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正中央,是一顶高大的中军大帐,帐顶的四角高高翘起,帐前站了两名魁梧高大的士兵,皆配长刀,宛若两块沉重的巨石,牢牢的守在此处。
乔锦书冷着一张脸,看似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的人。
陆骋的双手捧着金牌,粗糙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上头的纹路。
“确是陛下的金牌不错。”陆骋将金牌捧于头顶,半跪于地,“臣陆骋,参见陛下。”
乔锦书藏在袖中的手掌缓缓地握成拳,手心冷汗沁出,她悄悄地抬眸,用眼神询问着站在一旁的侯闻倚。
然后呢?然后我要做什么?没做过皇帝,很慌现在。
侯闻倚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跪下的陆骋,对乔锦书的视线恍若未闻。
“爱卿请起。”
乔锦书抬起手,遮过手掌的袖口滑落下,露出素白的麻布来。
是这样的没错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陛下这是受了伤?”陆骋一眼便瞧见那麻布,“臣令医士前来看看。”
“不必了。”乔锦书故作镇定的收回手,“已是包扎过了,不必再唤医士了。”
陆骋静静地看着乔锦书,眸色微动:“陛下龙体乃社稷之基,天下所系,让医士来看看以保圣躬安康。”
“陆将军,朕说不必了。”乔锦书猛地站起,愠怒的视线直视着陆骋。
这是侯闻倚教的,遇见难以处理的情况,发一次火,就能解决。
“是。”感受到乔锦书的愤怒,陆骋低下头回应。
“陛下此次暗驾亲征,没想到前几日臣便失了陛下的消息,昨日臣收到玶县的消息,说是在一处典当行中见过陛下的这枚金牌,臣担心陛下被奸人所伤,忧心陛下的伤势,陛下瞧着也比登基那日瘦……了许多,想是这几日实属不易。”
陆聘说着担忧,但眼里的神色却不似担忧,乔锦书的金牌是真的,但前几日玶县的消息又令他心有疑虑。
果然还是怀疑上了。
“陆将军是疑心朕的身份?那陆将军可认识此物?”乔锦书从袖中抽出一封羊皮纸来,狠狠地扔到陆聘的眼前。
陆聘伸出手,捡起那羊皮纸来,打开的一瞬间,瞳孔骤缩:“这是燕州布防图。”
乔锦书故作镇定:“朕月前离京,前几日偶截此布防图,既得图,便欲速赴军营。未料营中有内奸,竟泄援军于讯于敌,致朕遭围堵,几丧性命。幸赖此小友搭救,方得脱险。这将军的军中倒是内鬼颇多啊。”
乔锦书不紧不慢的看向陆骋:“陆将军,可还有疑问?”
燕州的布防图是侯闻倚提前给自己的,乔锦书本想找个其他机会替侯闻倚试探陆聘,可没想到侯闻倚设的局留下了这么多的蝴蝶效应,如今护住自己的马甲才是最重要的,乔锦书只得将这布防图提前拿出。
陆骋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臣不敢,臣知罪,臣治军不严,险害陛下丧命,然恳请陛下容臣揪出此内奸,事毕,臣自去请军法处置。”
“将军的意思是将军不知此事?”乔锦书慢悠悠的开口,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陆骋。
“臣绝无二心,臣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乔锦书玩味地看着陆骋。
陆骋眼一闭,一把将挂在帐壁上的宝剑拿下,然后横在自己的脖颈上:“誓死效忠陛下。”
“将军言重了。”
旁边侯闻倚的目光如芒在背,乔锦书赶忙走到陆骋前方,握住他的手臂,让他把剑放下。
“朕自是信将军的忠心,朕不过是说说而已,将军半生戎马,为西启立下汗马功劳,朕怎会疑心将军?”
见着那宝剑被一点点的放下,乔锦书悄悄松了一口气,赶忙转移话题:“朕初来这军营,还未熟悉,还要烦请将军带朕四处看看。”
“陛下一路奔波已久,且新遭创伤,宜稍作休憩,臣这便出去筹备一番,随后便引陛下巡视军营。”陆聘眼含热泪,显然是被乔锦书这番话感动到。
眼看着陆骋掀帘走出帐营,乔锦书才松了一口气。
她像是炫耀似的,昂着头颅看着侯闻倚:“如何?我厉害吧?那么多的电视……画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侯闻倚嗤笑一声:“尚可。”
乔锦书不乐意了:“尚可就尚可,你怎么还嘲笑人,我要报工伤……我是说,你的嘲笑让我的心理收到了创伤,后续要加些银两。”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的沉默。
抠门。
乔锦书心中暗道。
“看反应,内鬼这件事应该和他没有关系,替你排除一个人了。”
“知道。”
……
乔锦书到底是没让陆骋带着巡视军营,马甲才刚刚护住,方才说巡视军营一事不过是她临时找的托词,害怕相处越多会露出更多马脚,乔锦书以军事为重为理由推脱了陆聘亲自带着她巡视军营的这件事。
但这军营还是要转转的,陆聘命了位校尉带着乔锦书巡视军营。
“此处乃炊帐。”转过一排营帐,眼前的这位郭校尉向乔锦书解释着,“这便是军营的所有了。”
“麻烦郭校尉了。”乔锦书点头,“余下朕便自己转转罢,你便不用跟着了。”
“是。”郭校尉应道。
见着郭校尉离去,乔锦书正欲抬脚离开,却被不远处一阵隐隐的嘈杂声所吸引。
乔锦书循声而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人群的正中央站着几个人,正低着头忙活着什么。
乔锦书奋力拨开人群,只见人群的正中央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老兵,其中一人的身上湿哒哒的,还有水珠不住的向下滴落,老兵的面前跪着一个瘦弱的新兵,新兵低着头,头顶着一个沉重的木桶,两手高举,努力的扶稳了头顶的木桶,不让它掉下。
“新来的,还挑衅我们,不过让你帮我们洗个衣服,竟还敢将这洗衣水泼向我们。”那名湿哒哒的老兵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向那新兵的后背,新兵猝不及防被狠踹了一脚,一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头顶的木桶滚落在地方,慢慢滚到了乔锦书的面前。
霸凌,这是**裸的霸凌。
乔锦书皱起眉来,怒喝一声:“住手。”
乔锦书的声音如炸雷般在众人耳旁响起,几名老兵停了动作,纷纷看向乔锦书。
“你又是谁?在此多管闲事?”老兵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乔锦书,眼底划过不屑。
“你这是在军中滋事,若是让陆将军知道了,几位便没有好果子吃了。”
乔锦书的手在袖中握成拳头,眼下陆骋与郭校尉都不在身旁,这些普通士兵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对方人多,而她此刻只有孤身一人,也不会武功,若是此刻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提起陆骋此人,几名老兵的眼底划过畏惧,但还是强装镇定:“我们不过在教他规矩罢了。”
“规矩?”乔锦书反问,“军中规矩乃是当朝律法所定,我不记得当朝哪个律法有说老兵可以暴力教导新兵规矩。”
“你……”老兵被这一句噎住,目光逐渐变得不怪好意起来,“莫非你也是新兵?”
