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珴怒目圆睁,公子祁噙着笑。
“你疯了吗!?”
好在两人选的位置够偏,暂时没有引来奴仆的注意。
“你要是再敢叫我给那人下跪,我保不准拧断你的脖子。”
公子祁说此等危言依旧是笑着的,殷珴看着他的笑容,直到对方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你这样特立独行,你……”
公子祁掐她脖子掐得更用力了,同样的,殷珴虽然手部使不上力气,但还是竭力去刺向对方的脖颈,声音很嘶哑,“你……要不是王上不怪罪,你早就斩首示众了!”
“那又如何,祁绝不跪于他。”
男人目光如斯,殷珴这一刻仿若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看见自己从未有过的东西。
罢了。
殷珴脸部依然青紫,公子祁作势松开手,殷珴也放下发簪。
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身,他们暂时谁也不想看见谁,殷珴轻吐着气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公子祁随着刺痛感摸上自己出血的脖颈。
“砰!”
殷珴率先踏出偏房,走出门时刻意重重地摔了门,A类神经真不好伺候,当然殷珴脾气也就那样。
两人在这方面虽说意见不合,但一出了这个门,还是不得不扮演起师徒情深来。他们居然能毫无芥蒂地坐在同一张圆桌上进食。
这些都是宫里膳食局专门做的吃食,比两人一路上吃的驿站有味儿多了。殷珴和公子祁一进门便对上眼,他们当然不会因为刚刚的那件不愉快就放弃这顿饱餐。
于是就都坐上来了。
殷珴打算探一探公子祁的病情究竟如何,将红烧狮子头特意端到他的面前,眼神十分温良。
公子祁心想: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
“……认真吃饭。”
公子祁将那盘香气逼人的红烧狮子头端到殷珴的面前,他向来无功无受禄,受不了殷珴的这番好意。
哪知殷珴又将桌上的醋溜鲫鱼端到公子祁的面前,“你不喜欢吃这个,那换一个。”
公子祁忍俊不禁,直言:“你又要做甚?”
“你别急嘛,我且问你,你今年多大?婚配没有?家里人关系如何?从军的时候有遇到过什么闹心事吗?平时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不适,或者心悸等症状?”
殷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接不上气,话落之后她立马侧身揭纱,猛喝一口桌上的茶水。
这么多问题全部问出来,殷珴以为公子祁至少能给他一点有用信息,结果谁曾想公子祁也端起茶水,敬殷珴,只回她一个问题:“尚未婚配。”
殷珴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提取出来,反而让整个室内的气氛都诡异了几分。
她竟无法再接话,不过仔细一想还是套出了一点有用信息的,至少殷珴知道了公子祁这病不是婚姻问题,当代年轻人因为婚姻关系破裂而导致心理疾病的情况太过常见,尤其是婚姻关系中的女性,举办维艰。
殷珴又开始寻着这处问:“那你可有中意之人?你的中意之人是否也中意你呢?”
公子祁这下就不干了,“姑娘你这番费尽心思打听他人**,多少有些不妥了吧。”
他的话没问题,殷珴瞬间吃瘪,夹起碗筷前的红烧狮子头就往嘴里塞,她当然没放弃打探消息。
来乾都的路上殷珴便已想好如何诊治眼前这位病患,她打算先探探他的口风,至少从他的话了解一点过往,这样便好让他入梦,换句话说就是催眠,让对方彻底将自己的软弱之处、疼痛之处暴露出来。
殷珴会进入公子祁的梦中疗愈,这也是系统给她的权力,她一开始还很惊叹,但后面她发现这样她也会跟着一起痛苦起来。
但为了疗愈,殷珴别无选择。
“我这样把你困在身边,你……不会怪我吧?”
殷珴明知答案却还是试探着问对方。
公子祁拿杯的手突然一顿,“姑娘觉得呢?”
给她喝下半月噬,表面救他,实则绑架他。
公子祁以为殷珴会心虚,实际上她只是随口一问,她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她会这么问,也是因为她自己想用这个话引出接下来想说的。
“公子祁,我能信你吗?”
祁将茶杯放下,他知殷珴所指。两人都是洵国人,现在到了敌国宫中,总是并非全无猜忌,但也是唯一依托之人。殷珴想要确定这一点。
“你若是还没信我,又怎会将我带至你身边。”公子祁语气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寡淡。
殷珴微微点头,“公子祁,那我都相信你了,你为何就不能相信相信我呢?”
