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陈清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
灵栖仰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这才猛然醒过来，“没、没事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被陈清寒给蛊惑了，真是出门被夹了脑袋，说话不经过思考，她深呼吸一口，赶紧走开。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绝对是疯了，走出去好远，才松下一口气，见陈清寒没有追上来，灵栖才放下心，看这夜凉如水，还是早点回去好了，兴许睡一觉，就不会乱说话了。
回到茅房里，陈清寒将一身外衣换下，抖了抖上面沾着的雨水，随意瞄了眼屋子里。
眼神落在墙边顿了顿，走过拿起来。
是她落下的伞，一把小小的、带着嫩黄色迎春花的纸伞，在昏暗的屋子里隐隐发光，细细的伞骨像是一折就能断。
小小的迎春花在入冬的破房子里，受到寒冷的风雨吹打，终于支撑不住，落在了男人手里。
*
山上梅花始盛开，行人游客络绎不绝，到了夜里，人也不见少。
女子乘月而来，便见梅树下，一位男子已经等待多时，她悄声靠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易公子，久等了。”女子弯起羞怯的笑意。
眼前的男人便点点头，又摇摇头，“李小姐，不久，小生也就是刚来而已。”
两人自那日在宴席上相遇，一见如故，关系就火速拉近，李媛羞德不敢抬头看，她出身书香门第，家中父母对她管教甚严，极少遇到如易明昊这般不在乎身世的人。
“易公子下月便要回京城复命了罢，那可是好久都不能见面了……”说到这里，李媛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她知道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易明昊连一句情话也不说，自己也不过是他的相识罢了。
甚至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这关系就要结束了。
两人走着走着，两只手便相触到一处去了，李媛面上飞红，刚想把手收回去，却被易明昊牵着了。
“易……”李媛愣愣的，任由易明昊越来越用力的手。
“李小姐，你出身富贵，小生不能再耽搁了，真希望我能立刻给你一个可以看见的未来，都是小生不才……”易明昊越说越动情，看向李媛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柔情。
事已至此，李媛也明白了，易公子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呀。
李媛猛然摇头否认：“易公子，便不在意这些，我从幼时起便受禁锢于家中管教，连自己的夫婿也没有选择，但是我真想为了你，去反抗。”
易明昊微微笑起来，轻声细语道：“李小姐，你的爱，小生无以为报。”
李媛羞涩地扑进他的怀中，温香软玉在怀，没有男人不动心，只是易明昊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手放在李媛的脖颈处，一根红线在他的手中缠绕着，从李媛身体中牵扯出，到他的手中。
易明昊不经意地加重了拥抱的力道，在李媛脸颊落下一个吻。
“易公子？”李媛对于这越线的举动有些惊讶。
“嘘，别说话，让我看看你。”
男子温柔地笑着，那弯起的唇角印在李媛唇上，这次，李媛不再躲了。
梅花轻轻飘落下来，又是一场夜色旖旎。
*
几日后，姻缘楼的生意开始变差了。
灵栖为此愁到不行，红线灵力像是被人偷走了一般，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一点业绩也扑下去，一蹶不振。
她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动香炉里的香灰，没注意竹斐鸠走近。
“嚯！”竹斐鸠不期然大声说话。
“啊——”灵栖闭眼倒下去，一脚踹开竹斐鸠，“你有病啊！吓死人了！”
“不是看你无聊，怎么了，生意不好？”竹斐鸠在她身边坐下来，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东西，递到她手里。
“这什么玩意儿？永生藤？你想学牵线？”
灵栖看见那藤蔓，这永生藤是姻缘殿弟子的必修课，她几千年前就学过了，最开始是学怎么找，后来就学怎么养。
“这是红线仙才要学的，你个魔族的王子学什么学？”灵栖嘲弄他，手指穿梭着就编出了一个红线结，“行了，这就是红线结，用这个就可以做简单的结缘阵了，不过你这作用很小，最多两个时辰。”
将红线结扔回竹斐鸠手里，灵栖就要起身，谁知道手指被竹斐鸠攥住，她收回手。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讨厌这种触碰。
竹斐鸠听说这是红线仙才学的，有些奇怪，这可是他从《三生注》上看来的，最快牵上红线的关系，但听灵栖这么说，又放下心：“喂，你以为我想碰你……”
他这么说着，灵栖顿觉不对，果不其然，她的手指上被套住那红线结，另一端在竹斐鸠手里。
“竹斐鸠！我看你是找打！”灵栖咬牙，一时无语，“红线结对我怎么可能有用，蠢货！”
两人打闹着，门口响起李姜娥的声音，“老板，有人找！”
