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好几场雨，由小变大的雨势砸在路面声音逐渐沉重，像有人往地上扔了无数个水气球，白三清在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醒来又睡去，一场觉睡得稀碎。
天光大亮，朦胧间她总感觉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屋里除了她只有一个祝风，平日里她休息祝风便彻底无了声息，这也是她能容忍祝风一直跟着的原因，多了个灵对她的生活没太大影响，既不需要多余的开支，也不会打扰她的作息。
白三清醒过来闭眼听了会，确认客厅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终于认命慢慢爬起来，不会又来了新的鬼吧？
她丧着脸拉开门，端坐在沙发上的一人一灵齐齐看过来。
还好，不是鬼，但也不比鬼好到哪去，白三清带着呼之欲出的起床气拖步前进：“解释一下？”
游羽指着茶几上的早餐：“我来给你送早餐，祝风怕我敲门吵到你，就让我进来等。”
祝风朝着门的方向抬手，大门缓缓打开又轻轻阖上：“你看，这样就没什么声音。”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还是两张笑脸，一个是随便说说就能哭的玻璃心，一个是随便开门还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没眼力鬼，白三清觉得在这两位祖宗的磨练下她的好脾气应该能呈次方增长。
她吁出一口气，半躺在沙发上：“没有这个必要，心领了，不要有下次。”
游羽扭扭捏捏凑过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我想再去那个整容中心看看，你能不能陪我去？”
白三清睁眼看她，游羽挺直身子：“我是这样想的，要是我能比墨哥先找到那个恶灵，那我以后在特调部都能横着走，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包你一个月的伙食费。”
这么突然？白三清盯着她闪躲的眼神：“不会骗人就少骗，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不说就带着你的早餐出去。”
祝风在一旁幸灾乐祸：“都说了你这个借口很假她不会信。”
见她毫不动摇，游羽有些泄气：“灵眼的事已经在我们内部传开了，大家都没见过你，觉得老大过于重视，他们在内部发起了赌约，有人赌你什么都找不到，灵眼无用。”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小，看白三清坐起身来急忙大声道：“这事我昨天汇报情况时才知道，但你放心，我立马就加入了，我赌的你一定能找到，你一眼就能看出我有异能，怎么可能没有用！”
白三清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觉得自己能看到这些东西会有多大用处，但她也不爽有人拿这事做赌注，有没有用关他们屁事。
“你们特调部挺闲的。”白三清拿起手机，“伙食费不用你，但去整容中心花的钱都归你出，等你赢了分我奖品，你们都是拿钱下注吗？”
说完举起手机展示，跟严舞预约时间的信息已经在对话框打好。
游羽见她同意，欣喜道：“没问题！投注什么的都有，钱、符咒、宝器，看自己想出什么，我的宝器不多，就出的钱。”
按下发送，白三清丢开手机，薅顺头发后捞了一把到面前编着玩，满意点头：“行，那我们做不同的项目，最好是能常去的，挑不同的时间段。”
祝风扇凉风：“你们就这么有信心？我可看过了，没有异常的地方。”
“要是没问题那个人就不会特意打入内部了。”白三清笑道，“让我想想这件事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恶灵是在陈若珊的事件里出现，她们当时奔着她兼职的地方去，被南墨拦下后径直去了整容中心，白三清编发的手一顿：“整容中心跟陈若珊有什么关系？”
几人面面相觑，游羽是惯性接受了南墨的安排，白三清就是根本不关心，这会认真盘算起来她们才发现连陈若珊为什么会跟那家机构扯上关系都不知道。
白三清淡定开口：“问一下他。”
游羽说干就干，电话已经打了出去，“游羽，有事吗？”好听却干巴巴的声音传来，白三清在心里摇头，再一秒可惜这好嗓子。
听完她们的来意，对方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白三清在你身边吗？”
游羽把电话递给她，白三清简单应道：“在。”
南墨：“恶灵不仅能攻击人，还可以上人身，你没有自保能力，一旦落单，也有可能成为目标，如果为了击杀恶灵要伤害你，我也不会手软，这点你知道吗？”
