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清在医院多住了一周,在眼科神经科脑科全都走过几遍后,她终于确认,她的眼睛没有问题,脑子也没撞坏,但就是能看到那团别人看不到的红线。
在给医生形容那团珊瑚样的东西时,她曾伸手抓过,什么都没抓到。
白三清看着自己的手,那堆东西像是团有颜色有形状的烟雾,她抓不到,明明看上去是密密麻麻的红线,却什么都握不住。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人,又不受控制地下移视线,停在他们心口的位置。
每个人心口都有珊瑚丛,但颜色深浅不一,白三清心想,如果用科学解释不了的话,那就是撞邪了。
红线而已,怕什么,又不会吃人,看到也不会怎样。
她稳住心神,突然察觉其他人的目光。
白三清扭头望去,院门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男人,那人似乎正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接,那人突然瞪大眼,看上去比她还惊讶,白三清皱了皱眉,恶狠狠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办好了,走吧!”白苗苗人随声至,大步流星走出来,“明天我带你去其他医院再查查,实在不行咱去别的地方……”
这个场面异常熟悉,白三清想起前段时间流鼻血时,她也是这样说的。
短时间内同样的经历来两遍,她也就没太大感觉。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笑出声,白苗苗有些莫名其妙,问:“笑什么?我说正经事呢。”
白三清笑着挽上她的手:“不检查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好,医生不是都说一切正常,可能就是摔懵了,要是过段时间还不好再去,行吗?”
白苗苗迟疑道:“万一是这医院不行,先换家看看……”
“行啦!问题不大,听我的。”白三清拖着她往外走,就算真不好,反正也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红线而已,看久了也能习惯,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两人往马路边走去,树下已经没有人,见白苗苗还要再劝,白三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便继续说道:“你看我这两天都没流鼻血,眼睛应该过几天也能好,再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读书吗?”
白苗苗果然被她带偏话题,诧异问她:“什么意思?你不打算退学了?”
白三清对她挤挤眼:“我觉得姑姑说得有道理,最重要的是过好每一天,不操那没用的心。”
她的人虽然没经历生死,心态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原来死亡真要来临的时候,做什么准备都是无用功。
既然如此,退不退学就不那么重要,死在教室也许无聊了些,倒在路上好像也没有多好看。
白三清想清楚便不再纠结,决定安分守己先做好学生的角色。
送走了白苗苗,回去的路上她特意戴上了墨镜,期待着能够像隔绝紫外线那样隔绝掉那团东西的白三清在戴上墨镜后,看着变得多彩的珊瑚丛有些傻眼。
欣赏了好一会不同人心口的精彩后,白三清才取下眼镜放弃这个想法。
至少戴个墨镜看人时更放肆了,白三清有些自嘲地苦笑。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爬上五楼,按下密码后拧着门把。
门打开,她和里面的男人面对面对上了目光。
“咣”
白三清猛地关上门,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门牌号,是她的房间没错,怎么会有陌生人!
担心里面的人会破门而出,白三清抬腿撑墙用力抵住门把,掏出手机正要报警,只听耳边传来轻轻一声:“哎?你真能看到我了?”
男人站在离她半米开外的地方,一脸天真看着她。
白三清从没动作这么麻利过,开门、进门、锁门,她甚至来不及换口呼吸,人已经重新开门进了屋,反锁上门。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一股凉意。
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出去的?
不对,那是个人吗?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听见男人在外面说道:“这个门对我没用,你别害怕,我们聊聊,我进来了啊。”
如果遇到鬼,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在此之前,白三清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知道了。
男鬼再次进来时看着她紧紧捏着把水果刀对着他,忍不住劝道:“这东西对我没用,你别误伤自己。”
白三清当然知道这东西对这个能自由进出的鬼没用,但对她有用,至少能壮胆。
见她不肯放下刀,男鬼坏笑:“你这么害怕吗?那,如果我这样呢?”
说完他在虚空中悬浮飘起来,还嘚瑟地上下转了个圈,又浮在空中满脸期待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闹,白三清反而不害怕了,甚至有些无语,做鬼都做得这么幼稚,做人的时候应该也成熟不到哪去。
白三清沉下心来仔细打量眼前的鬼,简单的白T黑裤,要是忽略他光着脚盘坐在空中的姿势,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露着乖巧,她看着对方纯白的T恤,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鬼心口没有红线!
意思是变成鬼了就没有红线吗?
这还不如看到红线!难道以后她会一直看到这些脏东西?念及此,白三清皱眉看他:“你什么时候死的?找我想干嘛?”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男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托腮看她:“白姑娘,我可不是鬼。”
白姑娘?这什么酸掉牙的称呼?白三清脸色有些难看:“你知道我的名字?”
男鬼没有眼色地连连点头:“当然!白三清,我跟着你好久,现在你能看到我,太好了!”
白三清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她放下刀走到沙发边坐下,问道:“你跟着我干嘛?跟了多久?”
男鬼也漂浮到椅子边,笑道:“想套我话?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我都能告诉你。”
这鬼笑起来眉眼弯弯,莫名给人种大狗的感觉,看着人畜无害的模样,偏偏浮在那要坐不坐的姿势,看得白三清眉心直跳,她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像个人一样好好坐在椅子上吗!”
