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指着身旁的教室门，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入学考试处。
“你们来之前，我正要进去看看。”
入学考试处是一间封闭的教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略显陈旧的木质门。
这个恶鬼挺有意思，还设置了入学考试。顾离打头阵推门进去，教室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桌椅和讲台，只在一面墙上挂了三块黑板。
“欢迎参加入学考试，考试科目分为语文、数学、英语，共3道题目，满分100分，60分及格，达到及格线才能入学，”机械式的女声从挂在墙角的广播传出来，“请考生站到黑板前面。”
三人没得选，只能按照广播说的做。
“限时五分钟，考试开始！”
顾离、蒋辰、橘子：“......”
广播根本不给人喘息的余地，自顾自的推进考试进程，一种着急下班的不耐烦的态度，三人互相看一眼，三脸懵。
蒋辰“啧”了一声：“不就是小学考试吗？作为一名大学毕业生，还能被小学题目难住了？”
顾离盯着黑板上凭空出现的一行血红色的文字，拧起眉头，竟然是英语题——写一篇命题作文，主题是“My family”,字数不限（30分）。
自从毕业后，顾离说的最多的英语单词就是“YES、OK”，其他的几乎忘光了，突然让写一篇作文，脑海里只冒出26个英文字母，将它们组合起来有些困难。
“我靠，这是小学数学题？”站在中间的蒋辰抓着粉笔干站着，无从下手。
顾离瞄了一眼蒋辰的黑板，题目挺长——
一个水池，注满水需要3小时，排空水池需要4小时，同时注水排水，注满需要几小时？（30分）
“小学不都是加减乘除吗？”
蒋辰面露难色，握着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点了四下，默默的把四个点连在一起，组成一个水池的形状，还是上宽、下窄的那种，后又觉得少些什么，利落地在水池里面添上两条波纹线，然后摸着下巴开始模拟注水、排水的过程。
顾离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个人凑不出一个考试的脑子，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笑话谁。
整个教室只能听到橘子奋笔疾书的声音，橘子催促道：“抓紧时间，只有五分钟。”
顾离摇了摇头，心想：总不能交白卷吧，随便写写也能得几分。
她终于下笔了，第一行写的是“My father has passed away（我的爸爸去世了）”。
斟酌再三，又写下第二行“My mother has passed away,too（我的妈妈也去世了）”。
刚完成考试的橘子看了一眼顾离的黑板，建议道：“写的太少，再加一些内容，比如你自己。”
“Me？I am alive（我？我还活着）”
顾离写完第三行在后面重重的点了一下，对自己的英语作文还挺满意。
“叮咚叮，时间到。”机械式的女声再次响起。
橘子瞅了瞅顾离和蒋辰的黑板，一块上面只有短短的三行字，一块上面画了一个梯形图案，她转头看向两人，露出一副“这就是大学生？！”的疑问且嫌弃的表情。
黑板快速地打出分数，橘子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思维导图”得了40分，顾离10分，蒋辰0分。
不及格！
蒋辰刚想辩驳两句，顾离大喊一声“蹲下！”，头上的天花板猝不及防的盖下来，3米高的空间，霎时缩短了一半。
坐着轮椅的顾离和小学刚毕业的橘子，身高都不到一米五，没有受到波及，一米八的蒋辰却遭了殃，还好刚才反应快，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然脑袋要被拍烂了，蒋辰安抚着急促跳动的心脏，无法再直起腰，只能蹲着走。
没等三人喘口气，广播又开始了：“现在开始重考，限时2.5分钟，考试开始！”
这种被赶着考试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顾离：“时间和空间都缩短了一半，如果这次再考砸，怕是会继续缩减。”
橘子颇为淡定地说：“你们两个先选题目，剩下的留给我。”
顾离和蒋辰默契的表示赞同，三人顺畅的交换位置。