正厅里，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富家小姐，灵栖落坐在她对面，“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
李媛起身行礼，一副世家子弟教育良好的样子，看穿着也不是一般人，“灵老板，小女子是李毅长女，李媛。”
灵栖没见过这么介绍自己的，竟是直接报父亲名号，可是李毅她根本没听说过呀，只好看向李姜娥。
“李毅是城中有名的大文豪，圣上多次请出山给太子当太傅的！”
哦，原来是这么大的背景呢，灵栖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才开口：“不知李小姐所来为何事？”
李媛知书达理的样子，只是现在情绪低落，“我、我和京城里的文书郎易明昊，是、是故交，他前些日子突然不见了，我实在是心急如焚，听说他前几日来过姻缘楼，才来此求助。”
故交？灵栖歪了歪头，她没见李媛身上有红线，想必只是友人罢了。
“李小姐莫慌，若是鄙人能做到的事，定然会帮，你先说说具体的，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李媛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支支吾吾半晌，不信任似的看着灵栖。
灵栖福至心灵，挥了挥手示意李姜娥先出去，门被李姜娥小心合上，灵栖才看向李媛。
“李小姐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大可以放心，鄙人的嘴一向很紧。”
“那就只好坦诚告诉灵老板了，我与易郎已经私定终生，此生我非他不嫁，那日我们表白心迹，他因为要回京城复命，我们就几日都没见了。”
她伸手上来，抓住灵栖的手：“灵老板，我实在是不知该该怎么办了，您帮帮我！”
灵栖却皱眉看向李媛，她不见李媛身上有红线，但是那时徐仑身上也没有红线，她一时间不能定夺。
“你可知道那易明昊的住处在哪？若是找不到，就去他的住处找。”
灵栖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李媛摇了摇头：“住处……我不知，我与他相约出门，没有去过他的住处。”
这就难办了，灵栖闭上眼睛，在李媛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男人的气息，要么这不是一个男人，要么她再骗她。
那日的确有一个男子来过姻缘楼，但只是进来过一趟，进来没多久，就说自己走错了，李姜娥便没放在心上。
“前几日生意太好了些，我一时就忘记了……”李姜娥纠结地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拿来一个东西，“这是那公子落下的东西，我原想着将这东西还回去的。”
灵栖看着那东西，是一块石头罢了，不足为奇，确实上面却有一丝奇异的味道。
她抽出符纸，闭上眼睛，一口气吹上去，那符纸就烧起来。
“找到了，在城东村子里。”
“村子里？他说他是城里派下来的文书，我们相约都是在城西的。”李媛站起来。
这还用说，无非就是男子骗了女子的真心罢了，灵栖不奇怪。
城东村子是出了名的穷困区，比黄家村子更不如，灵栖第一次来这，看见沿途不少乞丐，还有卖货叫唤的货郎。
李媛就更是如此，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鬟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的嫌恶。
“找到了，但是这房子一看就不能住人啊。”灵栖皱眉，路过一个小摊贩，她附身问，那小摊贩只是摇头。
“易明昊？闻所未闻。”
李媛心里一点点沉下去，再怎么相信易明昊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垂下头，知到自己不该再找了。
“多谢你，灵老板，我……”
“等会儿，不是这边，李小姐且先和我到这边来。”灵栖从口袋掏出一个罗盘，察觉到不停转动的指针，“这边！”
到了一个街巷口，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传出来，灵栖赶紧拉着李媛走到一边去。
只见街巷的墙脚下，两道人影依偎站着。
稍高点的那个正是易明昊，确实是玉树临风，穿着锦衣华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他身前的那个女子一脸娇怯地仰头。
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开始亲昵，灵栖略不自然地转目，真是不该找过来，非要亲眼看见才信。
“楚郎……”那女子樱唇轻启，吐出暧昧不清的耳语，但灵栖听力极好，确定那女子叫的是楚郎。
“易明昊”的手轻覆上那女子的后颈,灵栖不放心地紧紧盯着。
别人看不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根鲜嫩的红线还带着魂气，被一点点从身体抽出来，灵栖的眼睛缓缓瞪大。
李媛已经红了眼眶，快要压抑不住的哽咽，偏头看向灵栖，想要先离开。
面上一股剑风吹过，李媛伸手捂脸，指缝间看见灵栖手上握着一把剑，箭步上前。
空秦剑光洁的剑身分割开灵栖的面容，分出一明一暗的两半，她朱唇大喊：“妖——”
只是话还没出口，一只手捂上她的脸，紧紧压制住了她的尖叫声，熟悉的香气萦绕在身边，灵栖觉得头都昏了。
向后仰头，果然看见了重烨那厮冷峻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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