“哦。”
见他终于坐好,白三清心中长吁口气,才又开口:“都说说吧,你是个什么鬼,为什么跟着我,怎样做你才能离开。”
一连甩出多个问题,男鬼收起笑容:“都说了我不是鬼,我是灵体,不会伤害你的,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白三清都无语了,怒斥他:“不赶你走难道要把你供起来吗?再说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咱俩到底谁问谁,滚出去!”
白三清说完沉默着看他反应,她在赌,这鬼的态度出奇好,她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
人善被人欺,做人如此,做鬼也是。
对方毫无波澜地应道:“我不走,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得跟着你,我想走自然会走。”
确认了,是个没什么脾气的鬼。
“你想要什么?”
“你的玉。”
她全身就只有一块玉,白三清利索取下脖子上挂着的玉,伸手递给他:“给你,你走吧。”
传家宝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这点道理白三清还是明白的。
男鬼却摇摇头:“我拿不到,不信你松手。”
白三清轻轻一抛,只见圆玉穿过男人的手,直直下坠,离地只有半米远时被定在空中,男鬼微微抬手,圆玉又飞回白三清面前,无嘴的的羊头和她瞪着眼对视,似乎有一抹流光从玉中滑过。
白三清眨了眨眼,伸手抓过玉仔细查看,她没看错,确实有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或黑或红,细腻成线,就像人们心口的红线一样。
她从小就很喜欢这块玉,圆润光滑,没有杂质,好看又舒服,白三清很确定白玉无瑕,此时再也忍不住,扬手问道:“你看这里面有东西吗?”
男鬼有些疑惑:“有什么东西?”
“红线,不止这里面,路上的人心口都有,你不是鬼吗?你看不到!”白三清有些气急败坏。
男鬼凑近玉看了几眼,才说:“我看不到,玉很干净,路人的心口也没有东西。”
白三清沉默着没说话,看得出来心情不佳。
对面的鬼这会倒是拣回些眼色,又继续说:“前几年醒来时我力量弱了很多,也许以前我是能看到的,你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一般邪祟近不了你的身。”
白三清冷笑一声:“难道你是什么祥瑞吗?还能辟邪。”看见你和那堆红线就已经够邪门了,又听他说道:“你的玉应该也有辟邪之用。”
“那是,传家宝,要不然怎么被你看上,还想抢走。”白三清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见他一脸吃瘪的模样,白三清心气顺了不少,眼睛的事情她还得再观察,眼下把这个鬼解决了才最重要。
她把玉又挂回脖子,问道:“拿不到是你的问题,但你不能这么跟着我。”
“为什么?”
“这位先生,不知道你死了多久,但我们都不认识,你还想跟着我,这种行为放在我们这儿叫做变态,或者偷窥狂,是非常没有道德的举动,看你言行举止都很有礼貌,想必也不愿意破坏自己的一世英名。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好走不送,以后也别见面,这才是最合适的。”
“我是灵体,不是鬼,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真的谈不上认识。”
“我叫风,应该……姓祝,我不太记得了,太久了。”
“……”白三清忍了又忍,才一字一句说道,“谁问你名字了,我是说……总之,你不准跟着我!”
祝风态度坚决:“不行,我不走,你赶不走我。”
白三清一时语塞,半晌无话,闭着眼往沙发上一倒。
是她疯了,她居然在跟这个鬼讨价还价。
屋里陷入沉默,白三清缓缓睁眼,内心和眼前的天花板一样惨白。
这鬼有一点没说错,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赶不走他,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鬼没有伤害性,打不过就加入,白三清也不为难自己,坐直后看向眼巴巴望着她的鬼,语气平和不少:“你刚是说叫祝风对吧?”
祝风小鸡啄米似点头,补充道:“我想不太起来,但应该是这个名字。”
白三清点头总结:“你想要我的玉但是拿不到,等拿到了就会走,是这个意思吗?”
得到肯定回复后她又继续问:“那怎样做才能帮你拿到?”
祝风笑了笑:“我也在找方法,等能拿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很好,说了个毫无用处的废话。
白三清气极反笑,也不再啰嗦:“OK,以后你在我这里的活动空间仅限于这个客厅,如果让我在其他地方看到你,比如卧室,我就把玉扔了,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明白了吗。”
她自认为已经摆出了态度,就听见祝风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你在生气?为什么?”
“哇”白三清不由得感叹,这人,不,这鬼东西气死人真的有一手,她摆摆手:“你在这好好玩,我要休息,别打扰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进了卧室,猛地关上门瘫倒在床上,又掏出圆玉看了看,那抹流光不见了,还是那块毫无杂质的圆玉,白三清抬手捂住眼睛,心中苍凉。
她以为只要慢慢习惯视野里的红线就好,现在却告诉她以后还可能看到鬼?
白三清闭着眼叹了口气,手里捏着的圆玉被她放在心口,玉里时隐时现的丝丝红线钻入心口,片刻后重又在圆玉里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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