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蝉脑袋疼得要爆炸掉。
她抬起手,想按按她额边的太阳穴,试图以此来缓解涨痛的感觉,然而在抬手的那刻,池蝉发觉有什么东西牵扯进她手背的肉里。
不好!
池蝉心里直咯噔,怪物是不是在分食她?难道她做的是错误判断,实际上根本没有逃离那个诡异的家?
想到这儿,池蝉大惊失色,咻的一下睁开眼睛。
入目是刺眼的白,随后鼻腔里传来若有若无消毒水味。
这不是她家。
池蝉眯了眯眼,在适应好强烈的光线后,她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她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身上穿着蓝白条纹衣服,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头顶左侧挂了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瓶子下是一条长长的输液管,这条输液管的终点则是她的手背。
怪不得刚才手背有牵扯感,原来她在输液啊。
池蝉不明白她为何来这里,只猜出这个地方是医院,仿佛之前家里那些诡异的事儿,都是南柯一梦罢了。
身边目前没有危险,池蝉总算能歇一口气。
她翻了个身,然而腹侧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硌到的感觉。
池蝉隐隐有点不妙。
她立马坐起身,右手一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模样眼熟的黑卡来。
池蝉脑袋嗡嗡的,立马体会到从天堂坠入地狱是什么滋味。
她手指捏紧黑卡,杂乱的心跳在寂静空间里极为明显。
所有经历都是真的。
“砰。”
“砰砰。”
此时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这几下声音贸然打破沉寂的封闭空间,显得有点吓人。
池蝉最初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医护人员,直到她低下头,看到手中的黑卡之际,才想起一件诡异的事情——
这道叩门声突如其来,没有先响起脚步声,仿佛叩门之人不需要用脚走路。
没有人类不用脚走路,除非……
不是人类。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池蝉掌心悄然湿润,额头不自觉冒出豆大的汗珠。
是它,它来了!
它要吃掉她,她会死!
池蝉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池蝉迅速拔掉左手的针头,她顾不得疼痛,直接跳下病床,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时,门口又响起了声音。
“吧嗒。”
那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池蝉的心跳更加猛烈,她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门上横着的把手在往下倾斜,开门的动作在这一刻如同死亡倒计时,带来的恐惧就像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池蝉的脚,然后一点点向上爬,再狡猾钻进池蝉的嘴巴,贪婪嚼碎池蝉的内脏后,血腥地破腹而出。
门被打开了。
怎么办,她无处可逃!
池蝉闭上眼,她放弃垂死挣扎,不得不坦然迎接死亡。
然而一道女声响起。
“蝉蝉,你醒了?”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池蝉睁开眼。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她的妈妈!
她回到现实世界了?
池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妈。”
池妈没有应答,她在看到池蝉光脚站在地上,并擅自拔掉输液管后,脸上立马多出几分薄怒:“先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随随便便地跳楼,接着拔掉输液管拒绝治疗,蝉蝉,你到底想干什么?”
“跳楼?”池蝉疑惑。
她确实跳楼了,但是是在规则怪谈的世界里跳的楼,现实世界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她跳楼了?
一个是充满怪物的诡异世界,一个是正常的人类世界,两个世界不可能互通,为什么现实世界的人知道她在规则怪谈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池蝉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情:她和池临换了房间,第二天在池临床上醒来,从旁边的镜子里看到池妈在拿下她头上的纱布,可转头再看面前的池妈时,池妈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口中却在说帮她拆绷带,她眨眼过后,池妈手中忽然多出一条用过的绷带。
第二件事情:池妈让她吃红烧肉,她察觉到不对劲,把红烧肉吐了出来,发现她吃的竟然是肠子,接着池妈问她,说“妈妈做的炒肠不好吃吗”,她联想到厕所里看到的那具没有内脏、池临模样的尸体,立即跑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这个时候,池妈又说“那盘红烧肉很难吃吗”。
第三间事情:她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去吃早餐,路过客厅时,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讲了一个被通缉的嫌疑犯,为此她拒绝给门外的可疑修理工开门,并给池妈说明缘由,可是池妈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电视机根本没有打开”。
这三件事透露着古怪的味道,当然现下也有一件古怪的事。
池蝉看向池妈的脖子。
池妈的脖子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电锯割断的痕迹。
可她亲眼看到妈妈死于修理工之手,被割掉头颅后,身体还被一群没有五官的怪物分食吃掉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记忆是假的,妈妈没有死,那为什么她口袋里会出现黑卡,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如果记忆是真的,妈妈死了,那眼前的妈妈还是她的妈妈吗?
池蝉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一个人行为做事前后矛盾,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就像规则怪谈的世界和真实世界一样是两个世界。
池蝉再往下猜测,她能听到两个人跟她说话,是不是代表,她能同时看到两个世界?
