋疼,又好奇这个人,一冲动就来了。但渐渐地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总不能把找寻一个没见过的人,变成我生命的主旋律吧?”
“无论如何,能不能……别回国。”文森特声音越来越低,还带着点颤抖。
“开什么玩笑,我还得回去工作呢,不工作你养我啊。”
“我养你!”
“你能养我一辈子啊?”
“能。”
“然后我就这么一辈子给你当跟班?然后寄人篱下?”
“你可以不用工作,我现在不用还债了,我妈也嫁人了,我一个人赚的钱够咱俩花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井弦笑了,“去找个律师吧,律师费算我的,咱们去办离婚手续吧,然后你就自由了。”
我不想要自由,我想要你啊!文森特在心里呐喊。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文森特急了。
“明白什么?”
“我不想让你走。”
“我也挺喜欢这里的,但生活早晚要回归正轨的,目前这状况连偏轨都不算,只能算短时间内的放飞自我。人也不能一直放假……”
“我喜欢你。”文森特打断了井弦的话。
随着文森特突如其来的告白,一个巨大烟花炸开了,把井弦染上了彩色,但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丝毫没有质疑文森特的话,因为他在他眼中读出了笃定。
他相信他是认真的。
这句告白,像是个休止符,直接按停了井弦和文森特之间所有的对话系统,从这句话后他们再无交流,直到乘夜车回到芒萨后也依然是一片无言。
清早到了家后,井弦洗了脸刷了牙就出门了。
文森特一个上午暴躁得跟狼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得文娜直皱眉头,不到中午就带着麦克躲了出去,生怕被牵连。
中午,井弦回来了,他进屋后对文森特说:“我有话跟你说。”
文森特眼睛亮了,眼巴巴走了过去。
井弦对他说道:“我妈和外公的遗产已经清算完毕了,前几天律师跟我联系了。”
文森特知道井弦的遗产问题还挺复杂的,因为井云舒死在了父母前面,所以她的遗产井弦是要跟外公外婆分的,但很快外公也去世了,外公的部分他又要再跟外婆分,总之不是特别清爽。
但井弦不太在乎这些,哪怕外婆从中作梗一分钱不给他,他也不在乎,他本就是淡泊名利的人。但这次他外婆很是慷慨,不但该让的都让了,甚至直接不参与井云舒名下的两套房产的分割。
以为老太太转性了,知道对井弦好了?并不。
老太太会算账得要命——她现在一个月一两万的退休金,再加上老两口多年的积累,无论如何都够花,她不缺钱,只是缺个暮年床前尽孝的人,她唯一的孩子井云舒死了,老公也死了,之后能指望的,就只有井弦了。
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吧。
“我刚才去BNP开了个账户,让律师直接帮把钱帮我换成欧元打过来了。”井弦继续说道。
井弦在法国一直没去银行开户,首先他嫌麻烦,反正早晚要走,开户之后还要销户,麻烦。其次他没钱需要银行账户。所以,文森特就是他的钱包,他赚的钱直接打给文森特,他的所有支出也都是文森特负担。
俩人活得像一个人似的。
“现金部分不多,但应该够还你钱了。”井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文森特:“这是支票,我填好了,你明后天去兑现,应该不会跳票。”
文森特瞄了一眼支票,那上面写的数额远远超过假结婚的费用和中介费,明显还有生活费房租和其他的费用,比如律师费,比如去迪士尼和瑞士滑雪。
他猜得没错,井弦把这些钱都算在内了,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欠他的,尤其是被他表白了,更不能仗着对方喜欢而占对方便宜。
文森特笑了一下,把支票撕了个粉碎,随手一甩,怒不可遏地出了门。
他在气什么?他其实自己都没想清楚,但就觉得怒火中烧。
他找了个便利店,买了一箱啤酒,搬回了中心,一喝就是一下午。傍晚等他醉醺醺到家时,井弦已经不见了。
“井弦呢?”
“他说去弗朗索瓦那里住几天,他没跟你说吗?”文娜一脸诧异。
文森特听罢,冲进井弦的房间打开了衣柜——他给井弦买的那些衣服和东西,井弦一样没带,仅仅带走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李
查看完,文森特一脑袋扎回自己的房间,栽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个结局,他是知道的,井弦“预警”过,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井弦心目中的地位。
之前还信誓旦旦要跟着他人家回国,这下子好了,人家在法国都不乐意跟自己同处一室了。
文森特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看着井弦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弗朗索瓦一头雾水,井弦打开手机翻译app,输入了自己的来意。
他原本想去投靠Leo的,但毕竟人家要做生意,不方便打扰。
弗朗索瓦一脸了然,也没问原因,就让他住了进来。弗朗索瓦想,这俩人每天形影不离,跟连体婴似的,忽然有一个单飞了,百分之百是吵架了。
躲到弗朗索瓦家后的井弦也是混乱的,他被告白之后,仔细回想,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自己太过于坚信文森特的直男属性,而且自以为是默认文森特和孔月在一起了,所以才把很多迹象都忽略了。
他很内疚,因为他感觉伤害了文森特,同时,他很失落,无比的失落,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了。
但他知道自己没感情,他不能拖着文森特,不能给他一点希望,否则就是害了他。
还好,自己快要走了,走了就好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文森特很快就能放下了。
想到这里,他给文森特编辑了条消息,内容大致就是催他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至于被文森特撕掉的支票,井弦打算到时候直接取了现金给他,他总不能把欧元撕了吧?
消息发出后,井弦盯着对话框,一动不动。
良久后,对面回了个“知道了”。
见到文森特答应,井弦松了口气,但,这隐隐的不舍又是怎么回事呢?
都怪这个人!好好的告什么白!害得俩人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井弦觉得很憋闷,有种套着塑料袋呼吸的窒息感,他推开窗,在新鲜空气中依然感觉窒息。
井弦住进弗朗索瓦家不到一周,阮佳音竟然回来了。
这丫头是半夜到的,风尘仆仆,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状态很好,似乎心情也不错。
她进屋后,第一句话就是“文森特怎么不在?”看样子她跟弗朗索瓦的看法一样,这俩人基本不会单独出现。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井弦不想提文森特的事情,迅速岔开了话题,但他确实以为阮佳音要在国内待个一年半载,陪伴阮香度过弥留时光。
“别提了!我都服了!要不是当着你们的面我不能骂脏话,我现在能连骂法兰西垃圾的医疗十五分钟不重样!”
阮佳音就是细致,见到井弦的御用翻译不在,说话都说两遍,一遍中文,一遍法语。
“说重点!”弗朗索瓦急了。
“我妈是误诊!什么癌症,根本没有!”
“什么?”井弦惊了。
“她那个病,连手术都不用,只要吃药,定期复查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痊愈。”阮佳音抄起冰箱里的矿泉水,就开始牛饮。
“你确定吗?”
“我带着她去了好几个权威医院,都是这么说的,放心吧。”
“那你妈现在人呢?”
“我把她送去她妹妹那里了,她妹妹和妹夫在妹夫老家开了个小厂,帮人搞加工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决定留在国内专心治病,顺便照顾妹妹一家,妹妹刚生完二胎,有点顾不过来。她打算病好后,就去妹妹的厂子里帮忙。”
“她还回来吗?”
“我让她安心在国内养老,可千万别回来送人头。”
“安全吗?”
“放心,她妹妹嫁的地方离他们村很远,都不在一个省,贾宏伟家那些垃圾亲戚找不到她们的。”
“那我就放心了。”弗朗索瓦露出欣慰地笑。
“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在我家?文森特呢?”阮佳音终于想起来继续盘问井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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