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敏八成已经是自己拿枪去了。”
李芝慌张起来,“这怎么办……空港区那么大我们怎么找她?”
钱无角来不及解释了,她抓起李芝就跑。两人一路冲到楼下,又到大路上。此时已经是前半夜了,有不少年轻人往来,准备欢度一个美好的周末。
“同学!”她上前一把拉住了一个带着耳机提着电脑包的女生,“我是警察,我现在需要紧急征用你的电脑!”
那个女生惊恐地往后缩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出示警官证,半信半疑。
“好好好……有防诈骗意识很好啊,电脑我先用着,你赶紧报个警谢谢。”
她一把欻过电脑丢给李芝,同时催促着满脸疑惑的女同学打电话报警,然后又一把拿过接通了的手机。
“喂接警中心,我是立栈分局警员钱无角,帮我转接……毛是你吗?已经是事后了,在橘红大厦这,你看我就说那个米辛是假的吧!真的赶紧找人去空港拦截,而且有平民正持器械前往,具体是……”她凑近了李芝推过来的电脑屏幕,然后报上了海产冷链运输公司的地址和航班号,U盘里的内容是野兔记录下来的各种后门。
“谢啦,后面我同事会联系你给你嘉奖的!”她把手机和电脑扔给这个一脸懵逼的学生,然后和李芝又跑出去,征用了一辆摩托车。
“头盔!没戴头盔!!!”
摩托车扬长而去,摩托车手拿着头盔在后面追……
开车的李芝忍不住感叹:“有这么多可靠的同伴支持真好,每一个行动都能迅速得到回应。”
其实她这样擅自单独行动,已经要被狠狠批评了,钱无角汗流浃背干笑道:“哈哈……李姐,其实你不用硬跟我去空港的,你身上还有伤。前面就有急诊,我可以……”
李芝坚定地打断她:“那些人也追杀过我,我有仇要报,你肯定拦不住我的。”
钱无角没再说话了,靠在李芝的背上。
摩托车急速飞驰,比汽车还要快,狂风轰击着两个人的身躯,黑暗大地上彻夜通明的空港为她们指引着道路。
一个侧身急刹,车轮卷起一阵烟雾,两人跳下车冲往冷链公司。空港的警察先一步围住了事发地点。
她出示证件,抓住一个警员询问怎么回事。
“有一个女的劫持了米辛,正在里面对峙。”
两人拨开人群走到跟前,那是一个轻质材料搭建的二层板房,艾敏就在里面。
“艾姐!”
“艾敏!”
两个人同时呼唤她,同时慢慢走上二楼。
就像那天她安抚上门找事的人,钱无角伸出手做出安抚的动作,同时展示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艾姐,我们来了,你别激动。”
对面是一个长卷发的女人,穿着一看剪裁就很贵的时装,卷曲的长发反射着好看的光泽,她身上还有股悠远又持久的桂花香,出众但又不刺激。
艾敏只是闻到这个股香味就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米辛,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她打入内部之余赚到了一点钱,但她厌恶这种钱,于是就走入奢侈品店把这些钱变成东西。那天下午她被店员抓住,态度高傲的店员坚持认为她偷窃。最后进行了粗暴的搜身,查看监控,确认了她是清白的……她没有得到道歉,店员依然高傲地瞪着她:下次别让我们抓住。
只是因为自己的穿着、妆容、香水,连带着自己的命运,都是如此卑贱。
她冲进商场卫生间,眼泪决堤一样涌出来,冲刷着她抽动的脸。
但是有一位温柔而优雅的女士,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拢住了她,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她:别哭了呀,这么好看的女孩。她用自己的化妆品给发愣的艾敏补妆,又喷上很贵很高雅的香水。那是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
回到现在,正是眼前这个克制着自己恐惧情绪的米辛,艾敏只觉得好笑,她边笑边摇着头。
米辛攥着自己发抖的手,向钱无角投去求救的眼神。
钱无角压根没看她,而是紧紧盯着艾敏。“艾姐,别做傻事,你开了枪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看看外面的警察,米辛绝对不可能远走高飞了。”
“那我算什么……我拼命到现在,连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都没有吗?我到底算什么,我每天带着我妹妹遗体,又算什么……”
“你还有人生可以继续下去,我知道你讨厌暴力,别强迫自己这样做,你已经做到了很多事情。再说你看,米辛还得去交代她的罪恶人生呢,死了多可惜……”
“她夺走了我的人生!!!她和她的人夺走了那么多的人生,我们成了贱人,然后她养尊处优,当个优雅温柔的圣母,再施舍给我她的同情?!凭什么?你光劝我,你回答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同情她?”
