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牧修远从厂里请假去医院。
不是因为感冒发烧,纯粹是刚发现自己会下蛋时就担心过的事——卡蛋,它终于还是发生了。
照常早起却少了点想下蛋的感觉,快中午时憋蛋憋到没心思摸鱼,再就是午休时间连饭都顾不上吃地钻进厕所隔间挣扎生蛋,最后实在腿麻腹痛难以忍受了,这才步履蹒跚地向领导请假后逆着来上班的人流离开……
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医生,同样微妙的眼神,折腾许久才把蛋给取出来。
“哟,还是颗软壳蛋!”这回替他取蛋的医生是位大妈,不顾眼前的青年已经羞愤欲死,乐呵呵地感叹道:“这年头城里面可不多见,小伙子,你家里养鸡哇?还是上哪儿摸的,给介绍下呗?”
介绍啥啊介绍!!!
牧修远治病的心前所未有地强烈,若是以后再有屁股里卡着个鸡蛋上医院来取的事发生,那真是要把下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不过今天还是先回去比较好,他身心受创,急需躲到没人的地方休息休息。
牧修远一路溜墙角地从医院离开,在电梯口遇到了本该在出差的谢平山。
“咦?你不说周三回来吗?”牧修远诧异道:“有行程取消啦?”
谢平山神色冷淡,低低“嗯”了一声,推开门就要往家里走。
如果是以前,牧修远肯定要跟上去问清楚怎么回事,可现在……反正要是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他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要是恼了他周末不理人,正好给他们的关系降降温,又何必在这疲惫不堪的时候凑上去讨人嫌呢?
牧修远没忍住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家,倒在沙发上半天都没动弹。
好不容易熬过那股难受劲儿,他掏出手机,发现隔壁那个男人刚才还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刚刚却又发来消息,邀请邻居共进晚餐。
牧修远很不争气地立刻开心起来,洗个脸换身衣服,去敲隔壁的门。
今天晚上谢平山家里格外安静,牧修远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主要是多多不在。
除此之外,谢平山虽然邀请他过来,但并没有主动搭话,而是默默地在厨房忙碌,十分钟后端上桌两大碗焗饭和一盘沙拉。
“坐吧,可以开吃了。”谢平山微笑着这么说,那笑意似乎并没有到达眼底,更像是张虚假的面具。
牧修远摸不准对方这番表现到底是为什么,忐忑不安,没有先挑起话头的勇气,只能暂且闷头吃饭。
两人相对无言地解决掉食不知味的一餐,谢平山又收拾起碗勺放进洗碗机,这才坐到牧修远身旁,摆出要好好谈谈的架势来。
“能不能,”谢平山神色有些犹豫地开口:“告诉我为什么,要撒谎说去朋友那里。我都看到了,多多那天被牵出去溜的时候,有外卖员来给你送餐。”
原来是这么回事。
牧修远本来也对自己欺骗朋友的行为心中有愧,之前被谢平山冷待的时候又额外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此时便决定坦诚相告。
与其刻意疏远、终成陌路,倒不如把事情都交代了,也算对得起谢平山这几个月给他单调、沉闷的人生带来的亮色
“其实,我有精神病。”牧修远不加掩饰地揭露道:“我以为自己每天早上会下一颗蛋。是真的鸡蛋,我之前拿给你的那些蛋黄就是从我下的蛋里剥出来的。”
还没等谢平山有什么反应,牧修远又接着坦白道:“早在你让我陪你遛多多以前,我就精神不正常,但没有事先告诉你,对不起!我现在下定决心要去治了,不知道多久才会治好,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我不希望你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我不配,就是这样。”
说完这些,牧修远有一会儿不敢去看谢平山的表情,但说都说了,总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于是鼓起勇气,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
……
谢平山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不,是非常不对劲!!
他在笑,是一种病态的、狂热的笑。
“原来是这样啊。”谢平山压抑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迸发的癫狂笑声,尽可能温柔地道:“你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们果然很合适,远比其他人更合适。”
牧修远人都傻了,半晌才冒出声:“啊?”
谢平山渐渐收敛了外放到有些骇人的情绪,解释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治病,就算到了精神病院里,也可以住隔壁,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不是的朋友,这可太炸裂了,比每天下一颗蛋还要炸裂,谁交朋友是能交到手拉手进精神病院的程度啊?!
“请问……”牧修远咽了下口水,艰难道:“你是哪种精神病?”
