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陈清寒那双弟妹被卖了，都是那个当娘的干的好事！”
那人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大嘴巴，说得那叫一个邪乎，“听说他们那个娘啊，哎哟，和陈清寒不清不楚，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宇两兄弟是陈清寒的战友之子，当年与陈清寒有恩，算是陈清寒的伯乐，后来战死，留下一双儿女托付给他。
原本是想要陈清寒顺带照顾一下自己的发妻，谁知道没过多久，那女人就爬了陈清寒的床。
陈清寒气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也就不再和这个女人有来往。
“谁知道怎么回事啊，说他俩清白，我是不相信的。”大嘴巴摇摇头。
李姜娥瞄了眼灵栖不太好看的脸色，连忙说：“你少说几句，上哪儿捕风捉影呢！陈清寒要是和她有什么干嘛等这么多年？你以为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容易啊，积点口德吧！”
灵栖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午后的人渐少，还没看见陈清寒的摊子摆出来。
陈清寒交公粮在黄家郊外的镇上，相比位置不会多远，她收拾了下去了。
近几日天气不好，雨水连绵，好几日不见放晴，天空阴沉，雨水顺着马车棚盖流进里头，她冷得瑟缩一下。
马车停在黄家村子外，灵栖嫌恶地上的鸡屎和泥土，忍者走下来。
下过雨的村子里泥泞不堪，灵栖先敲了敲黄家的门，开门的是黄娘子。
“灵姑娘，你咋来了，找秀秀的吧，在里头呢。”黄娘子面容憔悴，露了一丝笑意。
道过安，灵栖走进去，一眼就看见黄秀秀沉默着坐在床前，黄大郎躺在上面。
“秀秀，这是怎么回事？”
黄秀秀说话连喘带哭的，灵栖听了个大概。黄大郎疯了，竟敢对黄秀秀动手动脚，黄志飞及时出手救了姐姐。
毕竟是半大的少年，下手没个轻重，把黄大郎直接打伤过去。
“唉，你说他怎么……他打了人之后就跑出去了，都一天了。”黄秀秀眼睛红肿着，看见灵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把抓住人的手。
“他这个畜生！敢打老子，操！”黄大郎躺着，嘴里止不住的哼哼唧唧，面带不悦地看了眼坐着像个木头一样的黄秀秀。
谁知道下一秒不慎被灵栖抓个正着，他还来得及说话，就被灵栖一把扣住。
灵栖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屁点事，两指轻点在黄大郎的身上，不动声色地发力。
黄大郎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被灵栖碰到的地方剧痛难当，他张嘴就骂，要伸手抓起灵栖的手，被她躲开。
“看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敢对我动手动脚！臭丫头！”黄大浪坐起来，一只脚着地就要扇灵栖。
黄秀秀在一旁看着，缓缓才出声：“你的右腿不是受伤了？”
黄娘子左看右看，瞬间明白过来，顿时面如菜色，原本她就疼爱这双外甥黄大郎现在眠花宿柳甚至不避讳她，她看着也是心痛。
“好你个黄大浪，你敢骗我！我念在你受伤的份上不找你麻烦，你受伤的事情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灵栖走出去，并不想理会这种家长里短，黄秀秀追出去，喊她：“灵栖！”
她跑过来，这段时间憔悴不少，想必是被折磨多了，灵栖多看了几眼。
“谢谢你……如果你看见志飞了，还请你一定要告诉他，让他快点回来！”
雨水比来的时候大了些，淅淅沥沥，落在人身上有些冻人，吹起灵栖昂贵的锦衣上，“秀秀，你想不想去我那儿？”
黄秀秀一顿，“你那儿？”她看向了放在院子角落里的锅碗瓢盆，正要摇摇头。
“我每个月给你付钱，抵消你在家里的事务，这样你就可以直接住在姻缘楼了。”
黄秀秀眼中的神色从欣喜变成平静，等到灵栖问完，犹豫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灵栖……我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如果我走了，姑姑的生活就更加难了。”
话说到这，灵栖了然，她道别后提裙走出去。
她并不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凡人不过几十年的寿命，这几十年想要做出什么巨大的改变是很困难的。
顺着黄秀秀告诉她的，灵栖顺利找到了陈清寒的住处。
破茅草屋门口一片泥泞，一个身着天青色素裙的女人站在门口，撑着一把油纸伞，远远看去，亭亭玉立。
“姑娘，你是来找陈清寒吗？”灵栖远远出声，那女子才转过头来。
