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正泡好了一杯茶,在办公室加班改卷子,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接通:“什么事?”
池白蹲在地上,咬紧了手指道:“老,老师,叶,叶流晕倒了,全身都是血。”
吴建:“你们现在在哪?”
池白:“我把他送来医院了,您联系一下他家长,对,人民医院,您快点。”
池白挂断了电话,看着抢救室里的灯亮着,巨大的恐慌让他一阵反胃,他冲到厕所里狂吐。
走出来时发现有护士出来了,他跟上去听,“血库里的血不足了,谁是AB型血?”
江止:“AB型是什么?”
罗虎:“一会儿他家长就到了,他家长应该是吧?”
护士:“尽快,一会儿撑不住了。”
池白声音颤抖:“撑不住是什么意思呀?会死么?”
罗虎直往后退,担忧说:“小江,我们跑吧。”
江止:“不,不行啊。”
池白咬牙,拉他走:“你和我问问去。”
他们往楼下问了一圈,急得团团转,赵欣来给妈妈送粥,听到后回头说:“我爸是AB型。”
“你爸在哪呢?”
“在病房照看我妈妈,你们跟我来吧。”
赵全急匆匆地下楼,当针头刺破他的血管时,林莉他们已经来了,于溯看着江止身上的血迹,揪住他的领子问:“是你弄的?”
江止愣了愣,急道:“他自己弄的!松开,我好歹救了他的命!”
“我们是在路边看他晕倒了,才送过来。”罗虎拉开他们两个,冷冷说:“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就走了。”
林莉揉着脑仁,回神叫住他们,“留个电话,阿姨谢谢你们。”
“不,不用了,助人为乐嘛,不求回报的。”江止讪笑,把池白拉走,“走了!”
池白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离开了。
赵全输完了血,在椅子上休息,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要多少钱?”
赵全抬眼:“不要钱,怎么回事?”
林莉:“我儿子,关你屁事?”
赵全叹了一口气,点头说:“反正卖你了,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走吧。”
林莉走出门,发现于溯站在门口,她僵硬:“小溯……”
“干妈,我不说。”于溯眼泪涌落,“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他的。”
林莉按着他坐下,“只是割破了手,不会有事的,好么?”
叶流睡了一个不安稳的觉,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消毒水的气味,他想见某个人,“于溯……”
于溯轻微动了一下,刹间抬头,“醒了,要喝水么?”
叶流脑袋昏昏沉沉的,发现被绑着纱布,“抱。”
“抱不了,你受伤了。”于溯喂他喝了一点水,擦了擦他脸上流下的水珠说:“再睡一会儿吧。”
睡了好久了,叶流抿了抿唇:“痛。”
于溯急问:“哪痛?头痛么?”
叶流咬牙:“抱。”
于溯俯身,吻在他的眼睛上。
叶流愣了愣,气道:“你怎么气人这样,安慰人也这样,你对每个人都这样么?”
于溯红了眼眶,“流儿,快点好起来吧。”
——
池白回到家,身上的血把他爸妈吓了一跳,他胡乱编了在路边救人的事迹,救的那个人还是各科老师的爱徒,学生仰羡的学霸。
这事迹在教师圈中传播,又在办公室被谈论,再传到学生的耳朵中,成为慨叹,不理解和八卦的声音。
这几天陆续有人带水果来看叶流,但叶流心情不好,每次都装睡。
林莉揪他的耳朵,把他痛醒了,“你老师来看你你都那么没礼貌,死了没?没死就给我坐起来!”
叶流甩了一下脑袋,看到是吴建,可怜道:“老师,我头痛。”
吴建:“我给你带了一点剥好的核桃,补脑的。”
叶流:“你别把状元希望寄我身上,我已经被打傻了。”
吴建年过五十,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他痛惜到极点:“你再说一遍?真傻了?”
叶流:“我……”
吴建:“我心脏不好。”
……叶流闭嘴,他抿了抿唇说:“我尽量补回来。”
“多吃点。”吴建长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叶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来看他的每个人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什么毛病?
林莉带着警察来敲了敲门,叶流坐正了些。
警官问:“头上的伤记得是谁弄的么?”
叶流说:“不记得了。”
林莉:“手腕上的呢?”
叶流:“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林莉吼道:“你他妈想死么?!”
叶流理直气壮:“他们绑着我,我拿玻璃片割绳子,没割准,割到自己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林莉气到发昏,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她扶着墙往外走,坐到外边的长椅上。
警官又问了一些问题,叶流如实说了。
结束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待着放学时间。
于溯进来时,看到林莉垂着头,背过身抹眼泪,他问叶流,“干妈怎么了?看起来很难过。”
“真的?”叶流看向门外,反思一下他又没说错什么,咕哝:“不知道。”
这次割伤在左手,右手只是一点划伤,好得差不多了,叶流还蛮想写作业的,现在他桌子上的试卷一定叠得和小山一样高了。
但于溯不给,“没好全。”
叶流:“你很烦哎。”
于溯:“发生了什么?你想跟我说么?”
叶流说:“我跟警察说了,让大人去烦心吧。”他拿起一块核桃,抵在于溯嘴边,“张口。”
于溯轻轻张了唇,“我担心你。”
叶流:“明天和意外如果要来,一样也避免不了。”
于溯:“我是说心理。”
叶流怔住了,他眼眶发热,“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抑郁症还是精神病?”
于溯摇了摇头,“连续两次了,或许你自己没意识到,你……”
叶流推了于溯一下,他被踩到了不堪的痛点,不得不露出尖锐的刺,维护他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于溯哑声:“流儿。”
叶流拿起桌上的果砸过去,“出去!”
——于溯低头,把地上的果捡起,走了。
他们就这样冷战了,虽然还见面,但不再说一句话。
叶流提前拔了针头,回学校上课。
班里的人出奇地顺着他,他明白了那份欲言又止的意思,不能接受,却被迫接受。
秦芝在商区开了个甜品店,租好房子后,于溯便搬走了。
开业时,林莉要带叶流和叶音子去捧捧场,叶流不愿意去,“没空,后天月考了。”
林莉:“你是不是和小溯吵架了?”
叶流回房间,“没有。”
林莉拉住他,“去祝贺你干妈的,你干妈平时对你那么好,住院那几天还变着法给你做吃的,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叶流想了想,纠结:“人好多。”
“人多就对了,人多说明生意好。”林莉推他走道:“你还那么难受?”
叶流听得不适应,“你关心我?”
林莉:“凡事都要适应一下,忍一忍就好了,不舒服就跟妈说。”
叶流后退了一步,这话竟然从林莉口里说出来,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妈,你怎么了?”
林莉微笑:“我怎么了?”
叶流放松了戒备,黯淡说:“自从住院那天起,每个人都对我特友好,妈,你也觉得我有病么?”
林莉的笑容僵在脸上,咬牙说:“怎么会?听我的,你没病。”
叶流:“可他们都怕我想不开,你呢,你也……哎呦!”
林莉抓起墙上的鸡毛掸子就打下去,“想不开,你怎么敢说这三个字!”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付出多少精力么?谁给你的胆子想不开?!”
“一天天尽矫情兮兮酸了吧唧,抱怨连天任性胡作!”
“再他妈来一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莉狠甩下去,直接把鸡毛掸子打断了,才稍稍泄了这段时间的愤恨。
叶流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身上火辣辣地疼。
“妈,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到了有手有脚饿不死的年纪。”
林莉冷哼:“你要滚现在就可以滚!”
叶流踢了一脚周围的椅子,冲出门跑了。
林莉掐紧了柜子的一角,“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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