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最后也没达成共识,好在玉莲拎着水壶回来了。
金蕊冲了三碗果子蜜 ,三人凑在一起吸溜吸溜的喝甜水,难得片刻温馨安宁。
玉莲过后便托人给家里送了信,约好了老爷下葬后便向买人的嬷嬷打听。
就这般停灵几天,又叫他们这群小的出来披麻戴孝,跟着和尚道士哭灵,日夜不停,折腾了足足七天。
府中各处在这些时间里都被折腾得狠了。待棺椁运出去之后,很是消停了几日。
待府中主子们精神恢复些了,便开始筹备放人封府的事情,务必在热销期间都料理清楚,才能安安生生的封府守孝。
于是隔了不几天,玉莲的家人就来求。管事的嬷嬷得了吩咐,也没多为难,还果真如赵嬷嬷预测的那般,免了玉莲的赎身银子,利索得放人走了,且因着金蕊拉着说好话,半点没克扣玉莲往日里的私物。
金蕊帮着玉莲收拾东西时,银叶捏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牌进来,塞进玉莲手里:“这里面有交子,你别跟旁人说,就算是我送你的添妆。”
玉莲也没客气,接过来,看见上面缀着的红绳,直接就系在自己脖子上:“呦,那我就多谢少爷的赏了!”
玉莲有时会打趣银叶,叫他“少爷”。实在是他姿容太盛,当真是像个身世富贵的公子。唱词里说的什么“翩翩佳公子”、“貌若潘安”,想来便是这个样子吧!
因为金蕊的缘故,玉莲也对银叶多有照顾,二人还算亲近。这次一别,各奔前程,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玉莲系好了牌子,收进衣服里贴身戴着,又拉着金蕊的手:“我家住在哪你可记住了?若是我说了人家,还不知该怎么跟你们联系。只能等着你们有了章程,找个人传条口信给我,别断了才好!”
金蕊心里也不舍,可却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拉着玉莲到床前,指着几个大包袱细数哪个里面是被褥,哪个里面是衣服,哪个里面是之前攒下的值钱赏赐。
金蕊和几个姐妹拎着这些送玉莲从角门出去,眼看着玉莲捧着琵琶,跟着来接人的父兄离开。回来之后,一个个都有些唏嘘,没什么精神。
隔了几天,优伶舞奴都走得差不多了,赵嬷嬷也领着自己几个人离了招宣府。
分别之际,赵嬷嬷总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拍了拍金蕊的肩膀,视线又轻扫过银叶,一句话也没说,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被叫到太太院子,隔着屏风给太太磕了头,就被大丫头领着去见了致仕太尉府洪家的管事嬷嬷。
两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利索,自有人送到门口。
临到角门的时候,大丫头才把袖子里的两张契书掏了出来,递给姐弟二人。
金蕊接过契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鼻头微微泛酸。随后,她珍而重之的将契书放进了怀里。
“恭喜姐儿哥儿了!”洪家的嬷嬷满脸堆笑。
“还要劳烦嬷嬷带着我们姐弟二人去换了户籍文书。”金蕊很快就收敛了心情,也一脸笑容的回答,随后便戴上了一顶小巧的帷帽,遮住了精致秀美的容貌。
因为有洪家人跟着,改换户籍文书的过程十分顺利。
嬷嬷把两人送到了附近的客栈,笑眯眯的说道:“咱们家往京里的队伍过上旬日就能出发,届时老身会来支会哥儿姐儿。这几日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打发掌柜的来府里报信。”
“有劳嬷嬷了。这是我们姐弟俩的一点心意,请嬷嬷吃茶。”金蕊掏出一个普普通通的荷包,塞进了嬷嬷的手里。
那嬷嬷笑容更盛几分,又客套几句,才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金蕊掏出户籍文书,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好奇的看向银叶:“你怎的不用你选的那个字做名字?怎么还用银叶这样……这样的名儿?”
先前银叶捧着托小厮买的《说文解字》翻看,圈出来两个字,说那就是他的名字。金蕊还以为上户的时候,他会用那两个字。可他没有,还是用了“潘银叶”来做名字。
当初银叶对这名字多不喜,她是知道的。故而这样的举动实在让她费解。
银叶想了一下,“嗯”了一声解释:“名字不过称呼,我知我是我即可。”
金蕊不太明白,“那我该怎么叫你?还叫你银叶?还是……飒儿——”最后的两个字她夹着嗓子、拖长了音调,很是戏谑揶揄。
银叶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调侃的,但还是被这声“飒儿”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激灵着抖了一下。
好半天那股难受劲儿下去了,他才开口:“别‘儿’不‘儿’的,你叫我‘七哥儿’、‘银叶’或是‘小飒’都可。”
金蕊被银叶刚才的神态逗笑,嘴里念叨着“小飒”,随后音调变了一下,就变成了“潇洒”,脸上夸张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变成温和的笑意,抬手摸了摸银叶得脑袋:“那如今咱俩都是自由民身,你也算得偿所愿了!”
