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鸟穿过碧蓝的天落在校园内一颗巨大榕树的树冠上,尖尖的鸟喙梳理毛发,突然动作一顿,张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
老……婆?
夏油杰再次迷茫了。
大概是今天迷茫的次数太多,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感让他整个身体都处于宕机状态,连瞪大双眼这种简单的反应都给不出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夏油杰以一种非常恐怖的接受能力习惯了怪物的存在,甚至能够非常平静的对待窗外缠在榕树上枝干上的液体怪物。
一只眼睛,两个嘴巴……很丑,还没有背后长着小翅膀的怪物好看。
他真该庆幸这位样貌奇特性格更加奇特的女孩音量压的很低,这让他感到诧异的同时庆幸不已。
还好没让所有人听见,否则他夏油杰的大名绝对会在开学第一天传遍校园。
想要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吗?怎么做?很简单。
只要开学第一天有人大声的喊你老婆就可以了。
如月南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认真听讲,时不时点头附和,仿佛是一个正经的好学生。
如果忽略她空空如也的桌面和桌屉的话。
学生不带书包上学,和抢银行不带面罩行动的效果是一样的——
都是来搞笑的。
夏油杰一边听讲,一边用余光打量同桌。
头发过于张扬了,这种红色是放在涩谷最繁华的商业街都会惹人频频驻足的程度。长相很乖巧,是很容易讨长辈欢心的那种类型的漂亮女孩。
下一秒,夏油杰面前的笔记本被一双小手扯走,顺带抢走了他的笔,手的主人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随后把本子推回来。
笔被扣下了。
“?”
那是他刚买的笔。
“……”
算了,和一个连书包都没带的家伙计较什么?
夏油杰先从笔盒里拿出一根笔,然后看笔记本上的文字。
歪歪扭扭的字占据了写名字的位置。
‘我能看看我的蛋吗?’
夏油杰瞳孔骤缩,拿起笔‘唰唰唰’的在下面写上一句话。
‘蛋?你也能看到蛋?’
二人有来有回的在本子封面聊天。
‘当然,那是我的蛋。’
‘那你也能看到怪物吗?比如门口榕树上趴着的那个。’
‘当然,那是坏蛋,是我的目标。’
‘目标……你有办法消灭它们?’就像早晨在巷子他做的那样?
‘有,但是现在还不行,我的蛋还没有孵化呢,我没有办法变身——’
下一秒,本子被一双大手扯了起来。黑毛红毛抬头看去——
是本田老师。
本田老师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两位小学生的聊天记录……
怪物……蛋……孵化……
你以为这是魔法少女专场吗两位同学?
称职的老师嘴巴抽了抽,他看了眼如月南,少女没有半点被揭穿的羞涩,而是非常不满的盯着他手里的笔记本。眼睛似是在说‘还给我!我还没有聊完天!’
哈,果然是个刺头。
而夏油杰……黑发男生湿润的双眸闪着慌张,目光躲闪,藏在黑发的耳尖通红。
这才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的正确反应好吗!
不过……想不到一个小男生居然还有‘魔法少女’这种癖好。少年的脸颊白里透粉,像一个成熟的苹果,清晨露水在外皮撒上一片晶莹。
唔……如果是夏油同学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本田老师没有选择拆穿两位小学生的中二行为,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破坏了朝气蓬勃的求学气氛着实有些不值。虽然他发誓,他很想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一点儿教训。
本田老师压低声音,他的声音很粗,压低声音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上课的时候要专心哦。”尾音俏皮的打转,但夏油杰还是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
他虚心低头听训,“知道了老师,我们不会再这样做了。”
夏油杰内心的小人扭曲呐喊:救命啊!开学第一天被老师抓包在本子上讨论变身怪物的事情,他一定会被当成异类被针对的吧!
不过……
夏油杰悄摸瞥了一眼如月南。
又一只鸟闯进了荆棘丛林,翅膀起伏在天空翱翔,双脚早已被荆棘扎根的小鸟看着他自由飞翔,再也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于是张开翅膀向洞口飞去,两只鸟在空中并排盘旋,一只黑色,一只红色。
它们一定会找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
同类……
这个奇妙的词语在夏油杰的舌尖转了又转,最后化为一阵窃喜涌入大脑。
如月南疑惑歪头,“不这样做……是不能在本子上聊天吗?那我们出去聊?”说完,她拽着夏油杰的袖子就想往外走。
夏油杰:“……”
本田老师:“……”
哈?
