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报官!”陶旭先是震惊,转而压低声音对裴几道,“老大,难道咱们的勾当被发现了?”
压得很好,在场四个人正好全都听得见。
“……”裴几放下碗筷,拧着他耳朵吼道,“勾当你祖宗十八代!没文化别碰着个新词就拿来用!闭嘴!吃饭!”
两秒后又加了一句:“不用闭气!”憋死你个呆子!
程小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很好笑吗?”这老大现在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了。
程小一下就撇下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豫哥。
按顺序该是轮到白豫了,可裴几瞪了他半天愣是没找出一处差错,只好又把没熄灭的怒火转移到可怜的程小身上。
“你、你装什么可怜?别指望你哥能罩着你。”
不是欺负小孩,是有把柄在姓白的手里。对,就是这样。
“呵呵。”白豫笑了一下,“不愧是小霸王。”
······天下之大,我的脸该往哪儿放。
裴几破了功,败下阵来。他叹口气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眼就知道。”
“这么神?”
“当我是盖的?”
“是不是比二两多?”
“单论价值三百两都不止。”白豫又抬眼道,“但你不必考虑去别家再当了,他们绝对当即就报官······”
“等等,你傻吗?”不知哪个词突然戳中他了,一惊一乍的。
“你才傻。”
“三百两就这么给那个大嘴了?”
大嘴······还真会给人家取绰号。
“有什么问题。”
“他光靠一张嘴叭叭说你就信啊?”
“不信啊。”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最近下雨了?还山洪呢,说大旱都可信些。还有你看他那肚子,能是清官么······”裴几还要再列举几条可疑的点,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你不信?”
“啊。”
“不信你还给!”裴几激动得差点掀桌,这家伙钱多得没处使了吧。
白豫却垂着眼睫,神色淡淡。
“纵有稍许夸大之处,那也无可厚非,毕竟跟洛京有些距离,情报不准也是有的。况且瘟疫一事我也略有耳闻,至少确乎有其事。
“再者,官家若是想要银子使什么手段不好,何必拿百姓性命玩笑。遭了蒙骗都是后话,只怕天下苦命人干等这几两银钱而已。”
裴几无话可说。拿百姓诓你还不是因为你好诓。
他千算万算,算到他精明聪颖,却算不到这人竟是未涉世事不知人心险恶的良善。
可几乎是同时他又把自己下的定论给推翻了。
装模作样。说得越是好听事实上就越不堪,人不都是这样么,谁知道他心里面怎么想的。
莫名其妙的厌恶迅速滋生,一发不可收。
他不屑地轻哼道:“真没见过有人上赶着做冤大头的。”?
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气死人不偿命。裴几恶狠狠地瞪了对面一眼,又恶狠狠地扒了几口饭。
白豫不知道他在嚣张什么。
“吃完没?吃完走。”裴几的语气完全不给陶旭反驳的余地。
陶旭这下很有眼力见:“饱了。”但也不排除他真的吃饱了,起身的时候还极有礼貌地对着程小说:“多谢款待啊小老板,特别好吃!”
“铁了心不给当是吧?”裴几站在门口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是。”
“我们走。”
白豫看着他快冒火的背影,有点儿不痛快。这高足杯的来头估计不怎么干净,小小年纪的……
“豫哥,你刚怎么一口都没吃啊?”
“不饿。”
“那这个饭菜我一会儿热一下······”
“拿去喂鸡。”
“好。”程小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给你弄点别的?”
“不用。”
程小扭身去了后院。
白豫打了个哈欠,把陈列在展示柜里最显眼的那只“山芋”拿在手里,低语道:“两个花神杯,一只蓝莲盏,一块岫玉,一块和田玉。”
真幼稚。
“抹个零算一千两,还有一颗脑袋。”
他把龙纹高足杯包好,冲里屋交代了声:“这杯子匿名寄到京城去。”
不会有人追究的。
那些诏令不过是朝中党派相争的具象。若是民间真有人被抓到便算他运气不好,蝼蚁而已。
可事实上谁又会真的在意这文物究竟是不是当年流失的,不过是个噱头。有心者说有罪,那便有罪了。
至于他们草根百姓,主动上缴算额外收获,是再好不过。
困得不行。
白豫搬了藤椅去旁院里晒太阳。
再醒的时候天又黑了,身上多了条毯子。
“东西拿去寄了吗?”
“豫哥你醒啦,午时刚过就去了。”程小挠挠头,“哦,下午那个卖酒的王老板把金酒杯赎走了,利息也算清了。还有街口的李大娘也赎回了玉镯子,只是利息还得再过段时间。”
“嗯。”
“对了,章大人半个时辰前又来了一趟,不知道所为何事。”
“说什么没?”
“没,里里外外看了看就走了。”
“没事。”
“豫哥,中午那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嗯。”
“还是少跟他们往来吧,感觉不是什么好人。”程小本来有点高兴总算有个豫哥的同龄人能让他多开口说两句话,但那两人实在可疑。
“我怎么说的?”
