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周硕最先打破沉默：“他在挑衅我们，兄弟。”
“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曾呈轩嗤笑出声，“上一个这么嚣张的杀人犯被陆处抓住后，全身粉碎性骨折，扔进异能者最高监狱，以妨害公务罪、故意伤害罪等多项罪名提起诉讼，刑期999年。”
邵辰震惊地望向陆淮远：“粉碎性骨折？”
周硕说：“他自己摔的。”
邵辰：“……”骗鬼呢。
曾呈轩侧过头来：“你说怎么办，陆处？”
陆淮远原本在闭目养神，他睁开眼，看向手机屏幕，放了话：“给点颜色瞧瞧。”
“包在我身上。”
“没问题。”
所有人心领神会。
直播间在线人数在短短几分钟内冲上千万。
弹幕充斥整张屏幕：“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主角是高浩！”、“活该！他这种人就该去死！”、“路转粉了。”、“死到不至于吧，冷静点各位！”、“以暴制暴吗？”……
有人开始刷礼物，屏幕前出现五颜六色的彩虹气球。
邵辰关上弹幕和礼物特效后，镜头前仅剩漆黑一片的水泥马路。
雨点哗啦哗啦地浇在高浩肩头，他跑出厂房，绑在身上的麦克风被雨点打湿，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观众只能通过绑在他肩上的摄像头，观察到周围的环境。
向前跑，一条小河拦住去路。
其他的方向，隐约可见厂区外围的铁栏杆。
高浩没有选择，只能向小河跑去。
然而河面上，湍急的水流让他望而生畏。
“十秒钟逃跑时间到了哦，我要来抓人了！”小丑的声音被簌簌风声掩盖。
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岚，漆黑一片的树林里看不到一处灯光。
这是一个远离城市的山村工厂，没有路人，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这一刻，高浩的神经彻底崩溃，他情绪失控地抱着头：“该死！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盯上了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瓢泼的雨声。
“爸！对，我还有爸爸，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是高家的独子，他不会放着我见死不救的，我……我……”高浩不断地念着，靠唯一的幻想支撑自己。
水珠顺着裤管滑下来，滴在地面上。
高浩低头看向裤脚，竟然发现他……吓尿了。
弹幕瞬间刷屏：“哈哈哈哈，高大公子，竟然尿裤子！”、“你才三岁吗？”、“我草辣眼睛！”……
高浩抬起头，小丑从马路对面的厂房慢慢走了过来，他撑着一把红色雨伞，白森森的面具仿佛一张索命的鬼脸，在黑夜之中冲他微笑。
“你怎么不躲？”小丑歪着头向前一步，高浩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河水拍打他的鞋跟，冲刷着两岸的淤泥。
“我要和你拼了！”
高浩拿出藏在身后的铁棍，朝小丑扑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铁棍划过一道直线，击中了小丑的胳膊。
小丑手握利刃，干脆利落地插进高浩的胸膛。
扑通——
高浩失力，手中的铁棍应身而落。
他向后倒去，缓缓落入奔涌的河流，大雨淋在他的脸上，瞳孔不断放大。
在意识的最后时刻，他回忆起童年时期家庭里永无止境的暴力与谩骂，还有轻轻护住他的胳膊。
“妈妈，”高浩轻声说，“我好怕，妈妈，对不起……”
河面掀起巨大的水花。
直播的最后一幕，小丑捂着受伤的手臂，低头观察胳膊上一道纵向的伤口。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下一次直播时间可能就在明天，”小丑将镜头正对自己，“那么各位敬请期待！拜拜！”
直播间的屏幕黑下去，观众却没有退出，在弹幕上引发激烈的讨论：“小丑总算做了一件人事。”、“那是人事吗？拜托那可是杀人啊！”、“以暴制暴也未尝不可。”、“我好崇拜他！”、“他是什么人？”……
-
邵辰收起手机，玻璃上映出车外的圆形建筑，上面写着“南州区会议中心”七个大字。
轿车里，周硕捧着平板电脑，放大IP定位地址，研究道：“人在里面，没有跑。”
他对着通讯器说：“技术中心，帮忙调取南州区会议大楼实时监控。”
AI智能语音回复：“好的，正在为您转接……”
平板电脑前自动弹出一个一个小方块。
邵辰凑过去看了一眼，语气不可置信：“这里在举办一场慈善拍卖宴？！”
周硕握紧通讯器：“请帮我确定此IP所连接的电脑。”
AI智能语音道：“正在为您查询……经搜索，该IP地址连接南州慈善基金会副会长赵长涛办公室，该慈善基金会于二十八年前成立，曾隶属于傅式集团子公司之一，现已划入南州区。”
傅式集团？
邵辰敏感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抬头看了陆淮远一眼。
陆淮远正垂着眼，感受到那道视线后掀起眼皮。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双方都读懂了彼此眼里未宣于口的话。
八年前那场惨案的开端起源于傅式集团，八年后的直播也和傅式集团有关，也许在邵辰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更多和这个集团相关的案件。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
“好，大干一场！”
周硕撸起袖子，猛地推开车门。
曾呈轩在身后把他捞了回来：“你守门口，一个都不准放跑！”
“啊？为什么又是我坐镇，我也要上去，”周硕不甘道。
曾呈轩打开手中的隔离墙，一层透明的墙体瞬间出现，将整个会议中心囊括其中，他耐心解释道：“因为你的异能只能远程，身为一个狙击手，你还是放弃近战的心吧。”
周硕沮丧着脸。
邵辰跟他们一起跳下车，仰头看向灯火辉煌的大楼。
雨滴从天而降，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倒影出陆淮远深邃沉默的眉眼。
