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珴从轿内踱步下来,再次迎来了公子祁灼热的眼神。
此行尚有月余,期间两人一路由闾丘孙派来的兵队护送着,只能故作不熟。
公子祁后背上的伤口崩开又愈合,殷珴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将兵队提前招呼了回去。
两人一路辗转来到乾都,还未进城门口就突发矛盾。
公子祁欲逃走,没曾想却瘫软在地,殷珴未动一根手指。此路上殷珴未曾加害他丝毫,甚至还好心给他诊治伤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这小女子摆了一道,艰难问:“你……做了什么?!”
殷珴好端端站在公子祁面前,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直到对方再次说出:“我知道你是洵国人。”
殷珴轻蔑顿首,但她其实谁也不是。
既然她承认,公子祁便怎么也想不明白:“你那么在意聊城被破的缘由,为何不让我回去将此事查清楚?”
殷珴终于走到公子祁面前了,她缓慢着蹲下,还从衣兜里掏出一颗药丸,“吃下它,保你不死。”
“......”
喝下它,保你不死。
公子祁如梦初醒:“你…你给我下毒?!”
殷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公子祁想借他之手逃离梧国,殷珴不会蠢到让他这么轻易地走掉,此刻他是奋力挣扎,越挣扎就越疼痛。
殷珴捏住祁的下巴,敞开了笑:“此事不急。”对方眼神狠戾,殷珴半分不怯,她朝公子祁喂了手中的那颗药丸,旋而起身。
面纱遮住她略带得意的笑容,殷珴最后朝他露出一个狡促双眼,公子祁和她长久地对视着,两人眼神交汇,等到殷珴转身才终止。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给公子吃了点泄力的药物,让公子没那么能折腾而已。”说罢,殷珴再次转头,盯着公子祁那张还在震慑之中的脸庞,“记住,此药名为半月噬。每隔半月,你必须找我来拿解药,否则……我可不敢保证……”
解药逐渐起了作用,公子祁开始捂着疼痛的胸口挣扎着起来,他十分不解:“敢问姑娘要把我困在你身边,是何意?”
殷珴闻言一扬眉,笃定道:
“我要救你。”
公子祁认为这简直不可理喻。如若有人真想要救他,又为何会诓骗他吃这种毒药,公子祁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一步——
有的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八面玲珑。
祁认命又好笑地点了点头,他很聪明,当即便看穿形势。
马车停在乾都城门口,两人若是随着人流进这座城墙,他再难逃出去,而这样殷珴的目的也就达到。
公子祁只能妥协,几番盘算下来,他突然转变眼神,恢复了往日在途中的懒散模样,洋洋道:“即是如此,祁便听从姑娘安排。”
殷珴这次再也没回头,她信步重上马车,后面的人紧跟上来,直到他亲眼看见女子又进入车厢之内,悠然的声音才重新传了出来:
“那便上路吧。”
公子祁跨上马背,双脚一拍打马肚,骏马高吁一声,马车重新启动。
轿内传来殷珴的声音:
“公子祁,接下来我说的话,你给我记住。”
祁回头,示意殷珴继续。
“你名唤阿瑜,无父无母,同我学医十载,颇有我三分所传。”
公子祁快意笑道:“姑娘,同你学医十载,竟只能得您三分真传,看来姑娘还真是不容小觑的神医啊。”
公子祁又开始调侃殷珴了,但轿内的人不甚在意,立刻反驳道:“要是多说几分,梧帝探你实力,不就瞒不过去了吗?”