艾敏上气不接下气嘶吼着,她手上的枪每次一颤抖,米辛都会跟着抖一下。
她已经很难思考了,自己说出去的话会被曲解。
“赵阿芳。”钱无角喊出了这个同事努力查到的名字。
艾敏愣住了,她呆滞地扭过头来,这是她被拐卖之前真正的名字,艾敏是后来套在她头上的身份。
“你一点都不卑贱,如果没有你,我和李姐都会陷入各自的麻烦里,我们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摸到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贫穷和富有的问题,我只知道你是MVP,是最强的。如果你是我同事,高低给你弄个二等功。”
钱无角趁机一点点上前去,接过僵在原地的赵阿芳手里的枪,同时向外比了个手势。
阿芳。
阿芳姐。
姐姐。
小芳。
这些曾经属于她的名字,在她早已被忘却的回忆里依次响起,两个亲人的脸庞和童年的家渐渐被点亮。
她干涸干枯的眼睛里渗出苦涩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你又不是死大学生……拽什么洋文……”
“可我就是警校毕业的,我以前真是大学生哦,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去局里谈。”
米辛松了一口气,趁机从房间另一头挪过来,“对啊,妹妹,有事都好商量,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愿意倾尽所有补偿你……”
“你不认识我?你毁了我一辈子,最后就只有轻飘飘的一句,你不认识我?!”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得浑身都在抽搐,疯狂嘶吼。
“米总您可闭嘴吧!”钱无角额头的血管爆起,她一把搂住赵阿芳,拦住要冲出去揍米辛的她。
砰——!
一声枪响,响彻了整个园区,在空港的机器运转中也格外刺耳。
钱无角被这脑袋旁边的枪声震的浑身一抖,她震惊地回过头去,看到身边举着枪的李芝。
李芝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老实的微笑,小声冲她俩说:“这单算我送你的。”
米辛再也绷不住脸上的惊恐,她肩膀中弹,狼狈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个人愣住了,赵阿芳的瞪大了泪眼,眼泪流进她大张的嘴里。
好漫长的一秒钟。
趁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李芝撞碎玻璃窗,跳进一个停放集装箱的场地,外面的警察率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倒霉事啊!钱无角这一天奔波下来已经很疲惫了,她从来没觉得有一天可以如此漫长。其他同事上来接管了赵阿芳和米辛,她提起一口气,也追着李芝去了。
在集装箱组成的方块阵里围追堵截,李芝很快被逼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迎面有一个女青年驾驶着小叉车从角落里拐出来,看到身上挂着血的李芝,吓得停在原地。女青年不如李芝强壮,如果李芝想要劫持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她和那个女孩面面相觑,想了太多次如果,最后却只是说出一句:你快走吧,不安全。
李芝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寻常的晚上就该喝农药死去了,她的孩子死了,曾经信赖的丈夫毫不犹豫抛弃了她。她的亲人对她只有无穷无尽的索取,李治男累透了,娘和弟的死是她的第一个成果。
然而毒药淌进血管里是无法杀死行尸走肉的,她不断杀死别人,成为了一具麻木的尸体。她机械地赚钱,攒钱,用一个买下房子的梦想麻痹自己。
但是,那两个姑娘真温暖啊,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一旦想起来,毒药就会杀死她,她杀了太多人,有好有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从她埋下的尸体被冲出来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警察团团围住了她,钱无角冲在前面。
“李姐!求你了,你别想不开,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给你争取最大宽限……”钱无角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心虚,她不可能扭转这一切,徒劳地呼唤:“等你出来咱仨还能一起去吃火锅呢……”
但让她直面这件事还是有些残忍了。
“你刚才可没打中米辛的要害,你这一单没做好,以后我还得跟艾……跟阿芳找你麻烦呢!”
李芝一手拿着枪,另一只血迹干涸的手攥着自己的银行卡,身上各处都传来亲切的疼痛感。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那两个女孩东奔西跑的,可能是太眷恋这种痛快的感觉,可能还是放心不下吧。
空港并没有真正的海,这里的空气干燥,指挥塔和龙门吊的灯光,像好看的星星一样。即使是深夜,这个巨兽也不会停止活动。
她笑了,和过去任何时候一样,温柔、朴实。
然后抬起枪,放了几声空枪,狙击手的子弹精准地命中她的额头。李芝向后倒去,手上的银行卡飞出来掉在地上,反射着空港的灯光晃在钱无角脸上。
至此,由314碎尸案牵扯出来的所有案件都已终结,纪检委顺藤摸瓜揪出了大小几十人,警方陆续逮捕了上百名野兔曾经的手下——包括旗先集团真正的领导人米辛隽养的所谓新派。野兔原名姓叶,叶渠鉴是他的亲侄子,他一手发展起来的“帮派”,最初也是只源自他和同乡们结伴外出打拼。
案件终结前后的立栈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学生和打工人们在枯燥的日常中期待假期,深云山森林公园留下一个恐怖传说,依然吸引着游客,空港区的古建筑群终于开始了建设,空港照常忙碌。
钱无角换上了短袖制服,坐在分局的院子里,掰开一根碎冰冰塞进嘴里,望着头顶的大树发呆。
“想什么呢?怀念你的卧底生活和小姐妹了?”毛琥走到她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她咬着冰棍瞥了毛琥一眼,“嘴那么欠呢,我可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哎,你说,要是没有三月那场大雨,这一大串案子,得被埋藏到什么时候去啊……”
“就算没有这一场雨,也会有下一场。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地球46亿年,最不缺的,就是冲刷一切的大雨。”
“哇塞,你变得好有哲理!”毛琥夸张地摆出一个崇拜的星星眼。
“真贫你……”她转身要进办公室吹空调,又被毛琥给叫住。
“五角钱,你说的那个密码还真是对的,李芝那卡里整整三十六万啊!你是怎么知道密码的?”
“呵呵,我猜的。”
毕竟那可是幸运数字778899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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