祁瞬而抬眸。
“公子祁,我真的是要给你治病。”
殷珴这一招叫做单刀直入。
可对方并不应承这话,反而觉得殷珴在说笑:“姑娘,祁有没有病祁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劳姑娘费心了。”他还补充,“如果是因为此事姑娘留我在身侧,我也觉得大可不必。”
殷珴真想打断一句,是你心里有病。
但她不好直接戳穿,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不知道自己有病,殷珴认为这倒也正常。
两人接下来只好默不作声地进食。
公子祁吃饭的时候不急不躁,虽然是个军中将士,但他的吃相一点都不豪迈,殷珴甚至觉得他很端庄,就像是世家大族王孙公亲的作派,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得三分饱。
没几下公子祁就放下筷子。殷珴觉得这人真是神仙。她还没填饱肚子的感觉呢。
公子祁不愿意再与她多言,有可能是殷珴刚刚那几番话有些触动公子祁,他起身就往自己的卧室里走。
他这一走,殷珴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吃饭。她边夹起一大块鱼肉,边嘟囔:“病人在旁边就是吃不好。”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犒劳自己了,殷珴决定先抛掉脑子里那些要命的planA和planB,吃饱喝足后再行商议。
冬日里黑的早,殷珴花一下午逛了这座院落,她半天未见着公子祁的人影,谁曾想那人居然比她还惬意——
公子祁身穿一身淡绿锦缎长袍,乌黑的长发束在镶有白玉的银冠上,身姿阔绰,捏着黑子在棋盘上操纵,举手投足之间不乏一丝贵气。
那人居然还有兴致下棋,还是自己跟自己,殷珴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古代人好像真没什么可以消遣的。
殷珴提步向前,一阵风恰巧吹起绿帘,她的面纱也被这阵风吹起,少女的脸庞若隐若现。
谁人也没见面纱之下的真正模样。
祁将眼移到了来人身上,殷珴又是一笑。
不出五步,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殷珴有些故作无奈地问对方:
“凤仪殿里的主人找我去问话,公子认为我该当如何?”
祁漫不经心地将黑子落入局中,随着发问之人望去,不咸不淡地回:
“姑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吗?”
殷珴一挑眉,“照你这么说,全是我要去的理由?”
祁起身,长袍后坠于地,殷珴第一次见公子祁打扮成这副模样,相比于身穿铠甲的他,这样多了些清冷。
他的语气亦是如此。
“其一,王后贵为一宫之主,你不能不从;其二,你将来还要在王宫生存一段时间,很有必要和她拉拢距离;其三,”公子祁走到殷珴面前,手抵着下巴佯装思考。
“这其三嘛……”
殷珴是真冷言:“说。”
“这其三嘛,我听闻王后娘娘平素里最爱收藏美酒,姑娘若是令王后娘娘高兴了,也正好给我讨杯酒喝。”
“公子祁!”
殷珴有些激动。
祁一把拦截住她欲打下来的手,“师父,你既然都要让我假扮徒弟了,怎么就不能为我这个徒儿做点什么呢。”
殷珴断定两人磁场不合,不是言语相悖就是兵刃相见。
她深呼吸两口,拼命压下怒火,“行啊,为了我好徒儿的美酒,为师去便是。”
凤仪殿是这座王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居住之地,这里有权力,有野蛮,有数不清的尔虞我诈。
殷珴几乎是想好了王后娘娘会说什么,她一定会想收买人心,让殷珴成为她的人,不管以何种方式,洞悉柔妃的病情,真正在深宫里斗惯了的人,或许还会以此让对方彻底消失。
公子祁和她扯了这么一大堆,但结论是正确的——殷珴必须去,因为她逃不过,只能一探究竟。
凤仪殿居于整个王宫的南侧,殷珴随着几个宫女往这边走去时,路上越来越多的红灯笼已然挂起,一些下人有序地安置着过年物件儿,殷珴看见好多地方摆着起花灯,帖着“福”字,心中不免感慨:
“走出冰清宫,真是到哪儿都一股年味儿。”
不等殷珴注意,她突然发觉新年就要到来了。
“医师,我家娘娘恭候已久,您待会儿直接往殿内去便是。”
殷珴微微颔首。她或许知道这是橄榄枝,但她仍不知如何抉择,或许王上能给她的,王后未尝不能办到。
那么柔妃又算什么?柔妃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珴现下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一定不能轻易、随意惹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包括公子祁。
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中,殷珴的生命轻如蝼蚁、贱似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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