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许不知,”沈清沉无视对方挑衅般的眼神,望向他头顶渗着血迹的纱布,“可这京圈名歌姬石月仙是你死去的叔叔填房,你不可能不知吧?”她伸出拇指去摁渗血的位置,瞪着眼开心地望那血从指尖渗出,露出满意笑容后又转眼看他。
许子溪撇着嘴咬紧了左边的后槽牙,那血从他额头缓缓流下,渐渐滴到他的下颌,眼前人却迟迟未有收手的想法,只痴痴地看着她的“杰作”在他头上开出绚烂的花来。
这女人当真是恶魔胚子。
碍于身份,他始终不敢伸手去拦沈清沉使劲的拇指,只紧锁着眉头哀怨地看她,“知道是知道,可公主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帮那妖物认亲的吧?”
好一个妖物。
如此看来,传闻说许子溪对这挂名婶婶石月仙不满,所传非虚。
“你就是这样称呼你的婶婶?”沈清沉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接过李崎手中的帕子轻捻擦拭干净血迹,肩膀稍稍用力撞了下许子溪的肩,径直走入许府。
那许府富丽堂皇,步入中堂的过道被人工挖开一潭水池,假山雕饰矗立在其中,仔细看池上景,还有用细石精雕细刻的拱桥,两个拇指大的小人依偎在其中。又望池底沉着的铜钱,堆积成山,在池中游的金钱龟都显得颇为吃力。再抬眼,看墙下坐立的凉亭,两侧的拱柱都是由木匠精挑细选的红梨木雕刻而成。
中堂上一座全金塑财神手握元宝,面态祥和,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蓬荜生辉。
爱财,是沈清沉对许子溪的第一印象。
其次,如此张狂地将财力用尽在府邸的各处,毫不避讳,张扬的个性便是沈清沉对他的第二印象。
“看来,御医主的俸禄颇丰啊。”沈清沉若有还无地吐了句,他爱财就必定会贪财,沈清沉也不想听他过多的解释,只是一边阔步走在前面,一边向他放冷箭。
许子溪能游走在京圈,成为沈驰润身边的大红人,自然也不傻,能听懂沈清沉的言外之意。此时他才暗暗想起沈驰润说他个性张扬必定会坏事,他真的该死。倘若他早日能听沈驰润的话,将敛来的不义之财藏好,说不定此时不需要受沈清沉这般白眼。可他此时再如何悔恨自己的愚笨,也于事无补,他只紧紧地握着拳头,期望眼前这位善于放冷箭的永宁公主莫要发现什么要事才好。
春日的风虽不如冬天刺骨,携带的花粉亦或是其他粉尘总能让免疫力低的沈清沉不禁打个喷嚏。那许子溪紧跟她身后,闻她喷嚏声身上竟也莫名其妙地一阵震颤。沈清沉的余光发觉身后的人手一抖,便回过身冷眼望许子溪。许子溪看着她的眼神,心止不住地发毛,背上也陆陆续续出现大小的汗滴,当真吓人。
“你很害怕本宫?”许子溪明显没有料到沈清沉会问他这样的话,他以为她会问石月仙,会问死去的叔叔,会问他敛财,会问他宅邸,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问这样的话。与他设想的不同,沈清沉问这话并非是在意他的看法,而是想通过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快速获得情报。
这向来是她最拿手的技能。
“公主威严,世人敬畏难道不是利索应当的吗?”打太极仿佛是这些高官的拿手好戏,哪怕他的里衣已被汗沁湿,嘴仍然像条件反射一般回应沈清沉的套话。
沈清沉依旧冷静地望他,想从他的眼底寻些答案,可他防备实在充裕。无果,她只好一挥衣袖掸身上粉尘,坐在中堂之上。
可不知为何,许子溪的眼神直愣愣地跟随沈清沉,直到她落座,他仍然望着她。
望着她?
或许应该说,望着她身后的花瓶。
沈清沉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却见那花瓶曾被打破,而后又以鎏金涂抹修补,别有一番风味。可当她撩起袖子一端,伸手想要去拿那花瓶时,却被许子溪抢先夺过。
见他神色慌张,沈清沉饶有趣味地抱手笑看他,想看他又该如何解释。他是御医主,又不是甚么名嘴,又怎么可能密不透风,什么线索都不从嘴里漏。
沈清沉勾着嘴角,看他呆滞地望着怀里的花瓶,又恍然抬起头,眼神不住地向地上瞟,“这花瓶是养父送的,下官十分宝贝,从来不允许下人碰触...所以才下意识护住了,惊扰公主实在该死。”
他的借口真拙劣,真的。
“本宫可从未听说过,许大人有个养父啊。”沈清沉依旧抱着手,面前的人脸色却突然缓和下来,应声道:“下官的养父,是年前致仕的老臣,许昌。”
“许昌?”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耳边,沈清沉猛地一愣,蹙着眉回想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
那个常常出入罗绮庄,又猝死在罗绮庄门口的老者,不正是许昌吗?