灵栖多看了几眼，挺美的，是那种温雅柔媚的美感，只是梳着妇人髻，她似乎猜到这是谁了。
沈毓也看见了灵栖，没有出声，似乎也在打量灵栖，女人的直觉令她立刻就警觉起来，“姑娘你是？”
“灵栖，我算是陈清寒的……老师？”灵栖斟酌了一会儿，这才笑起来。
灵栖走到门口，手自然而然地搭在门上，敲门：“陈清寒。是我。”
里头无人回应，灵栖又敲了敲，莫非是没在家里？
正想着，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陈清寒，他撑着伞，只是那把伞有些破旧了，肩膀一半落在雨水里。
他衣着单薄，不像灵栖裹得厚厚的，黑色的马纹紧身短褂，被雨水淋湿了点，头发梳成长马尾，发尾湿着。
有一点诱惑的意味。
“站着干嘛，进来。”陈清寒用力将门抬起一点，那门就开了。
灵栖：“……敢情你家的门是这么开的？”
陈清寒看也不看站着的沈毓，只是淡淡开口：“没什么好关的，这就是……外户而不闭？”
原以为陈清寒心情会不怎么好，他竟然还开得出玩笑，灵栖放下心一点，也不拘泥，大大方方走进去。
这屋子里面外面一个样，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多少有些随便了，屋子里的东西摆放随意，但是因为没多少东西，还算整洁。
灵栖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看见一个小板凳上放着一个小木雕，她坐过去，把小木雕拿在手里。
陈清寒给她找了个干净的小木椅，一转身却见她已经坐得好好的了，倒也没多说，自己坐在椅子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清寒开口：“把门关上，不冷吗。”
灵栖一转头，果不其然，看见沈毓还站在门口，盯着里头。
陈清寒这态度，任是谁都会吓走的，灵栖摇摇头，就听见沈毓抖着声音说：“清寒……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道我做错了……”
灵栖眉心一跳，下一秒，沈毓突然冲过来抱住陈清寒的腰身。
“……”
“清寒，你不要再生我气了，我们好好生活不好吗，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沈毓料到陈清寒不会在外人面前让自己难堪，更何况是他的老师，所以才敢说出这种令人怀疑的话。
只是她注定是料错了，陈清寒现在的脸皮是从前的三倍厚，他用力推开沈毓，向灵栖那边走了几步，竟是躲在了灵栖身后。
灵栖拿着小木雕看呢，只觉得身后藏了一团火，她摸了摸鼻子，“额……”
陈清寒还板着脸，“沈毓，滚出去。”
沈毓呆滞着，她本来是想在外人面前挣回点面子的，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又是抢孩子，又是倒贴陈清寒，已经丢了脸面。
谁知道陈清寒粗暴地要她滚。
沈毓哭着离开了，灵栖一个木头都明白怎么回事，偏偏陈清寒一个字也不说，她左看右看，看见了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风车。
“苗苗和陈宇……真的被送走了？”陈清寒看过来，她立刻说：“我是道听途说的。”
“嗯，是啊。”陈清寒低头摆弄着那块小木头，递给灵栖：“喏。”
灵栖刚才拿的那个是半成品，这下再看，竟然真的是一个月老像，和庙堂里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她手指在上面忍不住琢磨。
她手笨，这种细活从来就做不来，那日还把手给弄破了，没想到陈清寒挺会的。
“咳，我是来找苗苗的，她去了哪里？”灵栖将木雕还回去。
陈清寒见她不要，倒也不生气，只说：“去了他们自己家罢了，我不是他们什么人，也就算了。”
沈毓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娘，当年想得好好的，和陈清寒两人一起养，当时陈清寒年轻力壮，又是沙场上回来的男儿，沈毓无依无靠，自然不只是想要金钱上的接济。
但是陈清寒不要这些，他照顾两个孩子，但是对沈毓无意。
“她要改嫁了，就把孩子接回去。”陈清寒并不多说，看灵栖犹豫半晌又坐下来，“灵栖，我今年三十了。”
灵栖抬眸，不期然撞进一片阴沉的眼帘，而立男儿，每分每秒都是黄金，他带着一双孩子，并不容易。
灵栖点头，“我懂。”
“……你懂什么了？”见灵栖这般说，陈清寒皱眉，他话还没说完呢。
“你的意思是，自己不养他们是为了自己考虑，毕竟你不小了，也要成家立业了。”
屋内静了静，一声轻轻的叹息从灵栖身后传来，陈清寒站起身，两手轻轻将灵栖的身子侧过：“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手放下去，“你若是不要我，就再也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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