解读的不错,下次不要再这么解读了。
本田老师伸出一只手摁住她的脑袋,使劲,没摁动,继续使劲,还是没摁动。
“???”
这小女孩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有劲?
如月南抬头看向老师,眨眼,“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我想让你做回座位上,上课时间不能随意聊天的如月同学。”
“那什么时候可以?”
“下课,或者放学。”
“哦。”
女孩坐下,松开扯着夏油杰袖子的手,规规矩矩放在课桌上并拢。
本田老师:“?”
劲儿大,但是听话。
一种驯服了蛮牛的诡异成就感爬上了本田老师的心头,他把本子还给了夏油杰,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回到讲台继续讲课。
直到下课,如月南一直很安分,没有小动作,维持一个动作瞪着黑板听讲,时不时点头符合。
本田老师非常怀疑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懂,但是!她已经安分了一整节课了!没有交头接耳,没有摸摸索索的小动作!和其他学生相比如月同学和夏油同学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不过……或许他可以有所期待?
“叮铃——”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如月南拽着夏油杰的袖子和他的书包“蹭”的窜出了教室。
“……”
期待个屁。
下课了。
本田老师这样安慰自己。
她可以这么做。
不过如月同学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夏油同学已经变成风筝双脚离地了啊!
——
天台是整个学校最棒的观景台,但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老师锁住了通往天台的铁门。
一阵穿堂风,铁门随风舞动发出“吱呀”的噪音,一把歪歪扭扭的锁可怜巴巴的挂在门上。
夏油杰坐在天台的角落里,从书包里拿出蛋递给如月南,小手顿了一下,拿出两根棒棒糖。
这是妈妈买冰激淋的时候顺手塞进他包里的。
“记得和小朋友一起分享零食哦杰。”妈妈是这么说的。
“吃吗?”
如月南点头,“吃。”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拨开棒棒糖的外包装,将糖果塞进嘴里。
如月南照做。
“你……没吃过棒棒糖?”夏油杰没忍住问了出来,随即意识到这样不好,慌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个年纪的夏油杰还不会隐藏情绪,他慌张的像是个打碎了贵重物品的孩子。
“我确实没吃过。”如月南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们家没有用来买零食的钱。”
糖果很甜,明明是橙子味,却是和橙子本身不一样的甜味。
很好吃,如月南想。
他真是个好老婆。
“哦……”夏油杰瞬间脑补出一个贫穷人家奋力养活自己的小女孩,同情心瞬间决堤泛滥,“我这里还有很多……”
“快别管棒棒糖了夏油老婆!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如月南轻轻捧起紫蛋,蛋很高兴,左摇右摆来表示自己的喜悦。
“……”
夏油杰无力吐槽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称呼。
见他犹豫,如月南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放在蛋上,“乖宝宝,爸爸妈妈都来看你了哟,你要快快长大知不知道?”
“……”
他只是个蛋!他能知道个什么!
这句话夏油杰没有说出口,因为——
蛋不会说话,但左摇右摆的更欢了,一股浓郁的、纯粹的、饱满的喜悦之情突兀的出现在夏油杰心里。
那是蛋的情绪。
“感受到孩子的喜悦了吗?夏油老婆!”如月南很开心,夏油杰……夏油杰已经死了一会儿了。
他,夏油杰,一位刚刚成为某小学一年二班正式成员的小学生,在开学第一天,先是下了颗蛋,看到了怪物,把怪物变成了球,被同学叫了老婆,现在共育一蛋。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蛋是他下的。
夏油杰抬头望天,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句拷问: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静默了三秒钟,小学生夏油杰将所有糟糕透顶的大人想法抛掷脑后,蛋的情绪感染了他,他突然变得开心起来,和如月南一起观察蛋。
夏油杰:“他什么时候可以孵化?”