他站在邵辰面前，任雨点打湿发梢。
邵辰返回车里，拿了一把伞，撑在陆淮远头顶，堪堪遮住两人的身形。
雨水顺着伞边纷纷滑落，在空中拉成一道细线，淋湿了邵辰的肩头。
陆淮远微微侧目，垂头低声说，“不用，你自己打。”
邵辰一愣：“我没事。”
再抬头，陆淮远已经迈开修长的腿，大步走进雨中。
与此同时，南州区会议中心十五楼。
南州慈善基金会副会长办公室。
赵长涛靠在办公椅上，目光沉沉地看向落地窗。
从这儿能眺望到远处川流不息的马路，近处步履匆匆的行人，以及楼下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鬓角发白的中年人，戴着一副秀气斯文的细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皮鞋擦得锃亮。
“先生，”赵长涛撑着下巴，面色温柔和善，“您一直对我寄予厚望，教导我心系万千，以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如今我做到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是为了拯救他们，拯救苍生。”
中年人轻声笑起来：“做得好！我的好孩子。”
他直起身，走到赵长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黑暗前的黎明，需要你一个人去面对，我相信你能肩负重任，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赵长涛扬起头，喃喃道：“先生，我会的。”
“他们要来了，”中年人听着门外的动静，转身向外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回头道，“保重。”
大门关上，办公室陷入寂静。
赵长涛闭上眼，单手放在心脏处，祈祷起来：“愿正义的光芒指引我们走出这片雾霭，愿死者长存于世，永不溟灭。”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无比虔诚。
门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有人在大声呵斥。
办公室的房门很快被人推开。
秘书打开电灯，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是……是治安局的！”
下一秒，外面伸出一只手，撑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陆淮远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办公室中央的人脸上：“你就是赵长涛？”
秘书脸色刷地白了，“赵会长。”
赵长涛放下祈祷的手，平淡地看过来，“是的。”
“你因涉嫌直播杀人被逮捕，跟我们回局里，”曾呈轩拿起逮捕令，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
邵辰走到他面前，拿出手铐。
赵长涛说：“慢着。”
邵辰没有理会他，微微用力，扣紧双手。
抬眼间，看见他胳膊上一道纵向的伤口，正隐隐渗着鲜血，像是刚留下。
这和直播中小丑的伤口惊人的吻合。
邵辰不禁“咦”了一声。
他重新打量起赵长涛：长相年轻，不到三十岁的外表，性格却很沉稳。
他真的是视频中的小丑吗？
头顶的时钟显示晚上八点半，从直播结束到他们上楼，只花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的时间里，小丑从遥远的山间工厂赶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那他手臂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伪造？
无数的疑问从邵辰脑海里冒了出来，面前的人却转头看向他。
“你就是邵辰？”赵长涛没头没尾地说。
“没错。”
赵长涛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他只是轻哼一声，再次对上陆淮远：“根据治安局第二十三条规定，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将嫌疑人拘留超过二十四小时。”
他的眼里反射着冷冷的笑意：“直播地点在遥远的山区，而我一直在繁华的市中心，这一点我的秘书可以为我作证，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你要怎么定我的罪？”
陆淮远面无表情：“我抓了你，自然有办法。”
赵长涛站起身，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陆处，你现在抓我进去，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会从你面前笑着走出治安局，”赵长涛被人拷着，走到陆淮远面前，停下脚步，“不信，我们可以赌一场？”
陆淮远嗤笑一声，眼底浮起嘲讽，“我从不和即将成为手下败将的人赌。”
“你可以开始计算了，”赵长涛撇过头，“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开始。”
话音未落，陆淮远伸出手捏住赵长涛的衣领，赵长涛略微失神，来不及反应，便被狠狠按在墙根。
下一秒，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轻而易举把他提了起来。
赵长涛感觉呼吸被堵在喉咙里，他拼命挣扎，颤颤巍巍地去握对方的手指，却感到钳他脖子上的手仿佛有千钧重。
窒息感直窜脑门，全身止不住抽搐，眼前一阵发花。
就在呼吸即将停止之时，陆淮远松开手。
赵长涛从墙上滑了下来，丧失所有力气跪坐在地。
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记住——”
赵长涛抬起头，仰视陆淮远的脸。
“你只配这样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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