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夫人和善可亲,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说话,因为她每次开口,都会有种神奇的魔力。
而现在,她正轻声唤道:“梁俞?”
于是站在她身前的人平静地心想,哦,原来这才是我的真名。
真名梁俞。
蝴蝶夫人柔柔地笑了,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她轻轻牵住了梁俞的手,带他往油菜田深处走。
而梁俞一抬头,忽然发觉自己变得很小。
矮矮的身子,长长的裤脚。
现在的他,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周遭的一切景物在他眼里都胖了一圈,变得圆润可爱。
好是新奇!
梁俞左顾右盼,丝毫不觉得有何危险。
他被人牵着,就像步入了一场奇妙的幻梦。
梦里有小桥流水,亦有朝日皎月。
玩得欢了,他便喊着蝴蝶夫人的名讳;玩得累了,他便枕于花草之上,听鸟语虫鸣。
他沉沉地睡去,根本不想醒来。
可一道声音忽然穿透了所有的假象,直直地刺入他的脑海。
“麻烦了。”
带着烦躁和一丝恐惧的情绪。
那是他的声音,却不受他的管控,就像是有人在自言自语。
感到困惑的同时,梁俞好奇地对着虚空发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句问话同样没在此地回转,而是越过了重重梦境的阻拦,炸响在另一人的脑海。
彼时,被大鸟锁定在原地而动弹不得的花不落正被邹大鬼狠狠一推,栽倒在地。
虽说其力道差点让他直接滚下山头,闭眼就可面见阎王,但也使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鸟的攻击。
总而言之,算是救了他一命。
紧接着,花不落又被人迅速地从地上拽了起来,拉到了一块大石后面,躲过了大鸟搜寻的视线。
偏头一瞧,竟是小西衍!
对方不知何时解开了绑手的鞭子,还将其缠在了腕上,估计是想着废物利用。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按照西衍的性子,定是要将始作俑者抽几鞭子扔冰河里去才解气,哪会跟其如此和平地躲在这里?
花不落敏锐地察觉到了从身旁射来的不善目光,忍不住眉头一跳,心说幸好没用白骰子幻化出什么利器,不然,那东西指不定会扎到自己的身上。
但不过一会儿,小西衍隐含杀意的视线又变了样,其底色换作了浓浓的探究。
就在刚刚,他将身侧人里外看了个透,这才发现花不落竟是个缺了一魂一魄的人。
还没痴傻,倒是稀奇。
不知是该感叹其幸运,还是因为……
几道惊雷忽然从天而降,仿若是故意打断他的思绪,甚至精准地劈在了两人的头顶!
花不落和小西衍两人顿时脸色一变,神奇的是,他们竟都没想着要躲开,而是立即掏出各自的护身法器,硬抗了下来。
白光炫目,蒙蔽视野。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以及细微的护罩碎裂声,三重雷劫终于高抬贵手地放过了这块已被烤得焦黑的土地,转而去劈在场的另外几人。
待雷光隐去,一口血直接呛到了花不落的喉口,好险没被他哇的一下吐出来。
就连在附近一边跟大鸟搏斗,一边躲闪雷劫的钟仁兮都忍不住扭头夸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虽然修仙之人常说,被雷劈一劈,顿悟三十年,但也少见有这般不拿自己命当命的。
西衍就算了,人家只是以幼态出现,不代表修为低。
境界到那了,提前尝尝雷劫的滋味,也能给未来做个参谋,就跟模拟考一样,对他总没坏处。
但花不落区区一个金丹期,到能承受雷劫的地步了吗?
这不妥妥寻死吗?
可花不落偏不这么想。
或许是短短十五年的人生经历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养成了他不敬不畏的性格。
自小生活在宫中,加之亲爹又那副鬼样,本就是缺人管教的年龄,长歪了也不足为奇。
但他又读过几本圣贤书,能随口说出几句大道理,导致周围人都觉得他正常。
可根正不正,苗红不红,不能仅凭是否打骂下属,喜不喜欢逛青楼来评判。
因为那很没意思。
不过,狗皇帝也不会管他是否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不受宠,宫里的妃嫔看得最清楚,因为她们也一样。
但放到一众皇子公主里来讲,他却又是最特殊的一个。
嫡长子嘛,总得较别的孩子更上心一点点。
隔三差五地打骂不假,但锦衣玉食地养着,也不假。
伴读、太傅、宫女、太监、未婚妻……随便挑!