这她还真是不知道，白三清抬眼看向同样露出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游羽，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无力感，她咬咬牙：“现在知道了，我不落单就行对吗？”
听出她言下之意还是打算掺和这件事，南墨没再说其他：“不一定，我只是把危险告诉你。陈若珊是在那家教育机构兼职，但她在自杀前的一个月经常去美容中心，还办了一张年卡会员，有两个美容师服务过她，这家店员工流动性大，有一个已经离职，严舞是去年底调到这家店做店长，这是我目前掌握的信息。”
信息比较琐碎，没有太多有用的内容，祝风远远问了一句：“他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吗？”
白三清转述：“那个视频里，你为什么觉得整容中心有问题？”
南墨硬邦邦回道：“直觉。”
“什么？”白三清脱口而出。
南墨这次多说了几句：“我杀过很多恶鬼，那个地方有恶鬼消失的气息，或许是恶灵的气息，虽然很短，但不会错，所以是我的直觉。”
白三清放下心来，不是随便的草率决定就行。
祝风看上就却有些失望，游羽适时补充道：“我们这两天会以消费者的身份再去看看，墨哥你今天在吗？”
南墨：“上午请假，晚点去。”
白三清把手机还给游羽，等他们挂了电话才问：“我怎么觉得你很怕他的样子？”
游羽连连点头，又摇摇头：“墨哥其实挺好的，能力强废话也不多，不过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怎么说，就是那种很凶的感觉，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我都没见过他笑或是发脾气。”
白三清心中腹诽，指不定是个闷骚，上次不就精心打扮。
她起身准备洗漱后吃早餐，边走边说：“把他的微信推给我，万一有事也能找到人。”
“这有点难，墨哥不用微信。”
“什么！”
城中村的分叉路口，南墨正要往里进，“滴”的一声，有短信提醒：存一下我的号码，方便联系，白三清。
他轻点屏幕，收起手机往里走。
这是那个离职员工住的地方，准确些说是被美容中心开除的，陈若珊做的脸部护理项目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这人负责，听说那天她在给陈若珊做脸时突然大叫着跑出门，嚷嚷着“有鬼”便晕了过去，美容中心以她精神上有问题进行辞退，作为补偿还给陈若珊赠送了其他项目和会员时间。
城中村采光不好，下过雨后的地面还积着水滩，南墨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头顶胡乱交错的各种电线，在一窄不锈钢门前停下，正在看电视的大妈笑着招手：“帅哥要租房吗？”
南墨把截下来的员工照亮给她看：“我找她。”
女人一脸警惕看他：“你干什么的？”
南墨收起照片：“我是她同事，公司给她发的钱下来了，但我联系不上她，所以想来直接交给她。”
女人放松下来应道：“那你白跑一趟，她被家里人接回老家了，就月初的事。”
南墨故意问道：“接回去？她的病没好点吗？”
“她真有病啊？”女人有些晦气地嫌弃道，“我就觉得她不太对，退房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我问她家里人他们还不乐意，这小姑娘来住的时候挺正常，走的时候那样还想瞒我，我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有病就去治，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南墨：“您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吗？”
“什么都是假的，骗人。”女人挥挥手，“好多乱七八糟的，现在年轻人压力大，肯定是工作不顺心，太想挣钱崩溃了呗，要我说，钱是挣不完的，把自己搞疯了划不来。”
南墨有些奇怪，还是继续问道：“她没说有鬼吗？”
刚刚还说得正欢的女人听她这么一问马上翻脸：“看你小伙子人还挺好就多聊两句，我开门做生意，你怎么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不是精神也不太好，走走走。”
南墨坚持说：“她在公司发病的时候说见到鬼，所以我才问的，她真的没说过有鬼吗？”
女人恼怒的脸色好一些，但也不想再继续聊下去：“没有！”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叮铃叮铃叮铃”