等会见到了陆骋,一定要和他提一提好好管管,加强军纪。
乔锦书想着,暗自咽了口唾沫。
她努力地平复着越跳越快的心脏,回想着在现代时看的古装剧,模仿着剧中人的神态动作:“吾自京城来,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寻陆将军。”
乔锦书面容冷峻,猛一甩袖,竟有几分帝皇不怒而威的气势。
“原是京城来的大人。”老兵收起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愤愤的看着摔倒在地的新兵,“我们不过是让他帮忙洗几件衣服,他不帮忙也就罢了,竟将那冷水泼向我们。”
“荒谬,彼愿为汝等浣衣,此乃情分;不愿为之,亦属本分。其以冷水泼汝等,固为不当。然汝等强令其浣衣,彼不从,便迫其跪而顶木桶,更施以脚踹,此等行径,实乃霸凌之举。”
“大人有所不知,于这军中,欲以德服人实难行得通,此地只论拳头大小,且此番是他率先动手,我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兵不甘,欲强词夺理。
乔锦书几乎要听笑了:“此等荒诞之言,称军中唯拳头是论。汝此举,实乃公然藐视军规,无视我朝律法!军中等级森严,汝却视若无形,全不将将领放在眼里,况且,彼不过以水泼之,汝竟逼其下跪,顶木桶,甚至加以脚踹。即便是睚眦这般记仇之辈,怕也不及汝之万一。”
“你……”乔锦书所言皆是事实,所做所想当众被戳穿,老兵的脸涨的通红,“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乔锦书见时机成熟,又添了一把柴:“但今日一事,倒是让我记忆颇深,待见了陆将军,我定会与他提上一提这军规一事。”
“大人且慢。”
老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我等知错了。”
“你不该向我认错。”乔锦书摇摇头,指向那名新兵:“你们对不起的是他。”
乔锦书话音刚落,便往前走去,扶起跪倒在地的老兵:“况且你们皆是我朝将士,你们为这江山流血流汗,都乃我西启的好儿郎,不过只是人无完人罢了,既知错能改,便是好的,我西启的江山还要靠着各位的帮忙。”
这打一巴掌给一颗枣,软硬皆施的手段一下子让老兵羞愧难当,忙低着头,与那新兵道了歉。
“此处倒是好生热闹。”侯闻倚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在了乔锦书的身旁,“伶牙俐齿,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多着呢!”乔锦书骄傲的看着侯闻倚。
大学的时候她可是学校辩论队的主力,常常辩的其他学校的辩论队无法招架。
“倒不像个流民了。”侯闻倚压低了声音说道。
乔锦书紧张的看向四周,见着人群确实早已散去,这才悄悄放下心来:“流民只是因为身份是流民,又不是傻子。说起来,调查的如何了?”
侯闻倚斜睨乔锦书:“无可奉告。”
“……”
不说就不说,还无可奉告。
乔锦书仰天长叹。
“报——”
未等乔锦书感叹多久,一声尖锐的嗓音便打断了她此刻伤春悲秋的心情。
“此次军粮已到,却掺了不少杂沙。”
乔锦书蹙着眉,看向陆骋的同时不忘悄悄瞥了一眼侯闻倚,见他此刻也眉头紧皱,眉眼之间满是焦灼。
“此支运粮军由周昼率领,粮由沧州经伏茶走廊运来。”陆骋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向眼前的运粮车中。
白花花的精米掺杂着许多黄沙,像条黄白相间的河流,迅速地流向坚实的地面。
“这怎掺了这么多的黄沙?”乔锦书忍不住问道,“那个周昼呢?他怎么说?”
纵然从未打过战,但乔锦书也知道军粮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军粮被人动了手脚,那对于一个军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臣已将其扣押,但臣审问之下,认为并不是他。”
“莫非是被谁私扣了军粮?”乔锦书轻声询问。
“臣不敢,臣无证据。”陆聘将佩剑收回剑鞘,“封锁消息,暂不得让任何人知道这军粮一事。”
“是!”
“报——约有大批的金蛮兵已到达城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