顾离负责的语文题目还是画一个思维导图，这可难不倒漫画家，毕竟画图和提炼故事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蒋辰也毫不含糊地开始撰写英语作文，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倾注在眼前的黑板上，比对待高考都认真。
只有橘子，不愧是小学毕业生，一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样子，不过一分钟就解出了数学题。
最后看到黑板上的分数是满分时，三人互相击掌庆祝，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
出了教室，走廊上那道无形的墙果然消失了，三人顺着蜡烛的方向往前走。
“我靠。”蒋辰突然骂了一声。
只见他慌乱地提起松松垮垮的裤子，直接提到胸口，而后举起纤瘦的胳膊和嫩白的小手，再抬腿晃了晃大到挂不住脚的运动鞋：“这，这，什么情况？”
橘子看向顾离，惊道：“你们两个，怎么变矮了！”
一直坐着的顾离这才注意到变得松垮的衣服，还有搭在轮椅扶手上的瘦了两圈的胳膊，还好是坐着的，不然衣服肯定挂不住。
她和蒋辰都变小了，目测只有10岁的身高，但是，与身高不匹配的是——脸，还是那张老脸，声音，还是原来的腔调。
只有身材变成小学生的水平，看起来古怪极了。
捣蛋鬼笑得前仰后合：“没事，等捉住恶鬼你们就能恢复了。”
顾离不禁在心中吐槽:这个恶鬼做事太不严谨，应该让脸返老还童才对，现在这个样子，不老不小的，算什么。
顾离试着抬起腿，“重力束缚”还在，而且更沉重了。
唯一没变化的橘子蹲下身子，帮顾离把裤脚挽起来，又在T恤上打了两个结，使衣服更加合身，起身时看着小团子般的顾离窝在大大的轮椅上，实在没忍住，摸了摸顾离的发顶，笑道：“小小的，真可爱。”
除了父母，这是二十多年来，顾离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可爱。
旁边的蒋辰不想搞什么下衣失踪，干脆将裤子提到胸部以上，用腰带勒紧，做了一件束胸裤，平添了几分妖娆。
“嘿嘿，我藏好了，来抓我呀。”
忽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女孩的声音，听着稚嫩又空灵，还带着阵阵回响。
空旷的学校、跳动的烛火、要玩捉迷藏的小鬼，都是鬼片中的常见配置，顾离倒也见怪不怪，顺着声音移动过去，来到舞蹈教室前。
教室的木门上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小女孩，画工不错，女孩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很生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束缚她的木门上跳跃出来。
这里像是废校，又与顾离之前见过的废校有所不同，比如所有的教室都没有窗户，取代窗户的是一副画在冰冷墙壁上的人物肖像画，画上的女孩只有上半身，眼神明亮、笑容灿烂，与这里阴森恐怖的氛围格不相入。
顾离总觉得这张脸很是眼熟，看得入神时，画中女孩的眼珠子慢慢地转动起来，直到与她四目相接，顾离的呼吸一滞，紧紧抓住了轮椅扶手。
“你没事吧。”橘子在顾离眼前挥挥手。
顾离这才回过神，本以为二十多年来，早已炼就了百鬼不侵的身心，刚才却差点被一幅画吸了进去。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蒋辰从哪里顺了一把笤帚，用力的将门顶开，木门“吱扭”一声，里面没有光源，透过走廊渗进去的烛光，能模糊的看到一群背对着门的孩童身影，他们面对着整面墙的镜子，各自摆出不同的舞蹈动作、纹丝不动。
因为太暗，看不清镜中人的模样。
橘子从走廊拔起一根蜡烛用来照明，悄声问：“进去吗？”
顾离接过蜡烛：“橘子在门外等，我和蒋辰进去。”
“啊？”蒋辰压低声音，看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橘子，又故作镇静，“好吧。”
两人进去时尽量不发出声音，总觉得会惊扰那些杵在镜子前的背影，如果那么多鬼同时扑过来，能反抗的武器只有扫帚和垃圾铲。
顾离将蜡烛靠近那些背影，这才看清这些瘦小的身体统一穿着天蓝色的校服，约莫十岁的样子。
映在镜子中的烛光，照出了孩子们的模样，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人形木偶，每张脸都刻画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镶嵌在眼眶中的眼球，会随着烛火移动。
