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几嘴角一抽:陶旭那个小王八蛋······
昨天夜黑风高,裴几瘫在福顺客栈门口的石阶上嗑瓜子,看来来往往的人说笑买卖。
合眼缘的就盯着人看直到对方不自在快速走开,不合眼缘的就悄摸朝他背后吐个瓜子壳儿。
无聊啊~
“老大,都安排好了。”陶旭刚办完客栈入住手续,狗腿地朝他摇摇尾巴求夸奖。
结果吃了一记脑瓜崩儿:“跟你说多少遍别老大老大的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是混的。”
“好吧老大。”
“······”裴几忍了又忍,丢给他一个包裹,“去,把这玩意儿当了。”
“这是什么?”
“好东西。”
陶旭仔细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老大,这个能当多少钱?”
“不知道,几百两吧。”看那外邦人宝贝得很。
“现在能有当铺开着么?”
“少废话,赶紧去。”
“得嘞!”说着就屁颠屁颠走了。
手里那把瓜子嗑完嗓子干得慌,裴几起身沿着街慢慢走,最后找了个茶楼坐着。
“你没看见告示吗?说是落入民间,到处查呢。”边上那桌说得起劲。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查的出来。”另一人附和道。
直觉不对,裴几直接端着自己那壶茶坐在了他们桌剩下的空位:“敢问几位,说的是何事啊?”
那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对面这位不速之客。
公子翩翩,笑靥如花,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们当即放下了警惕,滔滔不绝道:“公子有所不知,二十年前战乱,朝廷大量文物珍藏流入外邦。如今天和二十年,风调雨顺,敦睦邦交,许多文物都被赎回,却还有一些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天家就怀疑,是落入民间被什么富商私自收藏了,听说被抓到了可是要坐牢的······”
“要我说,就算是真遇上了朝中文物,我们老百姓哪能识得,也就是误打误撞而已,何必呢!”
裴几默默地放下茶壶和铜钱就走了。
这么巧?幸好就这一只已经拿去当了。
“老大!老大!”他一回神,陶旭已经晃到眼前了。
东西,没当掉。甚至连挡都没挡上。
裴几一把抓过那条布盖在上面,捞到手里就往客栈走:“闭好嘴,回去说。”
陶旭立刻双手捂住嘴巴跟上,叠在上面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
噔噔噔进了房间再关好门,裴几把东西重新包好,翘起了二郎腿:“说吧。”
陶旭脸都憋红了,大口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闭嘴,没让你闭气。”裴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呢。
陶旭一面喘一面竖起两根指头:“那、那老板说、就、就二两!”
“放屁!赝品都不止二两!”哪家当铺胆子这么大,敢耍老子。
裴几怒气值飙升,差点就要冲出去打人了,猛地想起茶楼里那几个人说的话。
现在去未免有点儿太招摇了,被逮到免不了搜查一番。
“那家当铺在哪?”
“很近的,就这条街到底过个桥。陈家当铺。”
明天白天街上人多的时候再去。
结果一觉睡醒就到大中午了。
“老大?”阳光穿过树枝照在白豫的脸上,显得那张脸柔和了几分,却令人无端烦躁。
去你妈的老大。
他偏又追问:“你又几岁?小霸王当久了看不起我们家小孩儿么?”
程小在边上猛猛点头。
“小······小霸王?”裴几活了二十多年没这么屈辱过,完全被认成小孩了啊。
但是现在没空掰扯,小霸王就小霸王。他一拍柜台,忍辱负重道:“行,你是老板,你说这值多少钱?”
白豫看都没看一眼:“二两。”
程小瞪大了眼,却没敢插嘴。
“你识不识货?”
“二两。”
“你家小孩都比你有眼光。”
“二两。”
“呵。”裴几也没了耐心。
“当不当?不当我吃饭了。”白豫好像就是掐准了他不会当,说得一脸无所谓。
“当啊,怎么不当?”裴几看到他脸僵了一瞬,心中瞬间舒坦万分。
今天老子出现在这儿就为两件事:
一是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板好好算算账,不争钱还争口气呢。
二是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钱不钱的无所谓啊,这东西反正也是顺手摸来的没什么本金可谈。
白豫眯了眯眼。两人正僵持着,空气诡异地安静,却把东边传来的吵闹声响听个一清二楚。
官府的人。
裴几不动声色地把高足杯用布盖上抱到怀里,挤进店里窝到程小旁边等着探听搜查到哪儿了。
“过去点过去点。”
“哎你······”程小不情愿地给他腾了半条凳子,人就来了。领头的矮些,后面跟了俩守卫。
“白老板,生意可好啊?”
裴几:官老爷跟白豫还挺熟啊。
“劳章大人挂心,还算过得去。”白豫清瘦的背影配上他的声音,显得恭敬又疏离。
裴几:哦,不熟。这章大人嘴巴真大。
“天家新颁的一季一税的命令,白老板知道的吧?”