银叶没跟上金蕊的脑回路,可也能感受到金蕊的心情,顺从的点点头。
吃过午饭,姐弟俩结伴出门。
街上的一切都让她俩兴奋。过去也不是没出来过,可都是来去匆匆,要守着府里的门禁。如今却是想如何逛便如何逛,不用步履匆匆的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就急忙回去。
戴着帷帽的金蕊像是出笼的小鸟,欢快的看着路边摊贩的商品,和弟弟分享者自己的感想。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银叶忽然察觉到有视线跟着他们。
街上人来人往,他实在找不到视线来源。好在那视线没有杀意,银叶也就没在意。
只是到了第五天早上,小二来敲门,说是前面来了一老一少,说是她俩的娘亲和兄长。
金蕊的脸色一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倒是银叶随手塞了几枚大钱给小二:“烦请帮忙拦着些,让他们且稍等,我们姐弟还要洗漱整理一番。劳烦小哥儿路过后厨时让送些热水来。”
等小二走了,金蕊才紧张的抓住银叶的手:“真是他们?”
银叶摇头:“不知。”
金蕊一跺脚,心里就涌起一股委屈:“若真是……当年把我俩卖给园子,现在又巴巴找来做什么?”
银叶听出她话里的委屈,抿了抿唇,还是开口:“有利可图。”
四个字,直接像是给金蕊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一下子打散了她的一股精气神。她垮下肩膀,低垂着眉眼不再说话。
直到热水送来,姐弟俩快速洗漱了一番之后往前面去,金蕊都没再说话。
还没走近,就听见大堂里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叫:“……叫亲娘老子等儿女,万没有这样的道理!我是他们亲娘,怎么就去不得他们的住处了?你只带我去便是!他们敢说半个不字!”
真叫声把银叶脑子里的嗡鸣声又勾了起来,让他不由心生烦躁,便停下了脚步。
金蕊一看银叶停住脚,又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又难受了。她立刻就扔下了刚才那复杂纷乱的情绪,紧走两步到银叶前面,呵斥道:“吵什么?这是什么地界儿,你就敢撒泼!”
这一声在清早无人的大堂里,显得很是洪亮,一下就镇住了放赖的潘娘子。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金蕊看清了大堂最靠门边得三人,正是潘娘子、潘大郎,还有一个没有桌子高的小男孩儿。
六、七年不见,金蕊虽然记不清当年的潘娘子和潘大郎是什么模样了,可绝对不是眼前得样子。
潘娘子如今已经有了几分老态,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的脱色疏松到快糟朽的衣裳,鬓角的发丝因为方才的作派显得松散凌乱了几分。
她还举着手,哭天抢地的动作被惊得顿住了。
一旁的潘大郎虽然还能看出几分英俊的容貌,可那臊眉耷眼的模样更甚从前,让他扔到人堆里也不起眼。
还有那个小孩儿,虽然长相尚可,可那脏兮兮的衣服、、黑乎乎的小手,还有鼻孔流下来半截的鼻涕,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金蕊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金蕊二人。
只见金蕊和银叶身量挺拔,面色红润,虽然只穿着普通的衣衫,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派。
潘大郎不自觉的移开眼,不敢正眼看他俩。
可潘娘子却在放下手之后就整理好了心情,细细打量着金蕊和银叶,眼里带着惊奇,随后便喜不自胜的开口:“六姐儿?七哥儿?”
她是真没想到,当年那瘦小枯干的丫头片子,还有那个遭瘟的傻子,竟然出落成这副模样!这可真是不得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副精明算计的模样,别说是金蕊和银叶,就是旁边摆放桌椅的小二都看出来了。
金蕊一见潘娘子那眼珠子咕噜噜转的样子,又看了眼已经有人行走的街道,生硬的对潘娘子几人说了句“跟上”,便转身往回走。
潘娘子脸上立刻就带了笑意,抱起那个孩子,就跟在两人身后,还不忘回头叫上一直装鹌鹑的潘大郎。
一边跟着两人往里走,一边嘴上不住的念叨:“这住在这地界要花多少钱?你们两个可真是不知道心疼银钱!就该早早托人往家里传个信儿,省下这冤枉钱,给你侄子也添个红封,也算你们做姑姑叔叔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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