明眼人自然知道狗皇帝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但在明面上,的确没有一个敢惹他的人。
自然,对他也谈不上多熟悉。
狗皇帝对他真正意义上的态度转变是在他十岁那年,从他吞下洗髓丹的那刻算起。
对方似高兴又似不高兴。
高兴于洗髓丹没毒,不高兴于没毒的洗髓丹被他给吃了。
但这跟他没太大关系。
于他而言,辉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十岁步入仙途,五年步入金丹,剑术、符术超群,还学了不少有用的法诀,哪怕放在四大仙家,也是被追捧的存在。
更何况后来,他还成了天道的合作人,去过白玉京,接触过红仙和白鬼,甚至保留了一份周家的秘辛。
哪怕心里想着真麻烦,他自己也能感觉到,那股骄傲劲根本压不下来,不然他也不会拒绝钟仁兮的组队邀请,还对西衍出言冒犯。
倘若他能更进一步,骄傲一点也说得过去。
可他偏偏就卡在了金丹。
按照书上所言,是因为他心性不佳。
所以,当那道惊雷落下之际,他才没想着躲,他只想被劈醒。
不尝一尝雷劫,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如今两眼发黑,骨骼断裂,呼吸不畅,全身刺痛的惨状才总算教会了他何为“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书本上,他曾一笑而过的语句直到现在才终于应验,所幸时机刚刚好。
卡了他许久的瓶颈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就如同被沙石堵塞的溪流忽然凿开了一个小洞,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花不落忍不住笑了两下,笑得胸腔发疼。
但这南墙,着实撞得不亏。
一旁的小西衍绝对是把他当做神经病了,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长久默然。
而钟仁兮等人也忙着制服大鸟,暂时没空再搭理他。
花不落得了闲,这才开始思索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怎奈喜悦之情还没清空,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问者既不是天道,也不是娘娘,而是……他自己?!
花不落噌的一下挺直了腰板,又因疼痛而塌了下去。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想把多余的东西都给晃出去。
听邹大鬼说,这个秘境除了考生,还养着不少的红仙与白鬼,他们都是古稻城的原住民,在此地留恋而不肯离去。
白鬼上身倒也没什么,毕竟好驱逐,但红仙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趁人不备,吃掉人的脑子!
换句话说,就是寄生。
所以,如果觉得有任何不属于你的想法、念头,或者是行为出现,那么,恭喜,你大概率就是被红仙寄生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存在,精神上的难受顿时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花不落都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内想了些什么,就听脑海中,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你为什么要躲在我的脑子里偷偷骂我?”
花不落:“???”
他有吗?别瞎说。
“你到底是谁?”花不落总觉得这位红仙是个不满七周岁的小朋友。
谁知小朋友竟回答道:“我叫梁俞,你是想跟我一起玩吗?”
花不落:“?”
重名……吗?
巧。
“想是想,但是,能不能先请你出来,我们好好地聊一聊?”花不落温声询问。
可这位梁俞小朋友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说:“我就在这里啊,你躲在哪?是想跟我玩捉迷藏吗?”
这下轮到花不落听不懂了,他不禁心想,对方难不成是隔空传话?
但如果不是寄生在他的身体里,这事就可以先放放。
反正在他脑子里说话的人不少,多一个也无所谓。
念及此,花不落强撑着站了起来。
“你还有力气?”小西衍对他的举动表示不解,“准备去哪?”
对付大鸟肯定不需要他。
花不落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用白骰子幻化出一根木棍,拄在地上,道:“西衍老师,这只鹏鸟,以及您现在这幅模样,都不在您的安排之内吧?”
“此话怎讲?”
“那位邹公子或许是您的人,但藏骨灰坛子,虐杀红仙,应该都不是您的旨意。”花不落猜测道,“相反,您更像是被牵连进来的人。”
小西衍下意识地弯曲食指,碰了碰左眼下方。
那里本该有一块单片眼镜,如今却空无一物。
“真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他笑问,“往年的试炼太过无趣,加点挑战不是更好?”
花不落咳了两声,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方回答道:“如果只是想把试炼变得有趣一点,也不至于非得把自己搭进来吧。”
棺材里躺着,能舒服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