如月南:“不知道,这得看你养的怎么样了。”
夏油杰:“你……怎么确定是你的蛋的?”真是一个傻问题,他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
如月南:“嗯……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下了两个蛋,一个紫色,一个白色,但是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身边没有蛋,但是我能感觉到,我确确实实下了两颗蛋。”
感觉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像是薛定谔的猫,有人说他存在,有人说他不存在。没有任何一方能够通过事实说服另一方,只有信任,交出信任,相信对方说的全部。
“我能感受到蛋的位置和情绪,所以我才来找你。”女孩认真极了,用手抚平夏油杰的手,让他双手并拢摊开,然后郑重的将蛋放在夏油杰的手掌心上,“夏油老婆,我会努力养活你和我们的宝宝的!”
夏油杰:“……”
这是什么苦情剧戏码?
他木着脸,在如月南不舍的眼神中把蛋放回书包里,背在身上,道:“你不许叫我夏油老婆。”
如月南:“?”
如月南:“为什么?”
夏油杰指着自己,“我是男生。”指着如月南,“你是女生。”
“老婆这个称呼是男人称呼女人的。”
如月南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想称呼我为老婆?”她皱着脸纠正夏油杰,“可是这样是不对的,你下蛋,你是妈妈,我孵蛋,我是爸爸,所以你是老婆。”逻辑自洽,无懈可击。
夏油杰:“……”
夏油杰:“你是海马吗?”还搞上孵化那套了?
夏油杰红着脸威胁道:“反正你不许叫我这个称呼!否则、否则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蛋!”
出现了!母凭子贵的名场面!
黑毛男孩面红耳赤的威胁在其他人眼里就像个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泡泡,轻轻一戳就‘啪’的一声破碎,而在此时的红发少女眼中,这简直就是堪比世界末日一般有效的威胁方式。
不过有效归有效,可不能答应的过于轻易,要踩在对方底线上给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才对。
红发少女忽然抽抽鼻子,润泽的红眸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红宝石般透亮,“只有你和我的时候也不能说吗?”
如果是长大后的夏油杰,面对装可怜的如月南只会微微一笑敷衍了事,内心掀不起一丝丝的波澜。
而现在的夏油杰……
他成功被装可怜的如月南唬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夏油杰无奈道,“不过是一个称呼。”他在妥协的边缘垂死挣扎。
如月南笑着凑到夏油杰身边,试探着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因为这样我就有家人了。”
如月南没有说谎。
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的时候莫名身亡,留下一笔数字客观的遗产给了如月南。父母走后,如月南跟着外祖父生活,两年后,外祖父因病去世,如月南又继承了一笔数字客观的遗产,然后独自生活到了现在。
唔,也不算独自,外祖父去世之前给如月南安排了一位保姆,刚开始,保姆确实称得上是尽职尽责,但在不到短短三个多月便原形毕露,外祖父房子里但凡稍微值点钱的物件都被她偷走卖掉了。
如月南三岁的时候偶然撞见保姆偷东西,她立刻报了警,警察上门带走了这位保姆。
从那天之后,如月南过上了独居生活,直到现在。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我那阵儿年纪小不敢去,所以没吃过棒棒糖。”如月南坐在废弃课桌上,小脚丫一晃一晃。
“……”夏油杰眼神复杂。
所以她的百褶裙没有拆线,因为她从来没有穿过百褶裙。
他该死的心软了。
“我答应了。”夏油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虽然以后我肯定会为这个选择而后悔,但是……我答应你,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用那个称呼称呼我。”
夏油杰脸颊红红。
他正处于对敏感度稍高一点的词汇都会脸红心跳的纯情小少年时期,俗称脸皮超~薄。
“好哟,夏油老婆。”如月南从课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夏油杰身边,围着他转圈圈,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快乐富有感染力,夏油杰不禁也咧了咧嘴角。他刚想向如月南介绍自己的能力——
“叮咚。”上课铃响了。
“走吧,先去上课。”夏油杰先一步下楼梯,头也不回道:“记得关门。”
如月南开心的哼着花仙子的主题曲,手指捂住门锁轻松一捏,坏了的门锁以一个扭曲的姿态钩住了另一扇门。如月南拍拍手,得意的晃着脑袋一步三个台阶跑到夏油杰身边。
二人并肩向教室走去,发丝在空中浮沉,偶有几根凑近接触,又快速分开。
——
东京,五条宅。
结束早课的六眼神子回到卧室,挥手遣退侍女,待六眼确认周围没有人在暗中窥视后,半蹲从保险箱里拿出来了什么东西——一枚蛋。
白色的,他下的,就在今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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