有些急促的单车铃在身后响起，白三清拉着游羽往旁边躲闪，骑着车的中年女人已经把不住龙头扭动朝她们的方向冲来，又在撞到她们之前脚刹，差点栽了个跟头。
跟着避人的祝风在一旁凉凉直叹：“这个技术也太吓人了。”
中年女人急道：“吓死我，没撞到你们吧？”
白三清摇摇头，游羽热情说：“阿姨，这种路口最好别骑，人多，容易出事故。”
女人歉疚笑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怕迟到就没下来，幸好没出事，下次不骑了。”
这是六月花广场附近的路口，她们跟严舞约好了做项目的时间，特意早点来等着，女人见她们确实没事便推着车离开，白三清带着找不同的心态到处打量，却意外看到在商场侧门边派发传单的熟悉身影。
“你在这里兼职吗？”
赵萤闻声望去，白三清和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女孩站在一起，她眼中闪过欣喜，说话都有些紧张：“嗨……对，我经常来这边兼职，这是你的朋友吗？”
游羽主动招呼自报姓名，赵萤有些腼腆地笑了，把手里的传单递给她们：“他们家有免费体验的项目，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试试。”
传单上“美业整容中心”的标志明显，新人体验项目几个字被放到最大，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赵萤以为自己行为鲁莽，连忙收回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都很好看，不需要做，我……我就是这几天说这些说习惯了，对不起对不起。”
白三清微微皱眉，赵萤跟自己说话时总是太过刻意和讨好，看得出平时应该不善于跟不熟的人交谈，但每次见面她都努力找话题，干聊都得硬说几句，白三清伸手拿了一张传单，还是直说道：“我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我也说过你认错人，所以你没必要……这样看我的眼色说话，但既然大家都认识，拿一张单子也没事，不至于要道歉。”
一番话说得赵萤脸更红，游羽见场面有些尴尬，也跟着拿一张打圆场：“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我们今天来就是来做项目的，这不挺巧。”
她把传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继续说：“你什么时候来这边发传单的，有体验过这些吗？”
赵萤轻声说：“有七八天了，店长说可以试试，但我还没去。”
以为她被人忽悠，白三清问：“他们不给你钱，用体验项目抵？”
赵萤连连摇头：“给的，兼职的时薪周结，店长人很好，说女生都能免费体验。”
这种新手体验的项目背后都有更多的隐藏付费，就算勉强能给薅羊毛也不会发给员工，白苗苗以前怕她被骗，隔三差五就带着她满大街溜达点评，说得最多的就是免费的东西最贵，人人都趋利，就算是做慈善背后都会藏着猫腻，更何况高举“免费”的旗帜。
白三清有些警觉，哪有商家又给钱又给福利的？特别是这家已经被她们定性为应该有恶灵的店。
她也不好说太多，想想便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我对这家店有些好奇，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情方便问你。”
游羽也跟着凑热闹：“我也加一个，以后都是朋友！”
祝风有些羡慕：“我也想要手机，手机真好。”
几人加了联系方式便分开，两人跟着手扶电梯向上，游羽推推她的手肘：“你明明怕她被骗，怎么讲话那么凶？”
白三清斜她一眼：“你有病？要是有其他东西的话，她只是被骗那么简单吗？”
游羽被她骂也不恼，笑嘻嘻凑过来：“三清我看懂你了，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纯好人。”
莫名被发了好人牌的白三清有些无语，忍不住怼她：“我知道我是好人，那你知道自己是玻璃心吗？”
游羽嘴一瘪刚要说话，就听祝风惊道：“哎，刚刚那个人。”
她们已经走到美容中心的门口，刚在路口快撞上她们的女人穿着工作服在门口扫地上散落的礼花，看上去是店里的清洁阿姨。
游羽感叹：“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白三清没说话，她们想查这家店，这一路碰到的人就都跟这店有关，有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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