殷珴说得在理,公子祁无力反驳。
由于殷珴受诏入国,带着闾丘孙特写的文书在城门口通行无阻。
两人刚踏足乾都都城,周遭的音量都高了起来。冬日清晨,雾还未完全在街上散去,街边却已是闹腾起来,这乾都繁荣昌盛,早市可时兴得很。
两人受诏令,自然不敢在天子脚下耽误时辰,公子祁专门寻了一条稍显寂寥的偏道,直捣王宫。
他们抵达王宫东面的云霄门便弃了马车,差守卫禀报,公子祁已经完全适应了殷珴给他安置的角色,他站于殷珴右后侧,身子依然挺拔。
不过一刻钟,长长的东廊终于隐约瞧见一个人影,公子祁眼力尚佳,朝殷珴淡淡扫一眼,“来人了。”
来者是一位宫中太监,头戴冠冕,衣着流苏,腰部弯曲,皱纹满面。他声音尖细,朝殷珴和公子祁敬道:“咱家奉王上之命,来请二位医师入宫。”
殷珴连忙将攥在手中的文书递过去,“公公,麻烦了。”
于公公将头埋得更低,这回殷珴已经完全瞧不见他的脸,只听他有些孩童般的声音作响开。
“二位,请吧。”
殷珴和公子祁抬步迈入廊道,两人依旧保持着一前一后的姿态。
宫门在他们走过五步之后正式关闭了,听见门闩重上的声音,殷珴不禁朝身后望去。
高贵又沉闷的红映入她的眼帘,她不是妃嫔,但似乎也在这刻感受到片刻禁锢。好在,公子祁刻意的眼神让殷珴迅速回头。
之后她再没转过身。
宫中地势复杂,各大宫殿建筑盘虬错节,若不是前面这位宫里的老人带路,殷珴觉得自己真有可能迷路。
他们走了许久才到目的地。耀和殿位于王宫之南,王上在下早朝之后便会在此处理政务。于公公又弯着腰回头,殷珴便知里面就是梧帝。
“还请二位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去通报王上。”
说罢,这位老太监便捏着步伐踏入殿内。
秦朔很快召见两人进殿。
一股熏香盘旋而来,辉煌的装横亮得殷珴睁不开眼,汉白玉案上堆叠着摆放整齐的奏折,正面抬头,“安邦济民”四字映入眼帘。
殷珴款步而入。气宇轩昂的店内泛着些冷气,她依照梧国法令,双膝跪于地,双手合拢,作出一个极为标准的觐见拜礼。
待到殷珴已经将头跪于地,余光中发现身后的人挺拔如松。
殷珴立马朝后面的人使眼神,整个面部神情都在告诉对方:
“你疯了吗?”
公子祁还是不动,殷珴无可奈何,再跪一次,“王上,我徒儿尚且有伤在身,不便下跪,我带他。”
说罢,殷珴再次对着殿上之人三叩首。
公子祁无言地盯着眼前人,没有多余的表情。
置于殿首的男人正巧将手上的奏折放下,他似乎不甚在意此番举动,淡言道:“医师,快请起。”
秦朔并未将目光放在殷珴旁边的男子身上,他起身向仍跪于绒毯上的人走去。
殷珴似乎还在担忧天子因为不跪而触怒,而对方却再次陈述对方请起。
秦朔不是一个只论规矩的王。
他端倪着面前这人。素净、白皙、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医者终日以白纱覆面,不见容颜更是叫人平添一分神秘色彩。
“王上,民女奉命来迟,还望恕罪。”
秦朔不以为意,侃侃道:“早就有闻神医大名,要不是将军有这不菲关系,恐怕朕还不能得以一见。”
女子受宠若惊地拱手,意图结束这难以维系的谈论,“敢问王上,要我医治哪位宫中贵人。”
一听到这儿,身着黑龙暗纹的男人愣了愣,边回忆边温吞道:“本王的柔妃已抱恙月余......今年温度频频骤降,怜儿本就身子骨差,这一场场大雪接连不断地来,她难挨这寒冬啊。”
身子骨差?抱恙月余?这深宫之人本就虚度光阴,毫无消遣,不得病也能拖出病来,殷珴已经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病中美人的模样了。
“王上,不如您带我去看一看柔妃吧,让民女替她把脉,或许就能明了这其中缘由了。”
说罢,秦朔立马招了那位老太监过来,叮嘱道:“于公公,快带两位医师去冰清宫问诊,另给他们准备一处偏殿,备足吃穿费度,不得怠慢!”
太监将那一声“诺”拖得十分长,直到王上重新坐于龙椅,他才肯把头抬起来,领着殷珴和公子祁二人前往冰清宫。
正值晌午,天公赏脸露出些许暖阳,廊道边的积雪开始点点融化。路上几个被吩咐扫雪的宫女看见他们三人,立刻做停,对着殷珴前面这位声音稚气脸色老气之人点头哈腰。
“于公公。”
老太监点头。
“于公公,不要忘了上次小蓉拜托你的事噢。”
老太监笑着点头。
“于公公,你别给小蓉这个死丫头透信,她想......”旁边的一个宫女闻声,言语激动起来。
“闭嘴!”
于公公怒了,正因为太过清楚这些宫女们的心思,他不得不在祸从口出的前一秒阻止这场闹剧,“是嫌事务不多吗?那便再去把西侧长廊的雪给一并扫了吧,正巧这天儿冷,好叫你们清楚清楚,什么叫作痴心妄想!”
宫女们这下你看我看,全都蔫儿哒哒地回:“是。”
三人又继续往前走,殷珴觉得这狭窄的长廊好似没有尽头,正当她手脚开始逐渐麻木之时,于公公迟缓着回望两人,
“二位,前面便是冰清宫了。”
殷珴闻言抬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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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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