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件行李?”沈淮桉看着她身后的行李箱,重新向她确认一遍。
“是的。”
沈淮桉自然地接过,转身时又说:“先上车吧。”
他们略过了礼貌寒暄的开场白以及很多必要的信息对称,宋听潮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怎么是你来接?”
“镇里看了你的资料,想着我们都读J大,可能会……有话聊。”
“嗯。”
两个人没再多说什么。一场你来我往的“沉默游戏”正在发生。
那天,沈淮桉从医学院办公楼出来不久后就碰到了方桐。他博士毕业后跟她少有联系,方桐是特意过来找他的,语气并不友好,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听潮吧。我刚才见过她,状态很差。”
“什么时候碰见的?”沈淮桉冷静地发问。
“两个小时前了。她如果去过办公室,那应该也知道你回来了。”
沈淮桉只是简单道了谢,然后借口有事离开了。
而宋听潮是在办休学那天,意外碰到了方桐。她结结巴巴地问她,沈淮桉有没有主动联系过。
宋听潮这才想起来沈淮桉。
那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母亲身上,精神高度紧张,那道侧影早就抛诸脑后了。
沈淮桉当然不会主动联系,不过,还好他没联系她。
没有人想在曾经的恋人面前显露脆弱,何况她还喜欢他。
……
眼下,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反倒让宋听潮有些无措。
他们恋爱时,也是这样的。
沈淮桉似乎永远能猜透她的想法,并且悄然无声地配合她。
分手就要有分手的样子,宋听潮!不要再想了!
她疯狂在脑海中驱赶过往的记忆,把注意力放在窗边越来越宽阔的视野里,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沈淮桉借着前视镜看了她好几次,小姑娘始终偏着头,脖子拧着,圆润的后脑勺呈现一派倔强,他看着都累。
他犹豫了一阵儿,右脚不自觉地用力下压,加快行驶速度。
两个小时后,车子经过一大片荒地,七拐八拐地绕过几处正修补着的柏油路,从容开进了一处院子里。
她按下车窗,微微倾身,远远地便看见一条红底黄字的欢迎条幅,门口站着几位着装色调相同且平均年龄相差不小的一群人,宋听潮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有些紧张,下意识问道:“他们不会在等我吧?”
“嗯。”
“沈淮桉,我只是普普通通来做志愿者的。”
“知道。”
“那这是?”
“你就当惜才吧。”
更紧张了……
车子逐渐靠近,还没停稳,便传来一道声量极大且关切过满的声音:“终于到了,累坏了吧?”
宋听潮攥着手,声音有些急促:“沈淮桉,你就停在这里。人家都跟我讲话了,我还坐着呢。停下、停下。”
沈淮桉照她的话踩下刹车。车刚停稳,宋听潮来不及再做什么功课,猛地拉开车门,小跑过去,站定后开口问好:“大家好,我是宋听潮。”
刚刚率先问候的那位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岁,看起来像是其中年纪最大的。接着她的话回答道:“你好,我是镇宣传部的负责人,专门对接今年的志愿服务工作。一路辛苦了啊”
“不辛苦的,请问怎么称呼您?”
“哦,对,我姓金,怎么称呼都行。来这儿了,就跟到家了一样。咱没啥规矩。”他一边说一边向后张望。当沈淮桉把后斗里唯一一件行李搬下来时,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继续问道:“姑娘,就带这点儿行李啊?”
宋听潮跟着也向后看了一眼,“嗯嗯。金主任,有什么问题么?如果有拍摄要求,我可以把相机之类的再寄过来,很方便的。”
“不不不,没要求。来了就行。”他连忙摆手。
“这些都是镇子里的年轻人,时间长了你就都认识了。你们这批分过来的志愿者,你是最先到的,宿舍已经分好了。这几天呢我们先带你在周边啊、市里啊转转,等人到齐了,市里头还要开大会,后面具体工作时我们再谈。”
宋听潮一听工作,立刻打起精神,“好的,听您安排。”
“那个小沈,刚刚接你那个,你们已经认识了吧。他和你一个学校,也是我们镇出去的。不对,呸,全市这么多年也就他一个人考上J大了,读了博士。才毕业回来没两年,现在……算了,不说现在了,反正你们一个学校的,以后多交流,有事情找他也行。”
“小沈啊,这是你学妹,又是在我们镇做志愿服务。你平时上点心,多帮帮、多问问知道么?”
金主任说话语速极快,宋听潮完全没有回答的空间,尤其旁边还站着几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还都没说过话。她直觉这样既不礼貌又不尊重,只想赶紧把话题中心从自己身上移开。
她第一次来东北,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
“金主任,那个,我要不先去安顿一下行李呢?”她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别扭生硬地抛出新问题。
“没问题。来,我给你拿。宿舍就在这儿附近,这是咱们的办公楼,别看这儿小啊,但这可是新建的,市里那边……”
声音越来越远,原地站着的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各自打了个招呼,也准备走了。
沈淮桉在宋听潮走远后,才把视线移到她的方向,就那么极不正常地愣着出神。
他们走到拐角时,沈淮桉的肩膀上搭上一条胳膊,陈奕顺着他的视线说:“我说你上午怎么非要去接呢。”
陈奕冲着宋听潮的方向轻轻抬颌,八卦地问:“这位,是你每周跑一次上海的原因?”
当年沈淮桉J大毕业后返乡接手家里的小饭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学校里的人在校论坛里明里暗里讨论,他是大腿没抱上,被人一脚踢了,只能灰溜溜回家。
更有甚者直接贴出了他的科研成果,横纵两说,非要坐实他是背靠导师,“挂名科研”。
至于家里这边,学校老师、镇里领导,软硬兼施分批次地上门来劝,但都没有结果。
他从不解释,只是按部就班的重新装潢,饭馆的木制菜单重新被挂出去后,在他们眼里沈淮桉约等于那右侧的疯子。
但陈奕清楚,沈淮桉向来都是理智冷静、心有盘算的人。如果只浮在表面上看,必定被他欺骗。
他也是在三个多月后才发现沈淮桉有规律的休息,固定重复地提着小行李箱出门,周周如此。
不过,这些他从来没挑明问过。
沈淮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点燃,先给递给身边那位,又给自己点上,烟圈倾吐,深吸一口气,依然什么都没打算说。
“哥,你整什么大喘气啊。说个话可真累。”
“你越别扭,越说明这姑娘真不简单。不过,不是我说啊,就这位,行李带一件,服务期也签的最短,根本待不长。说白了,也是奔着镀金,三个月一满,操作一下,直接功成身退。老金还上赶着嘘寒问暖,人家指不定怎么看呢。”
沈淮桉用指尖夹着细烟,抬手向后摆,把陈奕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静了静回答:“她不会。”
陈奕本来没指望能从他那儿听到什么回应。他和沈淮桉算是发小,这人从小到大就人缘极佳,看起来细腻温柔好接触,但其实并不容易跟人亲近,甚至骨子里是冷漠且绝对自我的。
他早都习惯了两个人淡然的相处方式,完全想象不到沈淮桉这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也没法相信,他真就能对一个人那么念念不忘。
“你和她熟悉了就会知道,她是……让人没法形容的姑娘,又不善伪装。”
沈淮桉想,宋听潮大概永远
“什么?伪装什么?别拽词,说人话。”
“晚上帮我跟金老头说一下,饭馆有事,聚餐就不过去了。”
“真不去?阿姨那边不是有护工么,挺好的机会,你也还惦记,怎么还不去了?”
“先走了。”
得,又开始寡言少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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