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儒闭目沉思,迅速在脑海中翻查那有关“走水死”的尸体特征与其他相比有何特别,又再点头似是确认了什么,张嘴道:“需取米醋与酒。”
沈清沉不懂为何,出于信任,也侧过身向一旁的陈孝霖道:“劳烦小妹走一趟。”
陈孝霖粲然,“没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拍拍自己因长时间操练而练就的粗壮小腿,“也就这一身蛮力,我去去就回。”
“记住,”张之儒忽然“啊”了一声,望着将要跑远的陈孝霖大声叮嘱:“醋需是好醋,浓醋才可!”
她一边“噢噢”地应着一边跑向市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沈清沉远远眺望她的身影,心生莫名敬畏:“体育生,厉害啊...”
拿着刷子轻扫逝者身上火灰的张之儒疑惑地抬了抬头,心里叹着:公主说的话语,总是那么难理解。
陈孝霖喘着气,叉着腰,手上提着一壶酒与半瓶醋,身后还带着日渐落下的夕阳,“可算...可算买到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粗不难买,倒是这酒,那酒家硬说我是替亲人买的,孩童莫要沉醉酒色。”
沈清沉抿着嘴憋笑,不住地点头,心里却大笑着:这古人也有未成年不能饮酒?
张之儒倒显得稳重,取了酒与米醋,晃了晃米醋瓶身,“这醋,少了些。”
未等陈孝霖开口解释,他便将醋倒入酒中,摇晃酒瓶,又不紧不慢道:“无碍。”
他将酒瓶放到柜顶,又蹲下身去,将手探到罗睢身下,“小妹,搭把手。”
两人将罗睢的尸身挪到一旁,张之儒又拿起酒瓶,倒撒在方才罗睢尸身横躺的地方。
果然,地板逐渐染成血红,腰腹处染色范围更是大得多。
他又望向罗睢的腰腹,已然烧得焦黑,无法辨认伤口。
“老庄主并非走水死,”张之儒半跪着检查罗睢的腰腹,点点头确认道:“他实则是因刀刺身亡。”
沈清沉见他如此有把握,便也问道:“为何?”
“若尸身有伤痕,又经走水,便可以酽米醋酒泼辨别先后。”
沈清沉若有所思地点头,望着一旁一地的猩红,“若受刺而亡,则见血红。”
张之儒喜笑望她,又缓缓补充道:“见红乃因有血入地所致。”
“若无血入地,而又走水,口鼻亦有口灰,则必然为走水死。”她顺着他的补充接着推理,旋即又有新的疑惑,“可谁会对老庄主有如此大的仇恨...”
话音刚落,她的脸却遍布愁云惨雾,心跳声大得可怕。
一下,两下,她的双腿随着心跳止不住地震颤。
昨夜客栈的木板“吱呀”声忽然在她脑子里炸开一般,她惊觉那可能并不是自己多疑。
而是杀害老庄主的凶手。
不,那目标也许是她罢。
可如果是她,又为何她并未受刀伤,只是受了些烟尘呛肺?
又或许,在她晕倒以后,老庄主与凶手又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再细想了,她快要疯了,紧绷的神经与她如纸薄的命一般,都快要崩溃了。
她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惶恐的眼止不住地四处瞟,过呼吸导致的手脚震颤就像她的人生一样不受控了。
随后却又转化成了荒唐的笑,她笑了,笑这一切都那么莫名其妙。
她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也许偶有烦恼与失意,也许这世界并不尽人意。
可她还能认识自己,她还能找到自己,她还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非系统的一句话,皇帝的一时心情。
她夺门而出,拖着过度呼吸到将要晕厥的身子奔向山崖边,她想死。
“唯有这样,唯有这种方式,我的命才能掌握在我的手中。”她讪讪笑着,笑声愈发猖狂,仿佛是在与天下挑战帖。
“你输了...你输了!”她发了疯地大叫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奔向她逞强的嘴角。
发红的眼眶底下满是恨意与这半月余积累的不满,待到眼泪流到她已无知觉,她才冷哼了声,闭上了眸往那山下跳去。
“不可以。”张之儒将她一手拉回,他从未有如此大的力气,“不可以丢下我。”
沈清沉惊恐的眼神中还有她未干透的泪水,她断断想不到,这时候来拉住她的人是他。
可他的眼里却并无生气,无怜悯,更遑论爱意。
他抓着沈清沉的手布满青筋,颤抖着,直勾勾地望,那眼底的黑暗像要穿透过来将两人掩埋。
错愕间,沈清沉的情绪也渐缓,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多谢。”
她没再说话,即使陈孝霖在一旁用尽法子哄她笑,她也没能挤出来半点笑意。
哪怕冷静下来觉着需要说些为了身份要说的场面话,可她也没有心思说了。
“公主...公主算个屁。”她冷笑,恨这时代无论如何替女子争权益也都处处肘掣,哪怕是深受帝后宠爱的长公主亦如此。
两极置换的语境并不代表着真正平权的到来,更遑论她也并不认为原主的母上真正做到了两极置换。
女人独有的温柔劲,对世人的怜悯心与高道德感是不容许她像男人那样将所有男人都当做家奴的。
