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修远觉得需要再冷静一下。
虽然同为精神病，但他是属于特别无害的那种，只会幻想自己每天下蛋，并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噢，除了费力给他取蛋的那两名医生。
而谢平山，一言不合上来就亲，显然是更有攻击性的。
如果是以他看过的韩漫的剧情，有这种发展倒算正常，接下来就应该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等等好像扯太远了。
他都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从谢平山那里回到自己家的，接下来的一周，他们也没有再见面。
谢平山把他的电子版病历整理打包发给牧修远。从这些资料来看，他五年前彻底停药，复查情况良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发过病。
看上去问题不大……姑且信他一次。
那天的亲吻算是个意外，牧修远很肯定谢平山从未有过那方面的意思，本来说第三个条件也不是想暗示什么，只是觉得将来要是分开，好留个台阶下。
唉，后来一想，可真是犯蠢，如果到了两看生厌的时候，何必还要提当初呢？
啊啊啊啊啊啊只是继续当朋友而已，为什么搞得跟结婚一样！！都怪谢平山，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突然亲人的?！
又过去几天，谢平山大概终于耐心告罄，主动上门沟通后为牧修远预约了国外专家的视频诊疗。
在专家的建议下，牧修远邀请谢平山住进他家，以确认那些鸡蛋究竟是怎么被放进他身体里的。
“你真的没有和Caldwell教授串通吗？”牧修远靠在门边看着谢平山拖家带狗、欢天喜地搬进自己家，不由得怀疑道。
“怎么会?”谢平山手里抱着一筐狗玩具，带着跟进跟出的大金毛从他身边经过，多多的尾巴还俏皮地在牧修远腿上拍了拍。
牧修远抗议道：“多多的玩具就不必带了吧！两天而已你还要搬多少过来，我们就在隔壁！”
“这些可以防止它拆你的家。”谢平山解释道：“难道你更希望多多这两天独自待在隔壁？教授说，我必须一直在你身边，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不能错过任何细节，所以不可以中途丢下你回去取东西。”
牧修远没被他唬住，无情拆穿道：“我可以跟着你去啊。你就是想拖延时间，最好以后不搬回去住吧?”
谢平山哽了一下，情绪骤然低落，幽怨道：“为什么非得搬走，唉，要是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我的小牧……”
晨起的小牧他没见过，眼前的小牧倒是已经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谢平山深呼吸，反省道：“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你是独立的个人，我过界了。”
牧修远也没有真生气，走到洗手台前替他放好牙刷和漱口杯，出来时看到大金毛在狗狗祟祟地低头嗅闻，心中顿生警觉，朝前迈了一步，拉高声调：“多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条金毛犬猛地叼起放在地上的草窝，脚底打滑地拐弯冲向客厅，牧修远来不及拦就听到外面传来谢平山略带惊讶的声音：“这么大一个什么？多多你别乱动小牧的东西！”
“汪！”多多莫名亢奋，被取走嘴上叼的草窝后围着主人不住打转，尾巴摇得很欢，就像打猎寻回只肥山鸡。
由于已经在草窝里下了几个月的蛋，牧修远都把这玩意当成和其他家具一样了，此时发现其落入谢平山手中，才骤然涌上股害臊劲儿，连忙将草窝夺回，小声解释道：“我……我下蛋要用到这个。”
牧修远脸上发烫，心里觉得谢平山肯定也要像上回那个给他取蛋的医生一样露出那种微妙而令人倍感羞耻的眼神了，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表情。
“噗。”谢平山没忍住笑出声，紧接着还搂住青年纤瘦的腰，愉快道：“好可爱呀，小母鸡。”
牧修远脸红到爆，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把人一推，回卧室扔掉手里的草窝就钻进厕所自闭去了。
救命，谢平山是怎么说得出口的，那种话、那种话也太……！！！
在厕所里平复情绪之后，牧修远重新回到客厅，发现只有多多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玩球，另一个人不见踪影。
“谢平山?”牧修远唤了一声，没人答应，但家里就这么大，次卧门还关着，即便用排除法，也知道人大概率是在厨房。
而且此刻，厨房里还传来打散蛋液的声音，所以谢平山肯定是去做饭了。
说起来作为朋友，谢平山也不是第一次进牧修远家，只不过以前来的时候他都是坐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而多多也会乖巧地守在主人身边，一人一狗都不擅闯卧室。
所以说……要怪就怪谢平山那家伙搬太多用的玩的进来，搞得多多以为这套房是新领地，这才迫不及待地四处探索吧？
厨房里，谢平山熟练地往平底锅里倒蛋液，稍微凝固后放入咖喱饭，用锅铲整理形状，然后一按一翻，将饭裹在蛋皮里，出锅后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画笑脸，一份两人都爱吃的咖喱蛋包饭便大功告成。