池蝉能想出的最好的解释就是这个。
她再次把记忆拉会最初,回忆起和黑卡有关的事情。
池蝉记得,黑卡上曾经有一句话:
【3.顺利活下去,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当然也可能去融合世界或者怪谈世界。】
她一开始不懂什么叫做融合世界,现在则不一样。
诡家和真实的家,大概率就是融合世界,也是她能同时看到两个世界的原因!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池妈行为做事前后矛盾,她绝对是同时看到了两个世界!
这么一想,诡异的规则怪谈世界,能够和正常的人类世界融合,岂不是很容易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真是这样的话,怪物隐藏在人类中,她一不留神就会死掉!
池蝉打了个寒噤,看池妈的眼神里暗暗带着警惕。
她不清楚,眼前的妈妈是不是怪物假扮的。
池妈察觉到池蝉疑惑的语气,她说:“你忘记了?”
池妈赶紧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试图用这些事情来唤醒池蝉的记忆。
“蝉蝉,你还记得你跌下楼梯的事情吗?”
池妈语速加快,焦虑自己女儿的大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慎跌下楼梯,把额头的皮肤摔出一条小口子,然后回家让我帮忙处理一下伤口,我问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但被你拒绝了,你说就破点皮,不用大题小做去一趟医院。”
“接着你躺在沙发上休息,我见你没什么事,则去赴朋友的约,第二天早上,我看你哥哥从你的房间里出来,才知晓你和你哥哥互换了一晚房间。”
“我把你头上的纱布拆掉,看了一下伤口后,就让你洗漱完去吃我做的早餐,但是你反常得很,居然说我做的红烧肉是炒肠,还拒绝门外的修理工进来,讲人家是电视机里通缉的嫌疑犯,可是电视机明明就没有打开。”
“后面我打开大门,让修理工进屋,你看到修理工仿佛看到了鬼,发疯似地冲进你自己的房间,还把门反锁得牢牢的,我在外面敲了一会儿门,你依然不开门,我便先领着修理工看家里的电路。”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从你房间里走出来跑到阳台上,我听到动静,连忙过来看你怎么了,结果你话也不说,直接翻出栏杆,吓得修理工赶紧拨打急救电话,让别人在楼下铺了一个气垫。”
池妈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语气说道:“多亏这个气垫,不然那么高,你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
池蝉听完,发现一件事——
她妈妈的视角和她不一样,只有她才能看到怪物!
难道是那张黑卡的缘故?只有受到黑卡的人,才能看到怪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点,池蝉从楼梯上摔下去后,醒来时就已经躺在沙发上,哪像池妈口中说的那样,她自己回家让池妈帮忙包扎了伤口?
池蝉脑袋里都没有这块记忆!
那么池妈说这这个事情,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怪物伪装成她的模样和池妈交涉,二是眼前的池妈是怪物,在骗她,三是她或者池妈的记忆被篡改了!
池蝉一条一条的验证,首先是第一条,怪物伪装成她的模样和池妈交涉,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就在刚刚,她就隐隐觉得怪物和黑卡有关,池妈没有黑卡,怎么会看见怪物呢?故而第一条pass掉。
其次是第二条,眼前的池妈是怪物就有很大的概率,毕竟先前那个黑影怪物就伪装成池妈敲门过。
最后是第三条,谁这么神通广大,能轻易篡改人的记忆呢?人的大脑结构十分复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怪物这种超自然的东西都能出现,篡改记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此,池蝉留了个心眼,她没有反驳池妈的话,而是说:“好像想起来一点,妈,我没事,你别担心,休息一下就好。”
池妈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池蝉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担心。
就算找各种安慰她的话,她也不可能接受得了女儿突然跳楼的行为,池妈担心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让女儿大脑受刺激,一时想不开去跳楼,不然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去寻死?
池妈还惦记池蝉手背上渗着血丝的针眼,她心疼极了,说话的态度比平日软和许多:“蝉蝉,你别乱动,我按铃找护士给你重新扎一下针。”
说完,她不等池蝉回答,就急急地按下池蝉床头的呼叫铃。
在等护士来的时间里,池蝉垂下头,默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池嘛。
眼前的妈妈行为做事还算正常,池蝉姑且觉得她应该不是怪物伪装的,便问道:“妈,这是哪个医院?”
“这个医院距离我们比较近,也是你爸旗下圣德医院的分院,此分院主要擅长脑科那一块。说起来,这个分院的路院长是你爸下属,私底下有点小交情。”池妈说,“蝉蝉,你问这个是怎么了?”
池蝉回道:“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就是想了解一下自己在哪家医院而已。”
说话的功夫,护士寻着呼叫铃走进病房,她以为池蝉的药液输完,便拿着两瓶其他药液打算给池蝉续上,结果到地一看,原来是输液管被拔掉,至于拔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没听说过哪个家长拔自己孩子的输液管,多半是小孩调皮自己拔掉的。
护士不太高兴,她训道:“这位病人,你怎么能擅自拔输液管呢?到时候受伤了怎么办?大人呢?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不知道看着点?”
