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开关被按下的瞬间,黑暗的审讯室瞬间亮如白昼。
夏暗歌不太适应地眯起眼睛,隐约听见滋滋的电流通过声与“滴”的电子声。
仿佛在这件简陋封闭的暗室之中,有无数的仪器在检测着她,无数双眼注视着,寻找她表情上的每一个破绽。
朱容凝视着少女苍白灰暗、却仍完美如游戏建模人物的面容,沉声道:“请注意,你现在正处于法律程序中,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在任何时候停止回答问题,但你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审判的关键。”
——
廉价的塑料水杯瞬间崩裂。
滚烫的开水浇在龙沫沫头上,夏暗歌抓住她的衣领,在她整个人因后倾而失去平衡后,猛然按住她的头,往桌子上狠狠一砸!
“夏暗歌,你干什么!!!”
惊惧的声音响起,郑艳看着教室中的乱象,目瞪口呆。
龙沫沫挣扎着起来,伸脚便要踢夏暗歌。
夏暗歌根本懒得理会郑艳,霎那间龙沫沫的躯体如同解剖课课件般浮现在脑海中,不同部位的攻击难易、不同等级伤害分别需要施加多少的力、不同破坏程度后对应的刑罚……在她“眼前”纷纷浮现。
宛如庖丁解牛。
龙沫沫此前在她眼中就是个死人,为她给自己留下后患实在没必要。
但万一毒药并没有效果呢?万一在她死之前,自己就因为过于隐忍先被害死了呢?
在龙沫沫伸脚踢第二下的时候,夏暗歌盯住她的脚踝,猛然使力,对准她的踝关节狠狠一踢。
霎那间,龙沫沫的脚踝以一种怪异的弧度向一侧全然扭去,关节囊、韧带、肌腱几乎在瞬间被生生撕裂。
在龙沫沫因疼痛头脑空白、嘶声尖叫的那一刻,夏暗歌快狠准地对着她另一只脚踝如法炮制。
软组织损伤在夏国律法中判得极轻,但只要逼龙沫沫受伤后不得不继续运动,阻止她立即得到治疗,增加她的出血量,尽可能地让她伤口发炎、肿胀、淤血,就可能造成韧带松弛、习惯性扭伤……乃至终身无法剧烈运动。
这一切发生得快如闪电,郑艳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夏暗歌已经废掉了龙沫沫的脚踝。
她将龙沫沫的脸拉起来,检查了一下她的面部——桌面上只有本子,龙沫沫的鼻子又太塌,一砸之下,只有额头上有伤。
她当然最想对龙沫沫的眼球动手,轻微的(导致重度近视但不会瞎)的损伤伤害力大后果又小,更有可能直接废掉龙沫沫的未来,但这太难把握了,稍微控制不住眼球可能就被打烂了,再者眼眶骨太接近太阳穴,她怕自己一拳头下去把龙沫沫当场打死了——那绝对是最坏的情况!
她余光一扫——有了。
夏暗歌选择的站位很妙,不仅进可将敌人逼得无处可退、无人可援,更能拥有最广阔的视角,如果情况不对,逃跑也是畅通无阻,最重要的是,利用玻璃窗的反射,她可以获取自己身后的视野。
老师当然不敢真的上前,但李媚和霍晞在短暂的懵圈之后,已经找了工具准备上前了,时不我待。
她松开手,一拳头砸歪了龙沫沫的鼻子。
——鼻骨骨折后果不大。
没有她的手控制,龙沫沫的身躯立刻不受控制地歪倒——但不太好,没有歪出她计划的路线。
夏暗歌眸光一暗,电光火石之间,她没有直击更方便也疼痛的的腹部,而是转而踢向龙沫沫的侧腰。
——腹部内脏聚集,她全力一踢万一内脏破裂了就完了。
这个姿势很刁钻,所幸结果喜人,龙沫沫自己撞到了旁边同学的玻璃杯子,玻璃碎片摔了一地。
夏暗歌下意识地后退,然而理智立即反应过来,事不宜迟,她立刻以看似混乱的乱踢乱打,将龙沫沫的右手调整到碎片聚集的地方,然后用尽全力又踩又碾。
腕骨、掌骨、指骨再怎么受伤后果都不会太严重。
碾压的力道会伤她的骨头,碎片会随着重力进入她的血肉,割断她的末梢神经,甚至破坏她的筋脉。
她不会因此丧失基础的劳动能力,她不会成为普世意义上的残疾——因此夏暗歌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
但,龙沫沫可是艺术生啊。
她的手再也干不了精细活了,她永远也没法再雕刻、画画了。
如果毒药没能起效,废掉龙沫沫的前程,也算是她对那个在黑暗中彻夜流泪的十三岁女孩的一份尽心了。
但如果毒药能够起效呢?
在所有人都知道死者和她矛盾深到死前两天还在和她打架的情况下,怎么做,能够让自己身上的嫌疑减少?
