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还能听到蒋辰叫喊的声音,橘子有些担心:“他不会有事吧?”
顾离摆摆手:“放心,蒋辰是我见过跑得最快的人,不去当运动员都怪可惜的。”
两人重新回到舞蹈教室,大开着门,里面空荡、干净,镜子中的木偶多了一倍,在烛火映入的瞬间,四十双眼球紧紧盯着跳动的光。
顾离和橘子不慌不忙地移动,镜子中没有映出二人的模样,那群木偶静静的呆在里面,像是事不关己的看客。
现在没时间探究镜中的世界,找到小鬼要紧。
空荡荡的教室,能躲藏的地方只有靠墙的三个衣柜,中间的柜子“咣当”一声,又没了动静。
橘子在一旁举着垃圾铲,时刻准备拍向不安分的小鬼,顾离没有犹豫,双手打开柜门,空的,只有一团皱巴巴的纸,因为开门的力道、轻微晃动了两下。
顾离捡起纸团,展开时,看到一行鲜红的文字——哈哈,上当了吧。
旁边的两个柜子也有纸团,上面是文字、下面是图画,铺满整张纸,规规矩矩的四方字,字体秀气却有力道。
是两篇日记——
8月2日 星期一 阴
转到新学校一周了,班主任的脸上好多包,像村子池塘里的青蛙,讲话的声音也像青蛙,每天拉着脸呱呱叫。
我的同桌只长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用黑布盖着,他喜欢斜眼看人,不爱讲话,我不喜欢他。
[图画:一只满身包的青蛙蹲在讲台上,吐出的舌头又细又长。]
8月15日 星期三 晴
我有朋友了,是我在班里的第一个朋友,她叫白乐乐,我觉得她像个傻子,每天就知道傻笑,是她主动说要跟我做朋友的,我答应了。
我们每天一块上下学,一块画画,一块吃好吃的,一块捉迷藏,白乐乐太笨了,总是找不到我。
[图画:两个女孩在教室里安静的画画,门口站着一具瘦小的身体,全身用铅笔涂黑,仅露出一只红色的眼睛。]
“怎么回事,柜子里明明有动静,而且声音也是从这间教室传出来的,怎么没见到鬼影。”橘子用垃圾铲在柜子里上下挥舞了几下。
“小鬼在玩躲猫猫,估计又藏到其他地方了。”顾离将手中的纸张折叠整齐、揣进兜里。
教室内突然响起钢琴曲,是印象中上下课的铃声,响了大概十几秒,随着铃声的结束,楼上跑动和喊叫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可爱鬼闪现到顾离身边,着急道:“顾离,有一间教室好奇怪,蒋辰被困在里面了。”
*
十分钟前,二楼。
蒋辰的束胸裤在激烈的跑动中有些松垮,没时间整理,只好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推开教室门,一间、两间、三间,里面都规规矩矩地坐满了木偶,蒋辰面如死灰,四十只木偶已经难以应付,这些加起来超过一百只,如果都追出来,就像潮水一样,能将他淹没的看不见一根头发丝。
当推开五年级二班的教室门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干净的课桌椅,蒋辰迅速地钻进去,将门关上,外面的木偶看不到目标,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好不容易能有歇脚的机会,蒋辰随意的坐到一把椅子上,喘息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课桌上,现在的身高和桌子十分匹配,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
回忆过去不过十秒钟,突如其来的钢琴声让人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蒋辰忽的站起,左瞧右看的不明状况时,教室门被重重推开,二十只木偶“嘎吱嘎吱”的涌进来。
“我靠。”蒋辰骂了一声,四下没了退路,本能反应的退到墙角,抄起一把笤帚,准备拼命。
预想中的激战没有到来,木偶们十分乖巧的坐到课桌前,不挤不闹,眼珠子呆呆地望着黑板,跟在走廊追逐蒋辰的疯狂样子完全不同。
蒋辰虽然有些疑惑,但是逃命要紧,举起笤帚朝门口走去,刚看到逃出的希望,却迎面撞上一副硕大的身躯,他猛地抬起头,两眼顿时瞪得滚圆:“好大一个青蛙头。”
长着青蛙头的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把蒋辰提起来,张嘴露出一条黏腻、粉红的舌头,说话时带着气泡音:“乖乖上课。”
小学生身板的蒋辰和两米高的青蛙人比起来,就像一颗小虾米,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扔到唯一的空座上,随即教室门“哐”的一声关闭的严严实实。
青蛙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利落的黑色西装裤,衬得身材笔挺板正,不看脑袋的话,是一副标准的模特身材。
但是,他肩膀上顶着的那颗灰绿色的青蛙头,存在感实在太强,根本无法忽略不计,尤其那张青蛙脸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空心包,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样子,让有密集恐惧症的蒋辰一阵头晕恶心。
“啪”一声脆响,青蛙人手中的板擦重重地落到讲桌上,除了蒋辰吓得一激灵,其他的木偶全然没有反应。
蒋辰趁着青蛙老师在黑板上书写的间隙,抻着脖子前后左右地观望了一圈,这才注意到,每一只木偶的校服上都挂着一块小小的姓名牌,他的同桌也有,奇怪的是上面的名字被涂黑了,模样跟其他的木偶也有区别,右眼被一块黑布包着,左眼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最后黑色的瞳孔落在眼尾,明显是在盯着蒋辰。
蒋辰倒吸一口气,不再看向同桌,双手无措的摸进抽屉,不管摸到什么,直接拿了出来,其中有一个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面写着几个字——班级:五年级二班,姓名:田沫。
田沫想必是这个座位上的学生,莫名其妙的被蒋辰占据,他又扫视了一圈木偶胸前的姓名牌,没有“田沫”这个名字。
忽的,一道带着白色粉尘的弧线直冲蒋辰而来,蒋辰的身体本能反应的进行闪躲,板擦将将擦过耳廓,随即“哐啷”一声掉到地上。