池妈被护士说得有点尴尬,自己作为一个妈妈,光出去和朋友煲电话粥,没有注意池蝉,这确实是她的失责,只在池爸面前装小女人,背后却有点强势的她难得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啊。”
“……”
护士瞥了池妈一眼,没说话。
她去拿新的输液管后,给池蝉的右手重新扎了一针。
走前,护士叮嘱池妈:“可别又拔掉啊。”
池妈讪讪道:“好。”
等护士离开,池妈转头对池蝉说:“听到没?不准再擅自拔输液管。”
池蝉乖巧地点点头。
池妈这才满意,她给池蝉掖掖被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刚才我接到一通电话,是位女生打的,好像叫方……”池妈记不清名字,便说了个大概,“好像叫方什么岚来着。”
池妈继续说道:“听她说你和她是同学,她看你没去上课,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就问老师要了我的联系方式,然后问到你的情况,我猜她应该是要来看望你,你做好迎接人的准备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敲门,门外随即响起一道声音,这道声音的音色冰冷味十足。
“池蝉,你在里面吗?”
是凌霄!
池蝉眼睛亮晶晶的:“我在。”
池妈刚和女儿的同学打过电话,对这道声音还是有一点印象的,门外的人是那个姓方的女生。
女儿的同学到来,池妈起身去开门,待外面的人进房间后,她让出空间退了出去,不过她退的时候顺口说道:“方同学,你看着蝉蝉一点啊,注意别让她又把输液管给拔掉。”
“嗯,阿姨放心,我会注意到的。”凌霄声线依旧冷冰冰的。
关上门后,凌霄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她拉过陪护椅,动作利落地坐上去。
凌霄双手抱臂,虽然是坐着,但气势并不比池蝉矮一头。
她一贯保持肃厉冷淡的神色,很难让人看到她眼底飞快闪过的那一丝关怀:“遇到了什么事?”
池蝉面前的少女身穿绀色修身学院风外套,那是诺恩高中的校服。
少女外套里是一件扣子系到顶端的白色衬衣,衬衣领口处的蝴蝶状领结被绑得端端正正,看着很是一丝不苟。
再往上看,少女留着线条锋利的及肩短发,短发从颈后往前呈出一个逐渐下坠的弧度,使得鬓角两边的头发略长一点。
凌霄问的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不是怎么了。
“额……”池蝉总不能说,她被迫进入规则怪谈的世界,并且被怪物虎视眈眈,所以才草木皆兵,条件反射地拔掉输液管。
她赧然一笑,试图转移话题:“没啥事……就、就是有点无聊想拔一下,你别放在心上啊,对了,期末考试要到来,你准备得怎么样?”
凌霄凉飕飕地盯着池蝉。
池蝉顶着迫人的视线,继续转移话题:“期末考试结束后,你打算去干嘛?我还没想好去哪里呢,但我感觉我大概是去我爷爷奶奶那里过暑假。”
“……”
这不是凌霄想听到的答案。
凌霄蓦地站起身来,她双手撑住床沿,俯身凑近池蝉,眼睛丝毫不眨,直勾勾地盯着池蝉。
凌霄背对头顶的白灯,池蝉被她身形投射出的阴影笼罩着,黑暗使池蝉莫名多出难以言喻的恐慌,更加心虚得不敢看她。
这件事情凌霄还是不清楚为妙。
“汤圆,你别问了。”池蝉闷闷道。
汤圆是她给凌霄取的闺蜜之间的昵称,因为凌霄里的“霄”字,听着有点像元宵,而元宵节有吃汤圆的习俗,便给凌霄取了个汤圆的昵称。
这个昵称还有一个寓意,她希望团团圆圆,爱的人永远在身边。
说起来,凌霄这个名字也是个昵称,但不同于闺蜜之间的昵称,而是相当于另一个大名,这个名字还是凌霄自己给她自己取的,原因嘛,则是她真正的大名叫方迎岚。
方迎岚,方迎男,听着就很晦气。
池蝉都懒得说凌霄那令人火大的家庭,她很理解为什么凌霄不喜欢方迎岚这个名字,而是转而叫凌霄。
话又说回来,凌霄这个名字,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池蝉突然有种好朋友对她掏心掏肺,她却闭口不言的愧疚感。
可她真的不能说。
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她,反而还觉得她得了失心疯,有妄想症,再者,她怕就算凌霄相信她,背地里会暗自担心她。
她不想麻烦别人,给别人增添包袱。
“算了。”凌霄有些失望,但面上看不出来分豪,她坐回陪护椅。
但在她坐下的那一刻,脚似乎踩到一个微微凸起的东西。
凌霄挪开脚,下面是一张眼熟的黑卡,她捡起这张卡,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怎么也有这张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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