他动作很快，不多时又做出第二份咖喱蛋包饭，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从自家带过来的果汁，态度自然地招呼牧修远坐下吃饭。
恍惚间，竟不知这到底是在谁家，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做蛋包饭，用的是哪里的蛋?”牧修远面对香喷喷的晚餐没敢下勺子，谨慎道。
谢平山不觉有异，答道：“门口的啊，我看你冰箱里蛋格都是空的，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放进去，我顺手给收拾了。这鸡蛋挺好的，下回记得及时放冰箱。”
牧修远捂脸道：“别吃，我们点外卖吧不好意思……那些蛋都是我下的，在我直肠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不干净，放那儿是打算攒够一批煮完带去给流浪狗。”
谢平山握着勺子，沉默片刻，继续舀下一块蛋包饭，无所谓道：“鸡蛋啊，其实本来就是和鸡屎同个口出来的，你肯定也擦过吧？又不吃壳，没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牧修远伸手没收谢平山的餐具，拒绝道：“反正你不能吃，听我的，点外卖，或者下把挂面都行。”
于是，在旁边翘首以待的多多就一脸惊恐莫名地看着牧修远把香香饭倒进垃圾桶，发出着急的“呜呜”声。
救命，我的人类朋友好像疯啦！
谢平山欲言又止地跟在牧修远身后，终究是默默把空盘子收去洗了。
吃过外卖，他们像互曝精神病之前的许多个夜晚那样，牵着多多走在小区周边的林荫路上，放松地交流着这段时间看到的新闻，以及身边发生的各种有意思的小事。
等到夜深人静，牧修远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方觉出紧张不安，半小时过去仍是睡意全无，转过头对同样没睡着的谢平山说：“要不，我们找部电影来看吧，顺便去看下多多怎么样了？”
以往都是牧修远自己睡，谢平山在隔壁和狗睡，没想到今晚成了两个人类睡一间，狗睡另一间，不仅人不习惯，狗应该也……
“睡得好沉。”谢平山站狗窝边上，幽幽道。
“是啊，我们这么近说话都没醒。”牧修远看不过地蹲下来摸狗头，多多就像赶蚊子一样晃了晃耳朵，根本没掀眼皮。
谢平山觉得这事实有点难顶，喃喃道：“那我从它还是条小狗崽的时候就每天晚上把它窝放我床边算什么?”
“算你离不开它。”牧修远站起来，去客厅拿平板电脑：“走吧，选下看什么好睡。”
“泰坦尼克号?”
“你想梦里掉大西洋吗？”
“那水形物语?”
“湿气重喔……”
“沙丘?”
“有些画面挺亮的，还吵。”
“国王的演讲?”
“太帅……”
“嗯?”
“没什么，要不看个悬疑片，脑子转不动就好睡点。”
“会吗？我从不带脑子看悬疑片的。”
“其实我也……”
……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哪些电影适合睡前看，精神放松下来自然便感到困倦，肩碰着肩睡着了。
次日清晨，酣睡至天明的大金毛跑进卧室拱醒主人，兴奋地呜呜咋咋。
人，快带狗出去遛遛！
牧修远就像每一个不愿意面对家狗的低精力人类一样把被子扯过来盖住头，而他身边的谢平山则自觉起床，简单洗漱后就给狗套上绳，带至三楼栓到门把上——那套房住的是他相对固定的遛狗AB角，之前约好周末两天交给对方代遛的。
全程不过五分钟，谢平山回到卧室，确认牧修远还躺在床上没动弹，放心地点了双人份早餐外卖。
在周末，谢平山往往会亲自制作一日三餐，但这周情况特殊。尤其根据牧修远自述，“下蛋”行为大都是发生在清晨，没必要为制作早饭错过关键时刻。
半小时过去，牧修远终于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坐到桌前等早餐。
“你不生蛋吗？”谢平山忍不住提醒道，他从知道这件事起就想弄清楚牧修远是怎么下的蛋，此时这种渴望更是接近极限。
“没那么快，吃完饭先。”牧修远揉着眼睛，解释道：“昨天睡得晚，早上起得也晚，估计要到快九点才会生，所以我平时工作日都不敢睡懒觉。”
牧修远托腮望向窗外飞过的鸟儿，感叹：“好想调生到晚上啊……等治好我一定要把年假一次性请完，天天睡到自然醒。”
谢平山目露心疼，柔声安慰道：“很快会好的，Caldwell教授在这个领域有过很多成功的案例。”
那颗第一次有了两个人在等待的蛋，正如牧修远所预测的那样，在还有五分钟到九点的时候存在感大增，坠胀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牧修远有些犹豫地看向谢平山，不确定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产下这颗蛋。
除了最开始的几个蛋要用药液助产，所以在厕所里蹲着生以外，后来牧修远下蛋都是到卧室里跪着，双膝夹住草窝外沿，手掌抵在床尾使劲。
而今天，如果一定要当着别人的面下蛋，是不是该表现得稍微体面一点?比如，趴在沙发上……等等这好像更奇怪了！
谢平山一直留意着牧修远的表情和动作，此时见对方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快意识到这是要“下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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