在脑海中浮现那个念头的一瞬间,排山倒海的痛苦与浓烈到几乎将她扼死的自厌几乎将夏暗歌淹没。
人没法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人之初是一张白纸,在来光高之前,她在现实中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她学到的所有攻击他人的办法与言语,她看到的所有案例,都来自于光高人的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而这些方法,全部都是下三滥的路子,通通都污秽下作得令人作呕。
可没有人教她更高明、更君子、更正义的办法。
小说中、电影中、电视剧中运筹帷幄的计谋,她没办法化用在毫无规矩可言的光高之中。
此时距离夏暗歌进入教室,不过过了几十秒。
龙沫沫的同伙还没上前,附近的同学怕被误伤不敢拦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阻止她这样做,困住她的只有她“自己”——被书本规训出来的、无用至极的、画地为牢自以为是的道德!
如果龙沫沫有这样的机会,她只会兴奋不已,绝对不会犹豫半分。
被同化了又怎样?变成了和龙沫沫一样恶心的人又怎样?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一无所有。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巨大的恨意与海量痛苦交织,夏暗歌咬牙,双手用力,撕开了龙沫沫的衣襟。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兴奋、愤怒……无数道惊呼声响起。
就连李媚和霍晞,都呆住了。
五六个厚厚的胸垫落到地上,引起一片意味不明的哄笑,然而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盘旋在龙沫沫肌肤之上、花样繁多、或直白或隐晦(对于光高男生而言也算不上隐晦)的情.色纹身。
只一眼,便足以令人明白,她骂夏暗歌时的那些花样百出、极尽凌辱、将女性异化为低等牲畜与器具的言论,究竟是因何而来。
夏暗歌少时初读“你们对我的百般注解和识读,并不构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遗的你们”时,只当这是一句自我安慰的励志言语。
直到十四岁,她才真正懂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对十三岁的她伤害最大的,其实并不是龙沫沫的辱骂本身,而是无法消解的困惑与内耗,彼时的她完全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那么恐怖、那么肮脏的言论存在——槿城人也会骂人,但无论是多么备受鄙夷、罪恶多端的人,都没有遭受过那样恐怖的唾骂与恶意,世人辱骂妓子的言论,相较于龙沫沫骂她,都算得上温和。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她甚至不受控制地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真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是不是她真的有什么毛病,才导致了这一切?
对外寻求答案无果,便转为了对内的自耗。
在光高待久了,她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们自己真的那么干。
她们所幻想出的、恶毒肮脏龌龊到令她难以理解的场景,真的是她们自己的真实经历。
高二时,知晓旧事的许娇曾义愤填膺地说:“你当时怎么不给她下药呢?这种贱.货,就应该被.沦.被录像!”
沉浸在回忆里的夏暗歌一下子给吓清醒了。
在朋友为她说话时展现自己的高道德是相当找死的行为,夏暗歌不敢表露出自己的震惊与厌恶,不敢让她们发现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只能勉强笑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当时我哪晓得这些法子……”
高二她和光高“朋友”们的许多次谈话,都像是误入阴间,只能勉强屏住呼吸、生怕被身边“人”发现是非我族类的生人。
或许,哪怕没有闻静舒绵,她也注定再次与光高众人殊途。
但那一年的融入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治愈了她,在无数次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后,射中十三岁的夏暗歌的那支箭才真正消解了威力,她找到了真正的答案,确定了那完完全全不是自己的错,此后再没人能以此伤到她。
她得到过光高人的接纳,才因此确定那并不值得;她明白了她们的行为背后的原因,才因此不再内耗。
这一切并不算什么秘密,为了挽留男友,龙沫沫经常在熄灯之后的女寝走廊完成男友给她的各种特殊任务。
昏暗的光线固然能给她掩护,但怪异的声音却免不了让好奇的人去寻。关于龙沫沫的种种艳闻轶事,是女寝中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高二时人缘不错的夏暗歌听过关于龙沫沫更骇人听闻的传闻,那些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龙沫沫的“好姐妹”“朋友”给她造的黄谣。
但龙沫沫身上的那些痕迹,夏暗歌曾多次亲眼见过。
此前夏暗歌从未打算以此下手,龙沫沫成为荡.妇还是贞女都和她毫无关系,以光高的风气,并不能指望某一天龙沫沫会因为淫.荡之类罪名被审判,夏暗歌也并不会因为她私生活混乱而产生“我早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的得意,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是每个女性生而有之的权利,再无耻的鼠辈也不例外。
长久以来,她对龙沫沫的关注,都源于一种守株待兔的尝试——她期待蹲守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不脏手地置龙沫沫于死地的机会。