她秉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心思体谅着所有人,宽松了律法,却招致民不聊生,这必然意味着皇帝仁政起不到作用。
至少起不到她想要的作用。
“要变,变才是办法。”沈清沉暗自思索,拿出纸墨写写画画。
门口的“吱呀”声再一次响起,她当即抄起身旁的书卷,在门后站着,“谁。”
“殿下,是我。”听到张之儒的声音,她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沈清沉拉开房门,见他脸上挂着满怀歉意的笑容,与今日山崖边上那男子判若两人。
“找本宫有要事?”即使有众多不满,她也仍要扮演着这公主身份。
可她刚端起贵人架子,却瞥见桌上那杂乱无章的草稿,赶忙将其揉皱丢到一旁。
张之儒明显是习惯了她总是做些他无法理解的举动,只是静静看着她端坐鼓起胸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公鸡,“小民为今日之事来请罪。”
“救驾有功,又何罪之有?”
两人心知肚明几句寒暄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张之儒也就直奔主题:“公主为何寻死?”
见沈清沉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又玩味地点点头,旋即收起了笑容道:“没想到这世上苟且偷生的不止我一人。”
他没有理会沈清沉复杂的神情,只是啖了口茶,“生母横死后,我也未有一日不想随她驾鹤西去。”
“可我不能,”杯子被重重地放在桌上,用力的手像要把杯子掐碎,“我还有心事未了。”
“本宫又何曾没有?”她轻蔑地笑,觉着这又是一个想来说教的人罢了,“只是本宫受够了这种命若柳絮,随风便起的日子。唯有死,才能掌握在本宫自己手中。”
他先是一愣,却又笑着点头,眼里多了一丝倾慕,“诚然,公主所言甚是。然则公主既也不怕死,又何必怕生?”
经此一言,沈清沉却觉惊醒。
她突然想起一个曾经嗤之以鼻的词——人定胜天。
既决心与天比试,又何不试试造物。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就完了!”她死寂的心又渐暖,低头紧紧握着玉坠道,“跟你拼了。”
那系统却似一身反骨,悠悠道:
“提醒宿主:剩余【寿命】为:27天。”
情绪本缓和些的沈清沉一点即燃,用力扯下吊坠抄起身旁的墨砚便要砸去。
见那巴掌大的石砚即将落下,“未完成任务结算成功。”
“剩余【寿命】为:37天。”
“?”沈清沉疑惑地将墨砚收回,又拿起这玉坠端详,“你也欺软怕硬...?”
“玉石...欺软怕硬?”张之儒的声音传来,她才意识到他一直在身侧看着她威胁要杀了这系统,脸霎时红成一片。
“不..不是。”她一边恼着“死脑,想快点”,一边在脑海中搜寻借口,“是万物有灵..嗯,它告诉本宫它惧怕。”
沈清沉说罢自己也闭上双目焦灼地跺着脚,“说的什么话...”
可张之儒却开怀大笑,沈清沉眼中那牵强的借口却成了他眼中有趣的象征。
他虽不能理解沈清沉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但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沙漠中的独苗久旱逢甘露。
他是不喜欢与生人打交道的,自从其生母被冤枉被斩首之后便一直如是。
却也有一瞬间觉得,生人也并不完全如他那些势利眼亲戚一般可怕。
“有公主在,小民才能安心在这世间苟活。”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说道,却觉不吐不快,心中欢畅。
反是沈清沉怔怔望他,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你这是...?与本宫表露心意?”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容易令人误会,他旋即也红了耳根,张嘴半晌未能说出半语。
“嘶...”沈清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女尊时代女子能否有两位夫婿。”
而后又点点头,靠近张之儒的脸,认真端详道:“你若愿作妾,本宫亦可考虑一下将你一并纳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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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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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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