蒋辰不敢相信自己差点被板擦击中脑袋,诧异地看向罪魁祸首,只见青蛙老师气呼呼的样子,脸上的包因为生气胀的更大了,其中一个包似是撑到极限,没有声响的炸裂开来,一股墨绿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到讲桌上。
青蛙老师根本不在意毁了容的脸,指向蒋辰,气愤道:“田沫,集中注意力,好好听课,把板擦给我拿回来!”说话间,嘴里吐出几个泡泡。
田沫?蒋辰用食指指向自己那张窘迫的脸,他是田沫?不是,性别不对吧。
没时间思虑太多,他现在这副小身板,没法跟青蛙老师对抗,只能先佯装好学生,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顾离能早些上来救他。
蒋辰捡起板擦,心里暗骂了无数句,表面上却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笑眯眯的双手奉上。
青蛙老师眯起眼睛,双眼间的包毫无征兆的炸开,墨绿色的浓汁溅到蒋辰脸上,一股腥臭味扑进鼻腔,蒋辰憋着气、忍着恶心抹了一把脸,乖乖地走回座位。
多少年没有规规矩矩的上过课,加之青蛙老师讲的数学课实在乏味,蒋辰打了几个哈欠,想要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到泛黄的日记本上。
日记本的第一页有明显的被撕掉的痕迹,第二页写于8月4日,只有短短几行字和一副潦草的图画——
今天,我的同桌又被班主任打了,班主任拿着长长的戒尺,狠狠的抽打了他的手掌,谁让他弄坏了我的画笔,活该挨打,哈哈。
[图画:讲台上蹲着一只青蛙,手里举着一把黑色的戒尺,下面站着一个全身涂黑的小小身躯。]
8月8月 星期一 晴
同桌每天都偷偷跟着我回家,我把他关到门外,不理他,他就藏到镜子里面,斜着眼睛瞪我,我很害怕,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打碎了,妈妈打了我一顿,说我除了捣乱,什么都做不好,我明明很乖,在学校很乖,在家里也很乖,为什么总是生气,总是打我。
[图画:镜子里有一张恐怖的人脸,长了一只红色的眼。]
“啪”一声响,沉浸在日记中的蒋辰惊得一哆嗦,抬头看向讲台,只见青蛙老师举着戒尺,毫不留情的抽在木偶的胳膊上,木偶无动于衷的样子简直是火上浇油,青蛙老师下手更狠了,再次抽在木偶脸上,木偶的脑袋随着力道转了360度,脸上破了一个洞。
蒋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心想若是抽在人脸上,连骨头都能打碎,仅仅是没解出黑板上的题目,下手未免太狠了。
这时,蒋辰和怒气冲冲的青蛙老师对上眼,立马低下头,心中默念“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怕什么来什么,青蛙老师的声音震耳欲聋:“田沫,你上来解下一道题。”
蒋辰的脸色变得煞白,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讲台,不就是解一道小学数学题吗?还能难倒他这位大学生?
题目是:26减6除2,差是()
看到这么简单的题目,蒋辰放心的微微一笑,奋笔疾书:26-6÷2=23
蒋辰自信的放下粉笔,优雅转身,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带着风声的戒尺。
蒋辰总是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做出规避危险的行动,左右闪躲了两下,戒尺没能伤他分毫。
蒋辰怒了,仰起脖子,指着青蛙老师的鼻孔:“你干什么?我做对了题目,为什么还要打我。”
青蛙老师气的鼻孔冒出几个泡泡:“对个屁。”说罢,手中的戒尺带着风声重重拍下,被蒋辰闪身躲过。
面对青蛙老师的穷追不舍,蒋辰像个猴急的孩子、上蹿下跳。
下面的木偶面对此情此景,依然端正地坐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连看热闹的意向都没有。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顾念短暂的同学之情了,蒋辰跳到桌子上,一脚踢掉木偶的脑袋,那颗脑袋高速旋转,像踢出去的足球一样,直冲青蛙老师而去,青蛙老师手起尺落,将脑袋劈成两半。
蒋辰大喊一声,给自己加油鼓劲,初中时,他可是学校足球队的王牌,要让这只癞蛤蟆见识一下昔日MVP的风采。
蒋辰那双碍事的鞋子有些限制他的行动,笨拙地跳跃在不同的课桌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木偶的脑袋挨个踢出,一颗、两颗、三颗......直到二十颗脑袋尽数被毁。
经过走廊上激烈的追逐战,和教室内颇费体力的踢球战,纵是蒋辰这样身强体健的人,也要撑不住了。
*
教室外,走廊上。
顾离和橘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打开五年级二班的教室门,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
只能透过门上的方形玻璃,窥见教室内的光景。
橘子的脸贴在玻璃上,看得真切,却听不到声音:“蒋辰好像没什么危险,他跟一只青蛙人玩的挺热烈,你踢我劈,有来有回的。”
顾离瞅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背面用红色的粉笔写了几个字,贴到玻璃上。
蒋辰也透过玻璃看到了顾离,扯着嗓子大喊:“赶紧开门啊,我要撑不住了。”
没等到门开,却等来一张纸上的几个字——无法开门,坚持到下课,加油!
蒋辰窜到门前,敲打着玻璃,从嘴型判断,不是什么好话,顾离默默地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留下可爱鬼在门外观察,带着橘子和捣蛋鬼继续寻找恶鬼,只要捉到恶鬼,鬼域自然解开,蒋辰也能少遭些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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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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