没错！镜子中木偶的眼球在转动！
紧接着，“吱吱扭扭”的声音响起，在舞蹈教室摆造型的木偶齐刷刷的扭转身体，二十双呆滞的眼球盯着顾离。
镜子中的木偶却没有跟随镜外的木偶转过身体，这么看上去，仿佛镜子不存在，层层叠叠的木偶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突然，木偶们开始机械式地扭动起来，朝着顾离的方向聚集，它们大张着嘴，一副要咬碎人的架势。
顾离还没启动轮椅，就被蒋辰快步推了出来，重力加持的顾离应该超过500斤，不知道蒋辰哪里来的力气，趿着大大的运动鞋、速度十分惊人，最后还不忘将门带上。
果然，求生欲最能激发人体的潜能。
蒋辰推着顾离想要远离这间可怖的木偶屋，被顾离制止：“等一下，应该没有追出来。”
确实，那扇门依然紧闭，按照时间推算，也该追出来了。
“嘻嘻，我藏好了，快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
小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从舞蹈教室里传出来的。
看来，那些木偶是小鬼设置的陷阱，顾离思索片刻，冲着蒋辰勾勾手指。
蒋辰看顾离分明是不怀好意，双手交叉捂住胸口，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这是什么反应，顾离嫌弃的摇摇头：“我猜那些木偶对光源有反应，需要有人当诱饵把他们引出来，其他人进去找藏起来的小鬼。”
橘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小姑娘动作迅速，跑起来灭掉走廊和大厅的蜡烛，没灭掉的两根被她拔起来，将其中一根递向蒋辰。
蒋辰没接，看向两位女生：“什么意思？你们这是默认我去当诱饵啊？”
顾离和橘子默契的点点头。
“不是，万一你推测的不对，他们围起来把我吃了怎么办？”
跳动的烛火打在蒋辰脸上，顾离盯着那张帅气的脸，有那么一刹那，透过皮肉，看到了骷髅头，惨白的骨头上布满伤疤，顺着疤痕往外渗血......
“听见我说什么了吗，”蒋辰在顾离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大姐，生死关头，还有心思想别的？”
顾离回过神，别过脸：“别想的太复杂，这里是小学，那个小鬼还是小学生的心智，他想玩捉迷藏，我们陪他玩就是了。你若不想进去，我可以当诱饵。”
橘子耸耸肩：“我也可以。”
“嘶，你俩这么说，搞的我跟胆小鬼似的，”蒋辰接过蜡烛，双手握紧，冲着天花板虔诚地说，“众位神仙，保佑小弟。”
真是怪了，蒋辰为什么要拜神，按道理，他们在捉鬼，行的是阴间事，应该拜地下那位才对。
顾离和橘子躲进“入学考试处”后，蒋辰深吸一口气，左手拿扫帚、右手持蜡烛，再次推开门时，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木偶杵在门口，数量比之前多了一倍，四十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聚焦在蒋辰身上。
蒋辰吓得一激灵，将扫帚丢到木偶身上，撒腿就跑，木偶们争抢着往外涌，前面的被挤倒，干脆趴在地上，像蜘蛛一样手脚并用，吱吱扭扭地爬起来、速度极快。
蒋辰跑的头发都竖起来，飞一般掠过“入学考试处”，大喊一声：“顾离，你骗我，他们看的不是蜡烛，是拿蜡烛的人。”
顾离当然知道，她在舞蹈教室就发现了，看蜡烛的是镜子中的木偶，镜外的木偶一直盯着拿蜡烛的顾离，恨不得把人撕了。
如果实话实话，蒋辰估计会打退堂鼓，他们三个人中，蒋辰最能跑，是遛木偶的最佳人选。
蒋辰随手把蜡烛丢在大厅，木偶们依然穷追不舍，他在大厅饶了一圈，跑向走廊时又是一声怒吼：“顾离，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个威胁不够劲儿，顾离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
蒋辰跑到走廊尽头，没了退路，抬眼看向步行梯，小短腿倒腾的极快，转眼没了影，后面跟着的挤挤挨挨的木偶也顺着楼梯往上爬。
楼上急促的跑步声震得人脑瓜子嗡嗡响，顾离打开门，探出蜡烛瞧了瞧，确认安全才招呼橘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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