程小缩了缩脑袋:“莫猜忌,莫妄断。”
“记得就好。再说,他们欠了咱们钱。”
“什么时候的事?欠了多少?”
“一千两。”
“这、这么多啊,”程小嘟囔道,“真的会还吗······”
“哥哥。”说话间,稚嫩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一个小男孩儿,穿着破破烂烂,却拿着一支看着挺金贵的钗子。
程小接过钗子招呼道:“小朋友,你爹娘呢?”
“不知道。”
程小和白豫对视一眼。
“这支钗子是哪里来的?”
小男孩儿偷偷瞄了眼边上抱着手臂无动于衷的可怕哥哥,不由得一个哆嗦:“娘、娘留下一个盒、盒子。”
孤儿。
“可以换吗?”小男孩咕噜咽了口口水。
“不可以。”可怕哥哥开口了,“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
程小把钗子还给他,同时还有另一只手放了一贯铜钱到他手上,伴随着冷冰冰的声音,“去买吃的。”
小男孩盯着白豫看,直到憋红了脸才一言不发地跑开了。
“豫哥,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那么浓的香熏味儿。”白豫说着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程小闻了闻摸过钗子的手:“咳咳咳!刚才居然都没发现!”
白豫又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我去睡觉。”余光却瞟到对面榕树下洒脱的瓜子壳。
“豫哥,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太嗜睡了?”程小有点担心,却看见他哥没回房间,径直往门口几米处那棵老榕树走去,“豫哥?”
白豫看了好一会儿,这人依旧忘我地磕着瓜子,他才幽幽地出声。
“小霸王。”
“我草!”裴几几乎是跳起来的,“你吓谁呢!”
“站得腿都酸了。”白豫伸手摸了摸地,没什么灰,于是便在他旁边坐下,看桥下的水泛着粼粼的微光,“日子好长啊。”
“长个屁,一天屁事没干就过完了。”
“不是还买了些好东西么。”
“哈?你要吃吗?”裴几递过来一把瓜子。
白豫推开他手:“自己留着吃吧。”
然后摊开五指。
“你他妈到底要不要?”
“你他妈能不能文明点儿?”
“······操。”
白豫把大拇指折回来:“和田玉玉佩,折价算你二百两。”
“什······”
食指:“蓝莲盏,三百两。”
中指和无名指:“花神杯,两只五百两。”
“等一下······”
小指:“岫玉,那块挺重吧?一百五十两,就当送你了,总计一千两。”
裴几向后一瘫,笑了:“你怎么发现的?”
“我又不瞎。”
“那个,朝廷文物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一颗脑袋。什么时候付?”
裴几恨恨地咬了咬牙,他自觉偷天换日毫无破绽,还花了些小钱托人去通知那个章大嘴,特地早早蹲守在这等着看他百口莫辩,忙活一通一无所获不提,居然又被反将一军!
······虽说手段是卑劣了点、下流了点,但遇到白豫这种擅长伪装的假好人,让裴几非常不爽,恨不能马上把他的虚伪面具撕烂。
“你那些东西我不过是借来看看,还你便是,真是小心眼儿。你······”裴几转过半边身子,有一瞬失神,“你都这么毫无防备的么。”
睡着了像是。
睡着还是一副臭脸。
裴几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邪恶地小声道:“你说我把你绑了,那小老板会不会把全部家当拿来赎你?”
“两颗脑袋你怎么赔得起?”白豫睁开眼睛,却撞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倒映着东边绵延一整条街的灯笼和彩灯,聚焦在他脸上。
裴几收了收神:“白老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他早想好了,商人嘛,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无非是钱的事。
只要钱到位,什么狐狸尾巴露不出来。
“?”白豫对这突然诞生的话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也不是怕事的人,敢不敢干票大的?”
“不敢,我怕事。”
裴几心道,你把你那拽出天际的表情收一收再说更有说服力。
“我呢,做点小生意,正在物色一个合适的地址。你这院子若是肯借,日后收入二八分,如何?”
“不如何。”过家家呢还做上小生意了。
“嫌少?三七分?”
“······”
“四六分不能再少了!”
“做什么黑心生意需要物色这种偏僻的地方?”
“此言差矣差矣~有钱不赚是狗屎。再说,你不是活菩萨么,没钱怎么当菩萨。”
“谁说我是······菩萨。”白豫觉得脸有点儿烧。
“哎呀,我发誓我做的不是黑心买卖,真的。”
“你那朝中文物,不是正经买的吧?”
“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拿回来还要给钱?什么道理?这叫黑心买卖?这叫物归原主!”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且问你,家住何方?可是跟爹娘赌气才偷跑出来的?有钱回家么?”
他说得认真,裴几整个傻眼了。
得,真把人当小孩儿了,敢情刚说一串全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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