“你是许昌亲手抚养大的?”许昌没有妻女,至死沈清沉也从未有听说过他曾经养育一子,其名为许子溪。可她打量着许子溪脸上布着深浅不一的沟壑,诚然是一副而立之年的模样。若说那许昌育有一子,也该是这个年纪没错。
那人点头,手上的震颤也已止住,却迟迟不肯将花瓶放回原位,只紧紧地揣在怀里。沈清沉眼见无法问出什么,只叹气起身作罢,摆驾回宫。
夜里,门外的敲门声惊醒屋顶的罗雀。
屋外的人传话:“公主,我拿到花瓶啦。”
是陈孝霖。
这孩子的机敏,总能让沈清沉收获意外只系,她真是爱惨了这个孩子。
她双手推开门,张望着陈孝霖身后,生怕有太子的眼线尾随,确认没有人后才接她进了里屋。
陈孝霖将花瓶包裹在丝巾中,又用了几卷粗麻布裹实,生怕在进宫的途中弄丢了什么关键线索,“公主果真聪慧,早让我从后门潜入许府。”她这话当真是抬举了沈清沉,不过是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声东击西潜入许府,她便为沈清沉带来这样的大宝贝,真是值当。
她将护在怀里的花瓶解开,放在桌上,那花瓶却不知怎地从丝巾上滑落,“糟糕!”
眼见花瓶即将坠入地砖,碎成千万块,一只手却从桌下伸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花瓶——
是李崎。
沈清沉长呼一口气,心脏几乎要提到心眼子,“还好有你...”李崎总是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虽然神出鬼没,但她比起这延年益寿系统,却一点也不输。
“乐于为殿下效劳。”李崎说罢又将花瓶放回在桌上,消失在黑夜里。
“...真拿她没办法。”沈清沉笑叹,伸手去摸那花瓶,表面除了鎏金的裂纹有轻微凸起以外,并无异样。她用手反复摩挲着花瓶,却始终没能发觉其中的异样,“奇怪...若不是隐藏了什么,许子溪又何必死死护着这破瓶子。”
他这样爱财贪财的人,总不能指望他真的重情重义,将养父的遗物收藏妥当吧?
“怎么样公主?有发现吗?”陈孝霖兴致勃勃地探头望瓶里,却得到了沈清沉否定的答案。
费老鼻子劲偷运来的花瓶,竟然没有线索吗?
沈清沉端着瓶子仔细端详,那花瓶只寻常陶瓷样,并不是甚么珍宝...这许子溪又何必用珍贵的鎏金陶漆将他修补呢?倘若排除掉他出于小心缝补这花瓶,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举起花瓶便要往地上砸,身旁的陈孝霖伸手去护,却始终没能护住。
花瓶中该藏了东西的。
“殿下...”仍然是李崎伸手去接住了花瓶,却对上沈清沉啼笑皆非的神情。
她粲然地摇着头笑,一抬手,“松手。”
李崎疑惑地望向她,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将信将疑地松开护住瓶身的手。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尘封在瓶底的书函掉落出来。
“果然。”所幸她没有看走眼,这许子溪当真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将书函封在花瓶底部,又用一层瓦片掩盖住,细长的瓶身乍一看并不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若非她铤而走险,这次当真是要让许子溪逃脱了。
沈清沉拨弄地上的碎片,陶瓷片间都有漆金粘连的痕迹,然而修补的轨迹透露出了一丝端倪。为这花瓶修补的人,应该不熟悉瓷器制作,此前也没有为瓷器修补的经验。由此也可见得,这花瓶中藏着的书函,是不能让除了许子溪以外的另一个人看到的。否则这样的粗重活,他作为一个御医主,应当交给下人做才对。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打开那封书函了,那书函用的花笺,做工精致华美,可见写信人的文雅与讲究。等到她翻开书函,那字修长而秀丽,落笔沉稳而有笔锋,可见笔者是一个阅历丰富且有原则的智者。
可见那笺上有几字的墨点透穿信纸,沈清沉蹙眉将那书函举起,右手秉着烛火。渗透的笔墨可从书函背后通过烛光看见,应当是笔者下笔的时候浸湿书笺的痕迹。
那笺上的落款人也极为熟悉——
是许昌。
再对应此前沈清沉对笔者的猜测,也与许昌为人相符。
那书函上只寄他对许子溪的相思之情,又敦敦教诲循循善诱,斥责他为人张狂不知收敛。无论怎么看,沈清沉都觉着这只是一封养父寄给养子的家书。
可是仅仅是家书,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其封藏在瓶中呢?
小宝答应我,不要发配我到最近阅读好吗[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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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银票藏尸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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