在机会到来之前,她只会投注极小的能量保持关注,而机会一旦到来,她将拼尽全力。
没有也没关系。
日日布陷阱只是一种习惯,对剑术与箭艺不休的磨练才是成功的关键。
选择在这时候动手,原因非常简单,此刻绝对有无数的在场男生偷拍,一旦龙沫沫死亡,今日之事绝对会流出,关于她的桃色新闻的热度会瞬间压过其他所有,而警方也大概率会不可避免地因此将这件事往情杀、私生活纠纷乃至自杀上联想。
她的目的不是以此对龙沫沫进行荡.妇.羞.辱,而是利用大众对少女贞洁的苛刻、对女高中生桃色新闻的热衷,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祸水东引,降低自己的嫌疑与关注度。
——毕竟,法律上来讲,如果龙沫沫因为她的这个做法自杀了,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龙沫沫的私生活在一部分群体中固然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光高不同群体之间如隔天壑,此刻在场的不少人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无论是郑艳黄方英,还是李媚霍晞,都因此呆立当场。
良久,有人指着龙沫沫皮肤上奇怪的疮和红肿溃烂,惊疑不定又饱含恐惧地说:“……那……那是什么……”
“不会是……”
“梅……还是……疣……”
回去这双鞋不能要了,夏暗歌默默想,幸好刚才她手上没碰到龙沫沫的血。
然而看着周围光高男生一个个精神g潮的样子,她心中再度浮现出浓烈的反感与自厌。
被仇恨短暂压过的罪恶感卷土重来,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空心人偶炉,被架在柴火上慢煎细熬。
利用大众对女性“贞洁”的要求,将那些恶心的目光当做新的刑具,让恶鬼们去撕咬另一个恶鬼,这样做的她,和喋喋不休地对她进行花样百出的荡.妇羞辱的龙沫沫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你是要做同样恶心的恶鬼,还是以身饲虎,自己放弃抵抗,任由禽兽将你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任由自己的血肉化为她的养料,让她在撕咬下一个受害者时爪牙更加锋利?
一次次放弃驱狼吞虎的机会,就能证明自己在道德上有多高洁吗?
如果她一再地因为同为女性而放弃这些报复的龌龊手段,那那些因为被龙沫沫偷拍私密照上供给李越后被大肆传播,抑郁到退学乃至自杀的女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作恶者的一点点报应呢?
头名之下,一个个名字灰暗下去,她们没有被同化,因为她们根本没能从这场劫难中“活下去”。
或许这里的所有人该死,霸凌同学又为虎作伥的龙沫沫、包庇施暴者的老师、趁乱偷拍的男生……被同化、做着同样恶心事情的她自己。
思绪一刹万念,现实中不过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龙沫沫已经失去了反击能力,但她的同伙可还没有。
李媚回过神来,既惊且怒,大骂道:“你个XX的XX!XX的……”举着棍子冲上来就要打夏暗歌。
夏暗歌眸光一冷。
她本有能力躲避,然而她却忽然抬起手,用腕表生生抗下了这一棍。
奢昂的表盘在重力下亦不堪一击。
教室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豪赌后的肾上腺素狂飙,夏暗歌注视着女孩无知的面容,眼眸在那一刹那亮如妖鬼。
趁女孩脱力,她猛地扯过她的手臂,反方向一用力,女孩的手臂瞬间脱臼。
在李媚咒骂着用另一只手臂试图殴打她时,夏暗歌一个过肩摔,李媚的身躯砸在桌子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三人组中的女孩变成只会痛呻的爬虫,而唯一的男孩惊恐地望着夏暗歌,懦弱地不敢向前。
当着所有人的面,夏暗歌上前一步,以不容阻挡的姿态接上了对方脱臼的手。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响彻整栋教学楼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二次疼痛让李媚表情几近癫狂。
阴戾艳丽的眸沉沉地望向班主任,极黑的长发散落在额边,蜿蜒冶艳,一片混乱中,阎罗般的少女勾了勾唇:“老师,这才叫互殴。”
黄方英嘴唇颤抖,她知道,夏暗歌是在回应那一句“还手了就是互殴!挡一下也是互殴!”
——如果不是当初我遵纪守法,想要校方给我一个公道,你以为,以我的能力,你的爱徒,还会有命在?
然而下一秒,黄方英的目光变为了惊恐。
无人注意的角落,龙沫沫忍痛冲李媚使了个眼色,丢了面子的李媚眸中掠过一丝疯狂,下一秒,她从龙沫沫的桌子里翻出一把锋锐的小刀,拔出刀鞘,趁着夏暗歌望向黄方英的那一刻,狰狞地向夏暗歌捅去!
以夏暗歌的视角,确实看不见她们的小动作。
但夏暗歌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站位,她利用窗户来获取背后视野,时刻保证自己前后都有避让的空间。
所以,在李媚站起来的那一刻,窗户上立刻出现她扑过来的身影,来不及思考,夏暗歌本能地向前一倒。
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然而在她身后,却有凄厉的惊呼声响起。
本文设定是架空,文中所有法律、生理上的知识都纯属虚构。
发现写完后龙沫沫好像成了失语者……其实设定里她一直在用言语和行动激烈地反抗,但她骂暗歌的话基本都发不出去,上上章我写了一段她的发言结果改了一天……
行动上因为武力值碾压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所以她的反抗没什么实际意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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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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