裴几:切,收税来的。
“知道。小小······”
“唉,这几日清和城那边的百姓又遭罪了。”章大嘴很悲痛地打断了他。
白豫没说话,等着下文。
“山洪暴发,哀鸿遍野,损失惨重啊,据那边消息,灾区百姓到现在都还吃不上饭、没地方睡呢。”
“朝廷的赈灾粮和赈灾款没下来么?”
“可别说了,”章大嘴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不止清和,随州、临园那些地方又爆发了瘟疫,朝廷的赈灾款救得了东,顾不上西啊!”
他说着,又吸了吸鼻子,就差抹把泪了:“也就是我们这些穷当个小官儿的,吃过苦,更能体恤咱们老百姓,才不知添了多少家当去。”
白豫眸色微动。
“小小,去库房取三百两银子来。除税款外,多余的还有劳大人换些衣物粮食派人送到灾区,不多,聊表慰问。”
“嘁。”
如此哀伤又和谐的画面,这不合时宜的一声显得格外突兀。
章大嘴肉眼可见地愣了愣,抻着脖子往里瞧,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哟,白老板,”他冲白豫笑了一下,眼角皱纹满是,“这是店里新来的伙计哪?”
“······”白豫扭头看了眼坐在那老神在在的裴几,“不是,一个客人。”
“这位客人看着······倒有些面熟。”章大嘴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
“我大众脸。”裴几毫不客气地说。
“外地来的吧?”
“土生土长。”
章大嘴还要再说什么,程小搬个重重的箱子出来了。
他赶忙接过来,稍显迫切。
似是为了显得不那么着急,章大嘴又道:“近日天子的诏令大概也传到你们这儿了,告示上都画着呢,朝廷珍宝文物之类,没有见着吧?”
裴几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估计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后面那俩彪形大汉,最后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难搞的老板身上。
别把我供出来,老大给你当都行。
偏偏白豫那眼神慢悠悠地扫过一遍陈列在店里的杯杯盏盏、古玩字画、玉石珠宝,最后把目光落定在他眼眸里,唇角一勾。
“没有。”
“那便行了。我也就跟白老板熟络些才好心提醒两句,可千万当心啊。若是遇上什么可疑的人,记得报官,莫要引火上身了。”
“多谢大人。”
“我还有事忙,就先走了。”说完让两个跟班抬着一箱银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店里三人无声目送章大人远去直到影子都看不见了,裴几弱弱说了声:“三百两啊······本该是我的······”
“这下白送都不要了。”白豫冷冰冰地开口,“你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现在走。”裴几感觉自己要被看穿了,如芒在背,浑身难受,起身就要出去。
“慢着。”白豫一把摁住他怀里的东西,“我有话问你。”
“凭什么你问我就答?”
“为什么他走了我才问你没点数?”
好吧,何止被看穿,完□□奔。
裴几叹了口气:“我下午来行么?”
“不行。”
“饿了。”
“小小去多添副碗筷。”话是对程小说的,目光却没从裴几的眼中移开。
不无挑衅。
“不、不行,我家里有人。”奇怪,白豫的睫毛怎么是直直的,一点弧度都没有。
“你真是本地的?”
“啊,”裴几反应了一秒,“不是啊,昨天刚到。四海之内皆是家,可不就是土生土长的么。”
“老大——”
裴几嘴角又抽了一下。这祖宗怎么过来了。
“嘿,老大你真的在这啊。”陶旭完全不理会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战火,兀自高兴道,“我就出去了一下,回来你人就不见了。咱们今天吃啥?”
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
“家里人?”白豫饶有兴致,对着刚准备好碗筷出来的程小道,“小小,再添一副。”
幸好程小做饭向来都是烧一整天的,刚好够四个人吃一顿。
“我们在这吃吗?哇,不愧是老大,才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陶旭更高兴了。
裴几有苦难言,只好忍着口恶气用手指了指他以示警告。
陶旭愣了一瞬,随即道:“哦!真是太麻烦您了老板!我这人就这样,不怎么讲究,我们老大就很有礼貌。”
“嗯。不必讲究,里面请吧。”白豫突然庆幸程小非常机灵,怜爱地看了一眼裴几,转身掀了帘子等他进来。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看着就可口。
裴几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了,他双手紧紧捂着脸感觉天塌了。
倒是给程小看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是饭前什么神圣的仪式。
其实他在复盘。
我他妈到底是来干嘛的!?账算了,山芋差点就出手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全怪陶旭这个孙子!
他伸手想给他个脑瓜崩,可看他狼吞虎咽美滋滋的样子,收住的拳头又松开成巴掌,在他后脑勺轻拍了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罢了,吃吧,真饿了。
人想开了以后果然舒坦很多,裴几这就端起碗吃得喷香。
白豫洗完手也上了桌,看这两位已经开吃了,到嘴边试图让他们洗个手的话又收了回去,也不动筷子。
“何名何姓,家住何方?”
“你问这些不痛不痒的做什么?”裴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报官啊。”白豫笑眯眯道。
“……”裴几觉得他笑得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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