谢平山自述病情:“从我十多岁的时候起,每交一个朋友,就会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不分开。”
“不是不准他和别人来往,只是如果他要去见谁,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就会浑身难受,无法克制自己。”
“可是我的那些朋友,总想要躲开我,到最后无论我怎么挽留、怎么妥协都不肯继续来往,认为我是个疯子。”
谢平山说到这里,特意起身从柜子里翻出几份诊断报告,放在牧修远面前:“他们没有错,我确实不正常,后来被送去国外治疗过,差不多三年。”
牧修远想到刚才谢平山还在为他们可以一起去治精神病而露出笑容,心知这治疗是没有达到理想效果了。
谢平山接着说:“医生教会我很多方法来控制自己,不过真正改变我的是在多多之前养的那条边牧,领养的时候已经年纪不小了,和它一起生活让我感到平静与幸福……”
牧修远的眼神逐渐放空,觉得自己这个邻居的情感需求,确实也只有狗狗能满足得了。而等他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来时,正好听谢平山提到他:“小牧,其实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你几乎从不在周末出门,也没见到有朋友到你家来,这样孤僻的性格实在很吸引我。”
牧修远觉得这事儿真是没处说理去,怎么,不出门就不能网上冲浪吗?阿宅也是会到处吃老师们做的香香饭,还会和对家大战三百回合的啊!何至于就吸引变态了呢!哦不对,谢平山不算变态,他是真有病。
谢平山的神情逐渐变回牧修远熟悉的那种感觉,他语调轻快地描述道:“不懂得拒绝人,温驯而单纯,很容易感到快乐,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为我最喜欢的样子,简直是多多的人类形态,再理想不过。”
“所以,可能无法接受你从我身边离开。无论是什么病都可以,只要有助于延长你容忍我的时间,我都全盘接受。”谢平山紧紧握住牧修远的手,承诺道:“接下来我全力配合你治疗,直到你恢复正常。要是你实在受不了我,就联系我哥,他会把我弄走,绝不来打扰你,行吗?”
牧修远心情复杂,半晌才道:“可不可以让我再想想?”
谢平山松开手,主动站起来把牧修远送回家,安慰道:“没事的,你回去慢慢想,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给我发一条消息,我会以最快速度搬走。都是我自找的,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
牧修远回到家,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脸朝下栽进枕头里,觉得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哇呀呀呀呀呀这算什么?!表面都是正常人实际关起门来各有各的疯吗?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样样完美的人,谢平山各方面条件那么好,原来是有大瑕啊啊啊!!!
冷静下来以后,牧修远给自己翻了个面,仰躺着开始整理思路。
谢平山毫无疑问病得不轻,但结合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和他黏在一起过日子,挺愉快的,意犹未尽。如果不是担心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厌弃,这种状态持续个三五年不成问题,更久的话,看情况。
他是个孤儿,和亲戚鲜有来往,也没有非常亲密的朋友,每天就是工作地点和家两点一线。如此看来与那谢平山,倒真可称得上“破锅配烂盖”。
要不就……试试看?
牧修远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扒了扒乱翘的头发,在镜子面前胡乱排演一番,然后强撑气势,去隔壁找谢平山。
“我想好了,谢先生。”牧修远就站在门口,对谢平山一脸严肃道。
谢平山听见他的称呼,脸色顿时有点发白,喉咙发紧,吐不出半个字。
牧修远接着说道:“我有几个条件,看你能不能接受:第一,给我看你的全套病历,要是让我发现你作假,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作数,该散就散。”
谢平山果断点头。
“第二,我虽然不反感工作之余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但也会有不想和任何人共处一室的时候,你不能强求我毫无私人空间,也不许以任何形式干扰我正常工作。”
第二个条件谢平山也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第三,我是个gay,虽然以我的长相和性格很可能一辈子单身,但要是有机会,还是想试试爱情的滋味,到那时希望你能另觅新友。”牧修远讲完之后觉得自己这话好像个渣男,于是补充道:“这是一种假设,应该不会有人能越过你和我谈上恋爱吧?只是说万一……”
“不行!”谢平山对这一条非常抵触,反对道:“我觉得你很有机会。”
牧修远无奈道:“我今年都28了,gay到这个年纪还是处男,能有多少机会?我又不是那种越老越俏的类型,身上除了班味还是班味,正常男同谁会看上我啊?而且我也很挑的,又不是随便哪个1都能行,有这功夫别人早就去勾搭帅弟弟了。”
谢平山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搂住牧修远的肩膀,轻轻吻下去。
最开始是生疏地试探,渐吻渐深,到后来几乎是按着牧修远的后脑勺在他唇齿间攻城略地,三分钟之内就把自己的性向打成骨折。
谢平山喘息未定地将牧修远圈进自己怀里,坚决道:“那你和我试,用不着别人。”
稀里糊涂失去初吻的牧修远欲哭无泪:“要不要这么拼啊,不然我们还是先去挂号吧,治病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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